13

　　三天后，在莞城的一家黑网吧里，张强看到了一则消息。
　　中阳集团前任董事长江薇和总经理黄继忠被一个身患绝症的男子杀死。
　　张强看到这则消息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打车来到了蓝色沸点休闲会所，他要在这里见一个人，那就是小泰。
　　半个小时之后，蓝色沸点响起一声枪响，半个小时之后，张强被捕。
　　张强被莞城第一看守所羁押。
　　十五天之后，张强被捕，罪名是非法持有枪支弹药，绑架，雇凶杀人。
　　九个月之后，张强接到了莞城市中级人民法院的一审判决，以张强犯非法持有枪支弹药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绑架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合并执行死刑立即执行，并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张强接到判决的那一刻，他只是淡淡一笑：“快了。”
　　张强没有上诉，也完全认罪。
　　燕子从苏浙赶到了莞城，拿出了她所有的继续为张强请了最好的律师，可被张强谢绝了。但是通过律师，张强知道了自己和小泰掐头去尾的录音。当然也包括那个身患绝症杀死黄继忠和江薇的人的指正，一切证据都指向张强是杀死黄继忠和江薇的人。
　　张强听完之后只是淡淡一笑，只是等待最高法的审核。
　　二个月后，莞城看守所。张强见到了江中阳。
　　看着眼前一年多不见的江中阳，却是一点不显老，反而觉得年轻不少。
　　江中阳点燃一支芙蓉王，递给了张强，笑道：“因为你那包芙蓉王，我现在抽什么烟都觉得嘴刁了。”
　　张强深吸一口香烟，吐了一个烟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江中阳。
　　被张强死死的盯着，江中阳未感觉到任何的不适。半晌之后，江中阳道：“我从监狱出来第一件事就来看你。”
　　“看我？看我做什么？”张强笑道。
　　“我知道你对我有成见，当然我也非常感谢你留下了小泰一条命。”
　　“是吗？”张强冷笑一声。
　　张强掐灭烟头，直了直身子，将脸贴近铁栏杆，想要将自己的距离和江中阳拉的更近一些。
　　“小泰是你的什么人？”
　　“怎么？难道他没有告诉你吗？”
　　张强掐灭烟头，淡淡道：“我的会见时间有限，你想说就说，不想说也无所谓，反正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江中阳再次点燃一支香烟递给了张强，然后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缓缓说道：“他叫江泰。”
　　“看来我的猜测还是没错。”张强自嘲一笑，接着道：“你当时怎么确定我一定会帮你？”
　　“我不确定。”
　　江中阳的回答让张强意想不到，只听江中阳接着道：“但是我没的选。”
　　“监区那么多犯人，你为什么会选我？你就不怕我骗了小泰的钱？那时我们只不过认识一个月。”
　　江中阳微微一笑道：“我怕！我怎能不怕，那点钱是留给他生活的，我只有那点钱。”
　　江中阳接着道：“我做这个决定对我来说也冒了极大的风险，但是我不得不冒这个险，只要成功我便能出去，这是一场赌博，而我曾经也是个赌徒，而你也不是轻诺寡信之人。”
　　张强嘲讽道：“好一个赌徒。”
　　江中阳道：“从我进了监狱的大门，我就开始观察，我得找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又信得过的人。”
　　“那你为什么最终选我？怎么不选老王？宝子？”张强不解道：“当时他两人也和我一样马上面临刑满释放。”
　　“老王是一个老贼，大大小小从看守所到监狱他进来了至少有二十趟，他不靠谱。”
　　“那宝子呢？”
　　“宝子？”江中阳摆摆手说道：“他没那个胆量，若是十万八万他还行，上千万的话他没那个气魄，只能坏事，而且我选择的人除了心思缜密和好赌之外必须还有一个特点。”
　　“什么特点？”
　　“死要面子。”
　　张强自嘲一笑道：“看来我是挺要脸的，往往却干一些不要脸的事。”
　　江中阳叹息道：“你当时离开监狱大可不必管我，其实我真的不会怨你。”
　　张强冷笑道：“而你知道我答应别人的事都会去办。”
　　“是啊，所以你为此会吃亏。”
　　“这个亏吃的不小，连命都搭上了。”
　　“赌不一定会赢，所以就算是输了我也认了。但是我恨，恨这些年你们父子对李雪所做的一切，你逼得李雪的父母跳楼自杀，然后将她培养成一个杀人的刽子手，更为可笑的是我居然会相信你当时的谎言。”
　　“看来你知道的还真不少。”江中阳叹了口气道。
　　“的确，我查到李雪认证手机的身份信息那一刻我都不明白，为什么她的手机实名认证会是江薇，直到我知道李雪的杀手身份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你这是为了栽赃江薇，李雪一个杀手早晚有出事的时候，只要出事，警方便会从她认证的手机信息中找到江薇，即便江薇脱的了干系，也免不了惹一身脏。”
　　“不错。可惜我还是没有防住江薇，要不然我就不可能进来了。不过我很好奇，你怎么会知道指使李雪杀你的人就是小泰呢？这个连李雪她自己都不清楚。”
　　张强冷笑道：“我知道指使李雪的人，而且还知道当时小泰根本拿不出多少钱来，他所谓的两个亿我自始至终没有相信过。”
　　江中阳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做一个聆听者。
　　“你没入狱的时候，我有一个狱友叫周涛，我通过他，锁定了拨打李雪电话的手机信号，并且监听了李雪的通话录音，之后，周涛锁定了小泰的位置，然后我让老王去跟踪的他。”
　　“原来如此，我说在监狱听到老王也去了莞城。”
　　“也在那个时候，我通过老王监控小泰，才知道他并没有多少钱。可是他既然没有钱，他何以夸下海口？他以为牌局那天那些公正人和资产核算都是傻子吗？所以我想到了，以小泰当时的情况他要办成这件事比登天还难，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中阳集团有你的人，而且这个人的身份不低，所以我又再次想到了黄继忠这个人，你说曾经背叛你的这个人。”
　　“不错，黄继忠的确是我的人。”
　　“所以在赌博之前的前几天，我找到了江薇。”
　　“哦，这个我倒是不知道。”
　　“你如何知道？黄继忠被你儿子顾人杀死了。”张强冷笑道：“我找到江薇，告诉她我的计划。”
　　“什么计划。”江中阳心中不安起来。
　　“我告诉江薇，我要1000万，前提是赌的那天，她必须输。”
　　江中阳有些听不明白了。
　　“其实那天用电脑进行赌博是我和江薇之前商量好的，而在我提出用笔记本进行赌博的时候，我看到了小泰非常着急，那个时候我更加确定了我的想法，中阳集团有你的人，而且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黄继忠。”
　　江中阳点点头，道：“我听说最后一副牌你和江薇都是A23？”
　　“是的，整个赌局上，也只有这一把牌才是我两人之间真正的对决。”
　　“可是江薇为什么要输？她输了的话资产全都没了。”江中阳疑道。
　　“谁告诉资产全没了？”张强冷笑道。
　　“你什么意思？”江中阳沉声道。
　　张强冷笑一声，道：“公正和资产评估都是你的人，人家为什么要帮你？那是你给了他们足够的利益。”
　　江中阳没有说话，点燃一支香烟，静静的听着。
　　“你们给他的利益无非是钱，而我给他们的利益，却是他们家人的命。”
　　江中阳闻言猛地站了起来，慌道：“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再也明白不过了，抓了他们的家人，如果他们不配合，我会要了他们全家的性命，你认为，他们当时会怎么选择？还会为了钱选择帮你们吗？”
　　“那小泰的那份假资产，他们当时鉴定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出来？”
　　“说出来干嘛？说出来还有什么意思？说出来你这条老狗怎么会中招？”张强几乎暴口，同时张强也非常后悔，如果说出来，或许自己还有利用价值，或许李雪就不会死。
　　“恐怕你还没问问你那宝贝儿子，哪里来的钱捞你出来吧！”张强冷笑道。
　　“我怎么出来的？”一直以来，江中阳认为是江泰花钱把自己办出去的。
　　“知道我和江薇要那1000万的理由了吧！”
　　“难道是你？”江中阳惊道。
　　“一个人刚刚有了希望，却被一棍子无情的抡回了现实，这种感觉也不错。”张强嘲讽道。
　　“那江薇过户给小泰的资产呢？”
　　“你是老糊涂了吗？”张强大笑。
　　“全是假的？”
　　张强没有回答江中阳的问题，接而道：“只是我没有想到，你的儿子居然和你一样丧心病狂，找人杀了江薇和黄继忠。”
　　“那江薇的资产呢？”
　　“你何不去问她呢？不过我相信你很快就能见到她了。”张强冷笑。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以为我从监狱捞你出去只是为了让你和你的儿子安享万年？你是傻逼吗？”
　　江中阳闻言瘫坐在椅子上，若是江薇的资产没有真正过户给小泰，那么他和小泰现在真的是身无分文，而取他两人的性命需要的钱并不多，这个钱，张强却出的起。
　　听着哗啦哗啦的脚镣声，看着张强离去的背影，江中阳第一次怕了，从看守所出来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似乎老了很多。
　　一年半以后……
　　清晨，第一缕阳光从窗户洒进来的时候，张强缓缓睁开了眼睛。
　　同寝的人忙忙碌碌，叠被，刷牙，洗脸，但是寝室里的气氛却是格外的沉重，因为他们知道，今天有人要离开这里，永远的离开。
　　张强下了铺，直了直身子，脚上的铁镣铐哗啦哗啦直响，柜子上摆放整齐的衣服，都是昨天管教送进来的。
　　张强大喊一声，似要将心中压抑许久的痛楚爆发出来，喊过之后，却感觉心情更加沉重。
　　早餐依旧是大米粥，馒头，咸菜老三样，但张强的早餐除外。
　　一碗豆腐脑，两个素包，张强在外面的时候就喜欢吃，管教今天特意从外面帮他买的。
　　豆腐脑被张强吃的干干净净，吃完饭之后，张强把自己的洗脸盆放在地上，一脚踹碎。
　　张强起身，依旧是直了直身子，点燃一支香烟。这些年不管有钱没钱，牌子一直没换，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支香烟了。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114寝室静的要死，没人说话，就连大声喘气都不敢。
　　哐啷一声，铁门开锁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听到声音，张强的心脏咯噔一下。
　　“张强出来！”
　　张强下了铺，直了直身子，铁镣铐在地上哗啦哗啦直响，张强走前一步，却觉步子重如泰山，甚至他的腿都有些打晃，但他还是坚持走到了门外。
　　铁门外面不光有看守所的管教，还有几个持枪的武警。
　　“三哥！”
　　“三哥！”
　　……
　　张强身子微微一颤，没有转身，抬头深吸一口气，半晌之后，淡淡说了一声保重！
　　铁镣的哗啦声越来越小，众人知道，张强走了，离开了看守所。
　　……
　　为体现法律人性的一面，死刑犯执行之前，可以与亲朋见上一面。
　　燕子能来，张强即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内。
　　燕子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外套，阳光洒落在她的身上，在张强看来，犹如盛开中的百合花。
　　“来了！”
　　“来了！”
　　淡淡的问候一句，张强也是淡淡的回答一句。
　　张强看的出，燕子今天是精心打扮过的，只不过她的脸色很憔悴，眼圈甚至有些发黑。
　　张强不敢直视燕子，只是低头轻声道：“我要走了！”
　　燕子没有回答，一滴眼泪从脸庞悄然落下。
　　良久之后……
　　张强拖着沉重的步子，朝着刑场走去。
　　“抱抱我好吗？”
　　张强身子微微一颤，停在那里。他没有回头，而他身后，燕子早已泪流满面。
　　张强只是短短的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前行，只不过此刻的他步子较之前却是更为沉重。
　　“下辈子，我们好好过日子，好吗！”
　　这次张强停了下来，当他回过头时，早已经双眼通红。
　　张强没有回答燕子的话，只是狠狠的点了点头。
　　他的身后，燕子失声痛哭。
　　……
　　张强是被拖进刑场的，他走不动了。
　　没有几个人能够坦然面对死亡。
　　张强也不行，即便他早已做好死亡的准备。
　　风过，一声枪响……
　　燕子双眼呆滞，望着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