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二

　　水池解封，云雾再次缭绕起来。天帝看着凡羽的眼神变了，再也没有先前的轻蔑。而是大大的难舍之情：“汝所言若真，岂不是要吾孤独近千年？如此赌约不要也罢。”
　　凡羽笑道：“凡界帝王有后宫佳丽三千人，可神界天帝却不可纵欲。这样的天条你难道不觉得落后了吗？至于孤独千年，放心吧，三皇对乾阵的千年时限指的是凡界的，对于将要与凡界平衡的神界而言，大概需要三百年的时间。你只需要再等三百年，我们还是可以坐一起下棋的。”
　　悠远的声音在辉煌的宫殿中回荡。池水上的波痕一圈圈的扩散，悄无声息间，却再无凡羽的身影。
　　神界天色随之而变。金黄色的天空渐暗，神界天幕上空中的巨大阵法将整个云端覆盖。又以池水为中心形成另一个对称的阵法，与立于云端的神界同大。
　　片刻后天色复原，神界的天地各留下一个巨大的阵法，并且看上去像是在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微旋着。
　　三皇对乾阵，凡神毕生神力的产物。其上由强横神力汇集的线痕呈现三角形，每一个角落都有一个圆痕，那正是代表着三皇的标志。
　　天帝看着这个阵法，神色复杂，却又沉默不语。
　　“天帝，所生何事？”
　　身着紫色缥缈长衣的女子越过凌霄宝殿来到水池上的平台。这人正是西王母，在凡界被称为王母娘娘。
　　“视察凡界的天池水为何被冰封？”西王母疑惑道。
　　天帝没有回答，倒是先问道：“王母为何今日造访神界？”
　　西王母道：“妖猴毁蟠桃会，今日重办，吾自然要到场。南天门毁坏，天池水冰封。是有何大事发生吗？”
　　天帝抬头看去，直视向那神力无可比拟的阵法。
　　“三皇对乾阵，为何要动用如此阵法？此般阵法可将神界封印千年，需磅礴神力汇集才可发动。当前众神中无神可以独一做到。汝神力亦还不足以，是何人封印神界？”西王母皱眉道。
　　“凡神。”
　　“新晋神凡羽？”西王母听到这个名字微愣，“论神力，凡神的确举世无双。三皇禁术中的人皇女娲指令，天玄伏羲圣阵，生死神农普渡他皆习得。昔日显圣真君，今日邪后妖君都不可能是其对手。然即便如此，三皇对乾阵依然会让他付出惨痛代价。”
　　三皇对乾阵已经发动，这就意味着六界至尊的天帝又要孤独很长一段时间了。
　　凡界至高点昆仑山有一池，世人称之为瑶池，乃是西王母的日常住所。这是凡界最接近神界的地方。借由通天塔，瑶池之人可轻易通往神界。只是西王母不喜移行，常日在瑶池以神力绘制结界。
　　昆仑山是凡界唯一的仙境。作为六界最为尊贵的女性，西王母的住所也绝对不一般。被强大结界包裹着的瑶池内仙气极其浓郁，但是外层境界可将万物隔绝。莫说是仙气，就是昆仑山都无法被凡人找到。
　　而此时，西王母升至神界，瑶池除了一些修为低下的守卫外便再无他人。
　　昆仑山北面的山崖被皑学淹没，从天池坠落的凡羽伫立在段雪上的凉风中，目光释怀地望着下方的凡界。这半边天下尽入其眼，千年内最后一次看这片世界，自然要看到长远一些。
　　苍穹顶的三皇对乾阵开始变化了。中央位置正对着的通天塔开始崩坏，破碎的玉块坠入瑶池，将原本强大的结界摧毁。
　　至此，三皇对乾阵已经开始发挥作用。六界之中的至高层界神界已经被封印千年，千年内神界无法与凡界交流，凡界也无法通过南天门通天塔进入神界。
　　“三皇对乾阵的天罚究竟是什么？”
　　白缕着身的近乎裸体女子出现在昆仑山的段雪中，苍白的长发似与雪洁同化。魅惑与妖娆并存的面容似若妖神。她的神色看似愤怒，眼眸中却带着忧虑。
　　凡羽回眸，淡笑道：“妖君，神界已封，凡界孤立。你们妖界可不能作怪啊。”
　　“你知道我不会的。”妖君冷哼一声，随后却咬着银牙道：“可是这个布满蝼蚁的凡界值得你去这么做吗？”
　　北风呼啸，暴雪骤降。瑶池上方的天幕被大雪淹没，只留下崖上的两人。
　　处于雪中的凡羽像是经不起寒风般的向后倾倒，妖君顿时出现在前者后方，用细腻完美的肌肤接住气息渐弱的青年。
　　“凡神可就是出现在弱小的凡界啊。”凡羽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妖君微笑着。
　　看到情况不妙的凡羽，妖君下意识地将体内妖力传出，试图探查对方情况。可是妖力与神力的不兼容让妖君一阵气息凌乱，几经探试后却是一口青血溢出嘴角。
　　见治疗无果，妖君便只得拥着凡羽，侧膝坐在雪中以腿为枕让凡神倚着。注视着其柔似水的眼眸，妖君说道：“是的，凡神出自凡界，神力无双于六界。本应成神的你却要为了凡界而动用死禁术，这究竟是责任心还是自作多情？”
　　凡羽侧开眼神，看向上方的三皇对乾阵，长叹道：“凡人成神本不是大事，可是凡神立身于凡界，犹如天帝处身于六界，我的任务即掌握凡界万物。可是当今两界时差过大，凡界上发生的事情已经脱离神界掌控。天才日后必将倍出，神界到时必将出手越过凡神直接管制。彼时生灵涂炭的场景我不愿看见也不能坐视不管。所以我和天帝打赌，以三皇对乾阵封印神界对凡界的管理千年，让凡界在没有神的干涉下自由成长。千年后天庭重现时，神界将无法战胜凡界。也唯有这样，才可以阻止神界对凡界的单方面屠杀。”
　　“那么天罚究竟是什么？凡羽，告诉我好不好？别再为受限于神界了可以吗？”柔媚的声音在此刻变得嘶哑而疯狂，歇斯底里地样子让昆仑山上的雪都变得沉默。
　　凡羽把目光重新移到妖君眼中，试图举起右手去抚摸她的脸颊却止于半空。只能看着那从眼角流出的泪滴落成冰晶。
　　“我即为凡神，精晓古神人皇禁术。三皇对乾阵虽然逆天，也本应却有天谴，但是我以毕生神力抵御，得到的天罚却很是微弱。”凡神的声音开始变得虚渺，眼神中的温柔也逐渐幻化。“超脱六界的千年，我将不再为神界凡神，而是凡界凡人。所以其实根本就没有天罚，不用担心。顶多……千年后再见——”
　　最后的余音与消散的神体缭绕于昆仑山的崖间，隐匿于暴风雪中的孤寂。
　　妖君看着空荡的怀里，惨然笑着：“超脱六界千年……不介入鬼界的六道百年轮回，这和鬼狱焰火灼烧千年有什么区别？失去神力的你又怎么可能受得了……”
　　“凡羽，你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