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试炼 下

　　黑神在心理不适应的时候，会有一小段的精神慌张或者恐惧，这是他长期的生活环境造成的，那是一段极其压抑的时光，暂且不提。
　　眼下陆明允做出了极其强烈的进攻态势，这引起了黑神的注意，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在黑神看起来，陆明允的动作和神情，完全像是一个高端玩家。
　　黑神留神的时候身体突然紧张起来，这是一种全身精神瘫痪的症状，有一种发不出力的茫然窘迫，他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出现了担惊受怕的状态，可是面对陆明允有什么担心的呢，难道身体的感觉比他的眼睛看到的还要真实吗？
　　黑神不知道为什么，提不起精神来。
　　“黑哥加油！”陆瑜廷无精打采的给黑神鼓劲，他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一眼。
　　“好吧，那就开始吧。”
　　黑神将球传给陆明允之后，就俯下身做出了防守动作。他也不再搭理身体上的懈怠，强行提起精神来，虽然说话的时候感觉不到自己的底气，但他觉得这是正常反应。
　　看上去陆明允厉害极了，黑神心里想到。他开始害怕陆明允突然一个加速或者突然的跳投，因为面对这样的人他不知道应该采取怎样的防守尺度，所以他始终保持着一步的距离，身体上也没有灌注力气，只是站在那个位置，封堵住了陆明允一步突破的左右两侧路线，这是教科书般的防守策略。
　　可是这难不倒陆明允，黑神没有想到的是，陆明允一上来就开始对他进行背打，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
　　黑神感受到压力就顶了上去，就感觉到一股浑厚的力道作用在自己身上，起初他还没有在意，后来浑然觉得这力道越来越大，已然有点顶不住的意思，一撞一撞，黑神心想这样顶下去一定会被生吃，于是一个阴暗的内心规则就迸发出来。他决定往后一撤，然后让陆明允无力依靠，这样就可以让他整个人失去平衡，这样的话他就走步了。可是他想到这里，认定这不是一个光彩的招数，因为陆明允看上去年轻，也是一个四十多的人了，万一自己控制不好，惹他受伤怎么办，那就怎么也交待不清楚了。黑神想到这里就产生了一丝丝的犹豫神情，眼神中有充满了怀疑。
　　姜还是老的辣。
　　陆明允在他犹豫的时候就往后看了一眼，这个老江湖的每一招一式都给自己留足了余地，一次背打对抗的微小刹那，他都回头用眼的余光观察黑神一瞬，这样一瞬的驻足，足以让他看清了黑神的心思。
　　于是，他下一个动作又加剧，使劲的往上一撞，黑神来不及躲闪就被顶出了距离，随即他迅速的上前来抵挡下一次的背打对抗，可是他的身体并不是简单的任由他自己的指挥，也由他自己的下意识指挥。因此，陆明允再一次用力的背打之时，黑神的身体以不受他控制般的动作下意识地躲开了半步，这半步足以让陆明允摔倒在地，造成他的违例，甚至给他一个出丑的机会。
　　黑神松了一口气，可是马上他就觉察到了不对，在这次猛烈、巨大、速度极快的碰撞中，陆明允做出了一个腾空的滑步，这也就意味着他的动作可以不受黑神动作的影响，可以自己控制移动和停顿。
　　黑神一下就急了！
　　因为他推出去的半步使他没有动力，也没有时间再往前追赶陆明允这个动作的下一步动作，就眼睁睁的看着陆明允一个急停，空中转身后仰完成射篮。
　　球稳稳的进入了篮筐。
　　这一切令黑神措手不及。
　　陆瑜廷刚好抬头一看，他说不出话来，惊讶的摸了一下鼻尖，再也不去看手机了。即便是篮球本身的魅力再吸引他，他此刻的心绪不能再平静下来。
　　黑神明显厌恶自己孱弱的心理素质，他依稀听到一个声音在对他喊“加油，你行的！”
　　“去你妈的！”他心想。
　　他不过是在自己骂自己。
　　黑神还要面对下一个球的考验。
　　“前辈深不可测啊！”黑神内心警示自己，他的好胜心反而被一下激起来了。但是陆明允身上折射出黑神内心更多复杂的不可调和的情绪，这直接冲击着他的神经，使他纠结焦躁的内心狂躁起来。
　　“慢慢打。”陆明允不紧不慢的说道，他明白，越是这样，年轻人的神经越发的紧绷，而自己波澜不惊，胸有成竹。
　　赢了的人将有继续进攻的机会。
　　陆明允开始了第二个球的攻击，他在外围运着球，死盯着黑神的眼睛，仿佛是要看穿他的一切，看不穿就不罢休。黑神也不示弱，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神，他的动作，一秒也不放松。
　　突然，陆明允朝右侧一个加速，交叉步加速，很快就要冲出去一个身位，黑神眼神一绷，马上做出了反应，紧贴着他的突破路线，同时一只手抬起封死了陆明允的上方。
　　陆明允贴到他身体的时候就迅速改变了路线，做出一个背后运球，黑神刚感受到他的身体斥力就马上感觉到了他的转移。快速行进中，他为了跟上陆明允的脚步就显得心情急躁了起来，等他看到陆明允马上就要投篮的时候，他一个小箭步飞挡上去，结果被生生的骗飞了。
　　他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飞过陆明允整个圆柱体区。
　　陆明允眼前一片开阔，就做了一个挑篮结束了这个球的表演。
　　“哈哈！”陆明允笑了，很是轻松。
　　黑神起初有点恼，他很少犯这样的错误，陆明允给他太多大反差，才让他做出了这么轻率的防守动作，如果是别人的话，他不会被这么简单的晃飞。毕竟还是自己太轻敌了，想到这里，也准备原谅自己。
　　“太激动了，”陆明允转身跟黑神说：“年轻人容易冲动。”
　　黑神也笑了，好缓解一时的尴尬。
　　陆瑜廷再也坐不住了，他来不及回复手机的消息，就脱了外套冲到了球场上。
　　“哎哟没看出来啊！”他对叔叔说道。
　　“你不知道的多着呢！”
　　“哈哈厉害啊我的叔！”
　　“怎么样你想上来干嘛？”
　　“不是，你什么时候会打球的？”
　　“我一直会啊，就是你不怎么关心我！”
　　“从没听过说你啊！”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陆明允也不想理他，拍着球就从他身边过去，指意黑神来继续比赛。黑神看着叔侄俩一唱一和的，觉得温馨，可是心中被点燃的欲望却在四处碰壁。
　　燃烧，炸裂，涅槃重生。
　　“接下来该怎么做？不就是打几个球啊！”
　　黑神心里嘀咕着。
　　这可能是他参加城市缪斯赛最大的失败了。
　　不过是两个球而已，但不可否认，他的身上出现了久违的紧张和慌张感。他觉得自己呼吸困难，脸色煞白，四肢无力，依稀记起了刚刚打球的时候被人教训的故事，还有不忍细想的经历。
　　直觉往往更准，他面对的起码是一个比他自己高三个等级的人，他看起来没有任何的方式来制住这个人，同时他自己的精神怎么也集中不起来。
　　成功人士，年龄大却运动力好，精神集中，就连篮球上，也稳胜自己好几个段位，黑神眼里都是不安，确切的说是深刻的歆羡。
　　他觉得反差太大了。
　　“那就是我自己！”
　　“那就是我自己！”
　　他心里不断对自己说。
　　“篮球！本就不是一个人的运动，输赢有什么！”
　　他甚至这样为自己开脱，黑神全线崩溃了，就在他最引以为豪的单挑上，他为了自己的失败找到了借口，成功打开了一个口子将自己放飞。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是一个被扔在高中的泡沫，飘飘荡荡的，永不落地了。
　　他在跟自己作对，确切的说这不是因为这次比赛的失败，只不过这是一个导火索，这只是一个开始，一个必然经过的开始，一个早就需要撕扯开的病灶。可是没有人看得出来他内心的急剧斗争，他在跟自己作对，绝不会让别人掺和进来，也绝不容许别人掺和进来。
　　“黑哥？黑哥！”
　　陆瑜廷喊了他两句之后，他才清醒过来。
　　“来打完那几个球，给他点颜色看看。”
　　“好。”
　　他底气并不足。
　　接下来可想而知，黑神信手拈来的篮球姿态在陆明允的威慑之下完全被压制在胸腔，无法发泄般的，甚至连一半的水准都没有发挥出来，他只是在场上行尸走肉般的勉强配合演出。陆明允接下来施展了各种的技术和力量，突破，急停跳投，三分，还有各种花式运球。
　　黑神已经完全没有招架之力，悻悻的就输了。
　　这一刻，他的身心被无法控制的敏感煎熬着，一触就碎，他的外表使劲收敛着他自以为是的尊严以致于不让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尽管他的内心已经几近崩溃。
　　在虚无缥缈和强烈的自尊下反复纠缠的内心，时而狂躁不已，时而苍白憔悴，他已经连基本的步伐都错乱了。
　　陆明允连续赢了将近二十个球。
　　“黑哥下来休息一下吧。”
　　陆瑜廷替他担心，迅速上场顶替了他的位置。
　　黑神终于得以休息，看上去来回的奔跑，封盖，试图抢断和进攻消耗了他太多力气，他的汗如雨下，扑通就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不起来了。
　　陆瑜廷也回头看了他一下，扔下一句豪气的话：“看我来教训他。”
　　黑神明白，陆瑜廷也不是他叔叔的对手，也将要全场被压制着打，甚至场面上比自己还要难看，但是陆瑜廷也不会太吃亏，一是因为自己的叔叔一定会手下留情，二是他的内心不会像自己这样挣扎。
　　黑神明白，自己必须要面对自己的一切，找到一个机会重塑自己，这看起来势在必行。他倒吸一口凉气，那个以前潇洒放任的自己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想到这里，他抬头看了看天，一幅幅冰冷的钢筋混凝土图案印刻在他的眼前。
　　他累的不行，只是偶尔抬头看看叔侄俩的对决。
　　陆瑜廷看上去完全不是他叔叔的对手，防守失位，落后，封盖不及时，一步被过等等。
　　陆瑜廷不信邪，每一个球都十分的努力，按照以前学到的技术，一步一步的坐打，但是不论他做的怎么好，都是会被叔叔封堵，切断，盖帽。他渐渐的明白了，即使年轻二十几岁的自己，也完全不是叔叔的对手，唯一的优势，只是那个还可以的速度和弹跳，可是这些在经验面前就显得渺小太多了。
　　陆瑜廷认输，同时也累的几近瘫软。
　　“你们小伙子怎么还比不上我这个老年人。”
　　“算了算了，我今天没有吃饭，说好的吃饭呢？”
　　陆瑜廷开始埋怨叔叔了，可是这是借口，在场的人都能听懂，他撑着膝盖，气喘吁吁的，又转头对着黑神说：“黑哥，你肯定也是饿了。”
　　黑神赞同的点了点头，其实他并没有饿，他也无心吃饭。
　　陆明允看着这两个年轻人，心里是又爱又恨，爱的是活泼灵动的两个好苗子，恨的是他们距离目标还是很远很远，这么下去将永没有出头之日。
　　陆明允觉得自己的担子重了，比之前在集团总部和哥哥设计的方案要沉重的多，这些是实实在在的困难，他觉得有必要和哥哥重新讨论一个方案。
　　他是一个很稳重的实干家，依据现在的样子，陆瑜廷和陈珩都要进行全方位的改造，尤其是陈珩的心理方面还有陆瑜廷的性格方面，但是他是反对在改造上浪费时间的，毕竟那也是高风险，完全可以找到更加好的人才来完成这些事。
　　陆明允想到这里觉得有点过了，具体的事宜还要去跟哥哥商议，眼下还没有到急需要改变的时刻。
　　“今天本来叫你们来不是打球的，顺带打了下球，都累了吧？”
　　陆明允关切的问道。
　　“只是想吃饭。”陆瑜廷回答说。
　　“吃饭好。”他又补充说：“今天吃饭，特别请到了一个朋友给你们认识。”
　　“谁啊？”
　　“说起这个朋友，陈珩是见过的。”
　　黑神抬起了头，缓慢的站起来，陆明允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松，黑神也点了点头。
　　“是谁啊？”陆瑜廷又问道。
　　“你们过去看看就知道了。”陆明允说着，手就搭在黑神的肩膀上，拉着黑神和侄子去楼上的餐厅。
　　这个球场的一楼是四个篮球场，二楼就是餐厅，不过他们都是在地下的，但是装修和灯光让人觉得和室外没什么两样。因此黑神和陆瑜廷来的时候，没有任何的不适和违和感。
　　他们三人走上楼的时候，拐角肃穆的站着几个黑衣人，陆明允走过的时候，黑衣人点头表示尊重，而后他们进入了餐厅，依次落座。这个餐厅的位置正好看到球场，黑神看到了刚才玩的篮球静静地待在地上，心头有一阵抵触，随后就不再看。
　　陆明允坐下之后就说还有人要来，吩咐黑神和陆瑜廷去洗漱一下，于是他们就离开了座位。陆明允又吩咐了黑衣人几句，他们就去请那个人了。
　　黑神和陆瑜廷不知道是谁，就开始胡乱的猜。
　　两个人这时候放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