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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满囤爷还的话,今年己经一百零二岁了。他已经去世九年了,过罢去世三周年已经六年了。一般人去世后,过罢三周年,没有了大型隆重的祭祀活动,他的音容笑貌己及他的名子,人们便渐渐淡忘了。而满囤爷,虽说己经去世八九年了,可他的音容笑貌,还有他的名子,仍然清晰地印在人们的脑海里。
满囤爷出生在旧中国的一个普普通通的穷苦农民家里。他们家不光穷,人丁也不兴旺。到他这一辈儿,己经五辈儿孤身了。满囤爷的爹,三十二岁才添了满囤爷。三十多岁了,陡喜得贵子,全家人当然是欢天喜地了。孩子三天了,该给孩子起个名子(小名儿)了。满囤爷的爷爷可作难了,给孩子起个啥名呢?········……人家都叫啥轩,啥斋,啥翰的……那是啥意思,咱不知道。再说,咱没文化,家又穷,咱不称。有的人叫啥牛啊,狗啊,粪杈呀,箩头呀,……也不多好。爷爷突然心头一亮:呃,有啦!在本家族中,和他平辈儿的,有叫满场的,还有叫满仓的。虽说门氏远,是平辈儿,也是他的哥呀,兄弟随着哥叫,多好呀,他们叫满场、满仓,咱叫满囤吧。满囤这名儿多好呀,麦后,秋后,一囤一囤的粮食,及乎触到梁头,倒得满满的,上面再倒个尖儿。这就是满囤。一年到头儿,吃不完的粮食,一家老少再不忍饥挨饿了,一年到头儿,再不用吃糠咽菜(红薯叶子、树头叶子、野菜)了。就是遇上灾荒年,也不怕。有了余粮,说不定还能再要上几亩地哩……满囤,是咱穷人的盼头儿,这是个好兆头儿。这个名子好,吉利。就这样,这孩子就叫满囤。至于大号嘛,让本家族的老上司,根据本家族家谱上排列的辈份起呗。长大起个啥名儿吧,那是老上司的事儿。后来,老上司根据家谱上排列的辈份,也给满囤爷起了大号。大号,平时没人呼叫,只有在比较隆望的场合点名时才呼叫。满囤爷一生也没有参加过啥隆重的活动,也没有人郑重其事地点名呼叫他的大号。在填写什么表格或列举什么名单时书写大号。满囤爷一生没有填写过什么表格,也没有被列举过什么名单,很少用大号。人们只知道他叫满囤,大号叫什么,很少有人知道。
满囤爷的家在村最东头儿,把外梢儿,坐北朝南,临着大街,所处的位置不错,其实是个好地方。不过,不是在村子中间,不是在大深胡同里,不是四面都有人家,不严实,不算是好院子。别说是万贯家业的地主老财,就是家境比较殷实的小财东,也不住这样的院子。
在那个年代,人们对院落房屋很讲究。那些名门大户,万贯家业的大财主且不说,就那些家境比较殷实的小财东,对院落房屋也都是非常讲究的。首先,讲究院子所坐落座的位置。这些人家的院子大多坐落在村子的中部,大深胡同中,四面有人家。这样的院落贼人不好进去偷。土匪绑架也不好进院子,比较安全。这些院子一般比较宽敞,院子里有堂屋,东西屋,南屋,俗称四合头院(不是BJ式的四合院。)有头门儿,有门楼,有高高的院墙。天一黑,头门一关,上去腰闩,外面人进不来。房屋大多是瓦房,屋墙大多是里生外熟(外边是砖,里面是土坯。)有的屋墙是纯砖到顶的砖墙。这样的房子无论怎样不会漏雨,不怕剜墙雨。连阴雨无论怎样下,住着放心。还有,院子的风水好。另外,还有一个园子,四面有围墙,有大门,里面有敞棚,有车屋,里面放车辆农具,垛放喂牲口的饲草及烧锅做饭用的柴火。这是大户人家的院落,一般的穷苦人家连想都不敢想。
有的人家,就不讲究院子所处的位置好不好了,风水好不好啦,能有个什么地方棚间小屋儿就不错啦。随便在一个什么地方盖上一座屋儿,就算一个院落。说是一处院落,其实只是一座屋儿,也没有院墙,更没有什么头门儿啦门楼啦。屋子大多是“一块面秫杆挤”。夜晚,有个藏头的地方罢了。更有甚之,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又低又小的小屋儿。屋子也没什么门啦,窗啦。窗,不过是个小方窟窿。门,不过是个长方洞口儿。屋里哪有什么桌啦,椅啦,板凳啦,什么床啦,铺啦,只是在地上铺一点儿烂柴草。这就是他们夜晚安眠的床铺。这简直是动物栖息的巢穴。有啥办法呢,祖上只给他们留下这些产业。更有甚之,有些人连这些也没有,无论热天冷天,白天要饭,夜间只有在破庙里过夜。
有些院落,虽讲究风水,但不讲究所处的位置-——严实不严实。这类院落也有两面屋或三面屋,也有院墙,也有头门儿。屋墙一般是下面砌几层砖,上面用土坯垒。砖,也不知是多少年的老破旧砖,有大砖,有小砖,有薄砖,有厚砖,有爹砖,有爷砖,分不清是几代的砖。有的砖年深日久,受了潮,风刮日晒风蚀,一层层脱落,外面的一个面儿被风蚀得少角没棱,圆蛋葫芦头的。砌砖时,反过面儿来,坏面朝里,好面儿朝外。为了节省砖,墙体只砌两边,中间是空的。中间的空间用碎砖头儿填起来。填墙体空间的碎砖头儿叫墙馅。--------好吧孬吧,总算是砖,是砖就比士坯强。有几层砖,砖再不好,也不能算是一块面。屋顶上有梁,有檩,有椽。梁、檩、椽都是下房的,用多少年啦,也说不清。下房椽子又细又弯有糟,这样的椽子只有盖土棚子时才能用。好的钉在外面——挑檐儿。赖的摆在中间当“馅椽”。椽子再不好,也算是有椽子,不是秫杆簿。椽子上面铺上一层秫杆薄,秫杆簿上扣几圈儿瓦。这些瓦,有大的,有小的,有缺小角的,有缺大角的,也不知是多少年的老破瓦,也不知道是多少代的老瓦,这些瓦只能盖土棚子扣屋檐用。不论是什么瓦,总算是屋顶上见见瓦。沿屋顶的四周扣二三层或三四层瓦,屋顶上摊一层柴草,柴草上掩一层土,土上面抹一层泥。再把墙体糊一层泥。糊平土坯缝。屋子就算盖成了。这种士棚子也容易漏雨,(只要是土棚子都容易漏雨。)一年也必须抹一层泥。尽管是土棚子,屋子的模式和布局也很讲究。堂屋梁长一般是一丈四尺五寸或一丈五(最长不超过一丈五。)西间长一丈一尺,东间长一丈,明间长九尺,三间屋总长三丈。门口(包括天窗)高些,两窗稍低些,门口宽三尺五寸。这是多少年来一成不变的堂屋的模式。屋子低,窗户小,屋里暗。一到阴天,屋里就更暗了。如果再盖东屋或西屋,梁短些,长一丈三尺五寸。比堂屋再低些。院墙不高,是用泥垛的。如果有头门儿,门口三尺三寸,比堂屋门口儿窄些,这样院子存财,能过富裕。--------这种院落是农村中大多数人家的院落,是大多数农家小户的院落,是当时农家小院儿的特色。满囤爷家就是这样的院落。院子不算小,五分大,有三间堂屋,是土棚子。两间西屋,两间东屋,都是“秫秆挤,一块面”。有院墙,是土垛的。头门儿是鸡架门楼儿。不管怎样,也像个院落,并且是三面屋。祖上就给他留下这些产业。这处院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是一般的院落,在那个年代,在这一地区,一般的穷苦农民,都是这样的院落,这样的房屋。满囤爷家多少辈子以来都是这个院子,院子都是这样的格局,都是这样的房屋。不过,这处院落,也有它的贵处:有一个风水先生说这处院子风水好,这个院子里一定要出贵人。一定要发达。可满囤爷家一代又一代,别说出贵人了,连一个识字的人也没有。他们家并没有发达:人丁不旺,已经五辈儿孤身。财也不旺,几辈子了,还是那十几亩。他们对神礼拜很勤,逢年过节给神烧香磕头,每逢初一十五给神磕头烧香,祈求神灵保佑发财。可七十二位全神没有一位眷顾他们家的,不让他们发达,不让他们家发财,多少年来,地,还是那十几亩地,院子里还是那几座房屋,年深日久了,塌了,重新盖,还是盖在老地方,还是盖那么太,还是盖那种那式,还是土棚子或”秫秆挤一块面”。尽管堂屋门宽些,头门儿窄些,院里子还是不存财,照样受穷。他的名子叫满囤,可哪一年的麦后秋后,粮食从来没有满囤,往往是一盘茓子还余好多好多,就没粮食了。他们盼望着全家老少有吃有喝,不再吃糠咽菜,不再忍饥挨饿。他门盼望大人孩子一家老小夏有单衣,冬有棉衣,白天有衣穿,夜间睡觉大人孩子一家老小有暖和的被褥,不受冻。那只是梦想,幻想。这种盼望不过是奢望,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