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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淡的夕阳洒向地面，试图在临去前将地面的烤的更加干燥一些。
赵由航等人伸腿迈在上面，并踏出了一层层湿泥印。
“此番辛苦诸位了，至于文官们说的那些莫要往心里去。”赵由航宽慰道。
郭以安点点头，面容颇为兴奋，跟简在帝心比起来被骂几句算什么。
但相比之下，言川却并未挂上多少喜色，凝重的神情引起了赵由航的注意。
“可有何问题吗？”
赵由航注视着言川问道，后者眼神有些躲闪：
“额……不敢欺瞒官家，臣回忆起了郭守敬在船上说的一句话……”
“其言如今他被堂而皇之的掠走，有损伪元颜面，忽必烈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臣因此担心，此事会不会进一步催使伪元南下。”
郭以安闻言，脸上笑容渐渐收拢。
挑起争端、致使国战，这等罪名可比刚才文官们骂的要狠的多。
郭以安有些后怕，偷偷的看向官家。
只见官家先是冷笑两声，随后大声道：“何忧之有，我等与元朝早已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岂是一人能影响的。”
“依朕来看，忽必烈若因此乱了阵脚、提前进攻，那才是好事。”
“不仅抢来了人才，还能让其再度榨取民力，官逼民反，中原定然会冒出陈胜吴广之辈。”
言川略松一口气。
方才的凝重其实就是他演给官家看的，让官家先定个性，防止其他人乱嚼舌根。
眼见官家配合完，数日紧绷带来的的疲惫感一并涌出，言川拱了拱手，向官家请辞休息。
赵由航自然同意，并转头让其余内侍退下，只带了几名老班直回到内殿。
换了身常服，又顺手拿了几件贡品，随后便向看押郭守敬的小院走去。
带言川二人出来只是顺手，赵由航的真正目的是这位天文学家。
老班直先行入内清场，赵由航片刻后进入。
为表诚意，他左手提着贡盒、右手亲自推门、并陪上一副笑脸。
待发现郭守敬果然站在院里不肯入内时，赵由航笑道：“我就知道先生还生着闷气。”
“方才堂内人多，我毕竟是一朝天子，不方便多说什么。”
“现在好了，某特地来给先生实打实的道歉。”
说罢，赵由航将贡盒摆在桌上，拱手弯腰拜了下去。
郭守敬不敢受此，站到一旁说出了登岸以来第一句话：“陛下贵为一国之君，倒也不至于此。”
“先生此言差矣，”赵由航起身，面容严肃的回道：“朕仰慕先生才华，但取之无道，应当道歉。”
郭守敬有些无语，这正话反话都让你一个人说了，自己还能说什么。
“而且朕也知道，空谈无用。故朕给先生留了一份可以名垂青史的机会。”
“这机会便在天文航海上，”赵由航话锋一转：“不知先生可会牵星术？”
郭守敬点点头，这是入太史院的基础。
“朕在习得该法后，便想出了一仪器，可代替牵星术。”
赵由航说道，并让班直将屋内的纸笔取来并开始研磨。
这次的仪器有些精巧，单靠毛笔描绘有些困难，赵由航边画边解释。
“此物为八分仪，以圆弧的八分之一为意命名，可以代替肉眼，观测海面与星辰之间的夹角。”
赵由航大致将八分仪画了出来，并为郭守敬讲解其原理：
“郭先生请看，这仪器的重点在于这两面镜子及外围的刻度。”
“远镜固定在木架上，用来锁定海面位置，且分为两半：左边为玻璃透光镜、右边为反光镜。”
“近镜与之相对，并延伸出一杆至刻度。”[注]
“由于近镜中的景色会折到远镜的反光面上，故调试得当后，眼中可同时看见海面及某颗星辰。”
“此时，近镜延伸杠所指向的刻度，即为两者之间的夹角大小。”
赵由航伸手为其比划着，为方便其理解还找来了两面铜镜与一支筷子做模拟。
郭守敬看着其演示微微颔首，此物与牵星术原理相似，都是通过星辰夹角测量船只南北位置。
但有所不同的是，此物操作简单了太多，只需练习几次便能掌握。
而且有长杆和刻度在，精准度比牵星板要好不少。
至于能透光的玻璃，虽有些稀缺，但也能从色目人那买到，甚至本土也有所产，只是带层颜色罢了。
“依郭先生看，朕之想法如何啊？”赵由航身子微微前倾着问道：
“陛下……确是一位大才。”郭守敬点头承认。
赵由航笑了两声：“如此便好，不过此法虽胜牵星术，朕却从未与人透漏过。”
“便是想着可能有愧于郭先生，以做歉礼。”
“只要先生想，完全可以将此物造就出来，必能在航海业中流芳百世。”
郭守敬闻言先是眼皮跳了跳，什么叫可能有愧，绑架一事很早前就开始谋划了吗？
至于冒用他人想法冠以自己之名，郭守敬更不屑为之，何况谁知这皇帝所说真假。
赵由航看出了他的抗拒，呵呵一笑道：
“我知道先生有所顾虑，但赵某愿以江山社稷起誓，此前从未将此图透漏给其他人，且是诚心交给先生的。”
“至于这院内护卫，皆是朕出生入死的兄弟，更不会乱说，还请先生放心。”
郭守敬有些惊讶的看向赵由航。
在他眼里，这个皇帝过于……随性了点，先是绑架又是道歉，现在又用祖宗社稷起誓。
但对方毒誓都发到这份上了，他对此也信了三分。
郭守敬叹息一声，做出了回应：
“谢陛下好意，只是郭某从不冒领他人功劳，且目前也并未有为宋庭出力的打算。”
赵由航轻啧一声：“若如此，还真是可惜了。”
“此物既已赐予先生，那赵某就不会再造。”
“先生若是狠心，那就让此物永远消失在这世间吧。”
说完，赵由航起身就走，一众班直紧随其后。
“官家，”待行至渐远时，尹玉有些不解的问道：“若是这郭守敬真憋着不造这什么仪……当如何是好？”
注：彩蛋章有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