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崖高断索 下

　　“粗略估计，是一千六百多公里。”林风看着刚刚从摊位上购买的那张画着大陆的地图，“最完美的情况下是我们快速飞遁一两个月就能到达，但这样身体无法支撑，二来这是以修仙界的灵气恢复来计算，三来很容易偏离路线。”
　　“我都等了那么多年，其实也不在乎早那么十来天时间。”几周的赶路和寻找方向也熄灭了不少韩潮生最初的那种热情，“在凡人的世界，体内真元力的恢复也太慢了，晚上估计我们要在这个城市歇息，第二天一早再出发。”
　　“所以我携带了能够在凡人界流通的钱币。”林风晃了晃自己的口袋，“那么韩师兄你先行去歇息吧，我四处搜寻些资料。”
　　“也没疲倦到那个程度。”韩潮生带着感慨的表情环视着四周，“天色还不晚，我也好不容易来一趟凡人的世界，不如多花些时间看看吧。”
　　“那也是一种选择。”林风注视着韩潮生的背影融于拥挤的人群后，再度将注意力放在了地图的研究和信息的了解之上。
　　是夜，带着一堆地图和资料的林风回到了之前所定的客栈之中。住在隔壁房间的韩潮生想来是经过了这几天的赶路而觉得疲倦，便悄然打坐着。而林风也是缓缓调息了下近些日子不太稳定的气息后，凝神下来整理今天所得的资料。
　　“在整理之前也基本上明白了自己每小时能飞遁的速度。”将背包中的诸多地图摊开，林风用纸币简单地做着计算，“一个小时二十公里……说快也不快，说慢也不至于。而根据这个也就简单算出了青阳古镇到现如今所在的这个汉城的距离，两百公里。这个情报卖给绘制地图的人也得到了一笔不错的收入。”
　　轻抚着口袋中沉甸甸的钱币和背包中鼓鼓囊囊的药品，林风继续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如今所体验的剧情和其他玩家截然不同。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是各大村庄努力发展为城镇。而城镇也估计在几十年后发展为小型的城市。主要矛盾便是一些村民，村长，或者地主和抱有崭新意识的玩家和被煽动的村民之间的矛盾。亦或者是地方官府和民间产生的那种常有的矛盾，其他的，便是一些武学门派慌乱地发现自己所拥有之物无法在这场巨大的变革之中占据优势，动乱随之诞生。加上这毕竟是个游戏的世界，难免会有什么流言中传奇的武学或是武器降临，时不时掀起腥风血雨。
　　“但就我所看到的情况而言，最为核心的主线任务还是叶廷方七年后的那场华山论剑。”林风在清单的第一行书写着，“玩家口口相传中可以获得一把绝世兵器，同时还有一本秘籍心法。第二个主线便是官府和民间的矛盾，第三再是一个门派试图掌握可笑的绝对力量，希望统治江湖本身。”
　　“除却这些，其他的消息就没什么趣味性了，大部分都在玩家的创意范围内。”林风叹了口气，“西方两块大陆离这个城市太远了，就光光以汉城到这个大陆的边缘就大概有四千多公里，是如今的人们短时间内无法到达的，更不用说还需要航海。唯一掌握的信息就是沿海的几个城市通过船只进行贸易，但航海技术和造船工艺不发达导致到港率不足三成。如此一来也让货物价格批量上涨，加上各地的关税和旅途……这个城市能够买到来自异域的特产或者奢侈品，但价格就令人唏嘘了。”
　　“抛开唯物的世界设定，接下来我的目的地是出现在神话传说之中的黄泉。”林风将整理好的资料纸张分成几叠，重要的塞回背包，有价值的便等到翌日去客栈或是什么地方贩卖掉，其余的就散发给新人们赚点小费用，“但既然我破解了世界观，也能够前往，就意味着未来其他玩家也是能够进入，且象征着世界各地的神话传说都会出现，作为扩充世界观是个不错的设定，但后期怕不是玩家们能飞天遁地……不过这也是正常。”
　　“再者，按照玩家们中期的实力，是肯定要换地图进行升级打怪，所以用神话背景也没什么问题。而且牧棉的魔杖和法术，老罗的德鲁伊也证明了这是未来的发展方向。东方的修仙也想来会对玩家开放……如此一来，青阳门的各个长老前去西方大陆探讨的问题，可以分为以下几种可能性。”
　　“一来就是最为俗套的，可能有异族入侵，双方要缔结盟约共同度过难关。”林风说完后抬头看了下天空，等待十几秒后并没有什么系统的提示，“嗯……看来是要前因后果，而且要有足够的事实证据对吧，明白了。那么其二就是两块大陆之间要进行战争，而作为超出力量天花板的双方势力不能插手普通人的战斗。”
　　“嗯……某些程度上这个系统毕竟是个系统，看来是有一些玩家或是NPC在准备战争的事情，所以我的话语也就称不上什么破解世界观或者谜题。”林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么等到这次黄泉之行回来，得花些时间做点长期战斗准备了。”
　　入夜的汉城却是一片繁华，将所知资料全部整理结束的林风打开了窗户，依靠着栏杆凝望着冷意中的夜色。目之所及，各式各样的灯笼挂满了数不甚数的店铺。看来随着各方面的发展，宵禁也随之消散。人们更多地享受忙碌结束后的生活，正当林风看得出神，不自觉回想起了自己曾经也是趴在窗台上看着大雨中城市暗淡色调的光芒时，敲门声与询问声随之响起。在林风的感知中，韩潮生有些不太稳定的气息和步伐说明了他的情绪不太稳定。
　　“韩师兄，可有什么事情？”林风站起身，看着韩潮生推开了大门，坐在一旁开始沉默，“是对于我们的目的地有什么怀疑吗，还是困惑？”
　　“……主要是困惑。”韩潮生的沉默直到窗外的喧闹消散后才被这句话终结，“赶路的日子里我仔细想了想，我为什么要那么执着地去追寻自己的妻女呢，他们在死亡的这条道路上已经走了下去，而且说不定已经走了很远很远。”
　　“是的。”林风点了点头。
　　“但有些时候就是放不下。”韩潮生对林风露出一个疲倦的笑容，“对我们修仙者来说其实不怎么需要睡觉，更多的是感悟，或者是闭目养神就行。但我自从离开思过崖，奔波在这条前往黄泉的道路上时，内心就没办法平静下来。要么是想到她们已经转世投胎，完全不记得我。那么我这些努力就完全失去了意义。同时，我还抱有一点点渴望，就是她们轮回后还残存着一点点记忆，那么我还能够去寻找她们的下一世，去陪伴她们，看看能不能保护好她们。”
　　“能够理解的心情。”林风点了点头，这种情况其实也是如今他所经历的情况。只不过他一直努力将其遗忘。毕竟，沉湎与游戏世界中实在是太让人开心和愉悦了，若是一想到现实的自己其实是在睡眠舱当中，而几年后就要面对崭新的，而且似乎没有什么人生追求目的的宇宙生活，他对此感觉到绝望和空虚，唯有这种短暂性的刺激和目的，属性的增长才能让他感觉到自己在追求什么。所以，对于韩潮生的这种情愫他能领会大多数，可没有任何的解决方案，“其实韩师兄，我有过，而且现在也正在经历类似的事情……所以能够理解。”
　　“林师弟也有逝去的家人吗？”韩潮生大拇指快速地刮擦着食指，抬起头看林风的表情中找到了一丝的安慰。
　　“类似的事情。”林风点了点头，“韩师兄比我年长，也有过家庭，想来这方面经验比我丰富，所以我最多是能够当做一个倾听者。”
　　“其实能说的在当年的监牢中我就说得差不多了。”韩潮生摇头道，“只是想一说再说，好像这样就能减少点痛苦。”
　　“是会有这样的感觉的。”林风转过了身子，看着逐一熄灭的灯笼“不过我们能够做的也就是等待，等待时间逝去，我们自己把这种事情暂且忘掉，或者是像此行的目的一样，去黄泉看看到底能够做些什么。”
　　“是啊，看看她们到底是完全把我遗忘，还是留着记忆。”韩潮生的表情似乎坚定了些许，“如果留着记忆，我会守护她们。如果没有……那么我也至少守护她们至少这一辈子。”
　　“冒昧问一句，是为了弥补之前没有保护好她们吗？”
　　“是的，原本还是个凡人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能够做到很多，卖点体力赚点钱，就能养活一家人。可现在有了修仙者的实力，反而感觉很多事情都做不到了。”韩潮生站起身，对林风摆了摆手，“但我还是得去。”
　　“韩师兄你能够这样想也是可以的。”结束了这场突兀的倾听后，林风看着韩潮生重新恢复些许活力的背影，反倒是苦笑了几声，将大门关上后长叹不止。这种无力的感觉倒是和自己曾经所经历的颇为相似。
　　不算漫长的夜晚是在时不时的焦虑和阅读，以及观览曙光来临前的黑暗街道中度过的。待曙光浮现时，两人便快速地收拾好了自己东西，趁着大家都在梦乡中时踏上旅途。
　　其后的漫步也与之类似，韩潮生的情绪始终处于波动中，幸运的是不是那种濒临崩溃的波动，而是哀伤和无奈以及无力感的波动。对此没什么计策的林风只能建议韩潮生外出打打猎来发泄难以言喻的情绪。至于发泄的副产品自然就转变为了旅途中所使用的钱币。将近两千多公里的路程与方向的修正对于修为还是炼气期的两人来说实在过于遥远，似乎没过多少时间，遍布山林的黄叶便再度被大雪所覆盖。所途径的城镇也没多少耕作的人，全都是在努力地砍伐树林，或是清扫积雪和修缮道路，要么便是出门打打猎，至于大多数人，便蜷缩在温暖的房间当中烤火。自然，在如此的寒冷季节是不会有人长时间地仰望天空寻觅飞鸟的踪迹，也就自然不会注意快速划破天际的两道身影。
　　“我们已经走了有五六十天了吧。”韩潮生脚踏的剑尖释放出淡淡的真元力，融化了扑面而来的雪花，“按照地图上的标记，估计还有那么三四天就应该到了吧。”
　　“附近是有那么几个村庄，韩师兄你要驻足休息吗？”本身飞行速度就不怎么快速且没办法分神融化雪花的林风只得放慢了驾驭飞剑的速度，凝望下方的村落，“还是说想今天尽快赶路，到了黄泉口岸再好好休息？”
　　“先到那边再休息。”韩潮生犹豫了会儿后回答，“林师弟，我先走一步，你可以花费点时间练习下真元力的使用了，不然因为这一路上的雪花导致看不清东西就很麻烦。”
　　“我尽力。”当林风拂去睫毛上的积雪时，耳畔便响起了韩师兄远去的破空声。作为普通的玩家，他可没办法像牧棉进行这样的细微操作，再者本身的属性限制也让他若是花费一部分真元力去抵御风雪，那么只会让飞行的速度减慢，或是持续时间减少，而无论哪样都不是他想要的。幸运的是，他能够去一些大的城镇中购买一些玩家制作的护目镜，搭配他这身泛着古意的长袍显得很是奇怪，但一切还是要以实用性为主。
　　“不过今天的风雪也真的是大……”林风从口袋中掏出一副粗糙的眼镜，随机从背包中拿出一瓶装着红色粉末的玻璃瓶。看着那底部的残余，他不禁叹了口气。
　　“西方大陆进口的星火之屑啊……用来做冬天护目镜的擦拭物真的是太浪费了。”口头上是那么抱怨，林风还是得取出那么一小点粉末仔细涂抹在护目镜之上。随着粉末的融化与扩散，那些飘落其上的雪花无一例外被融化且快速地蒸发，“至少效果很出色。”
　　雪山间的飞驰也终于到了尽头，随着夕阳在他们身后逐渐落下，周围的树林也变得稀疏起来，取而代之的是目前人力无法开凿的巨石和错综复杂的乱流。在如此寒冷的空气中，河水静静流淌于冰面之下。远方的入海口则矗立着几座不算太大的冰山。在更为遥远的地方，便是一望无际的湛蓝海面，黑魆魆的夜色宛若粘稠的墨汁般从高空缓缓蔓延而来。
　　“我能够从这里的水流中感觉到一些什么。”落在冰面上的韩潮生蹲下身，仔细地观察着静静流淌着的河水，“如果林师弟你的猜想没错的话，应该是这片大陆上人们死去的灵魂融入其中了。”
　　“准确来说，是以大陆中的山脉和峡谷为灵魂的汇集点，接着顺着水流一路朝着大海前行。”林风小心翼翼地将护目镜塞入背包之中，同时释放出神念感知冰下的一切，“黄泉近在眼前了，但入口在什么地方我就不清楚了。”
　　“灵魂汇聚的中心就肯定是入口了。”韩潮生的手指轻微地颤抖着，“我先去入海口搜查一番，也要劳烦林师弟你协助我。”
　　“无妨的。”当林风还没感觉到那些细碎的灵魂时，韩潮生焦急的背影便化作了雪花中的一道青光朝着远方遁去，“也好，我能够自己一个人思考下黄泉之门是如何进入的。”
　　和过去一般，林风取出了简便的桌子和书籍，就这样摆放在冰面上开始了涂鸦和推算，若是有人在远处模糊看来，还说不定将他看做是降临凡间的仙人——透明的冰面上一袭青衫，与头顶逐渐被吞没的苍穹相得益彰，身后的冰山转为湛蓝，毛笔在纸上的飞龙走蛇也颇有气场。但要是再走进一点，就能看到额头上的汗珠和翻找书籍时的痛苦表情了。
　　“嗯……黄泉，水……按照中国八卦来说便是坎卦，资料上说是29卦，下下签。让我看看，坎为水，卦象则是水与月亮，代表险陷，地理位置则是水边沼泽地，或是一切相关。渤海入海口符合，没问题，季节是冬天，正巧……那么先朝着正北方向走，看看灵魂的聚集地好了。”查了一堆资料的林风将桌上书籍和笔记简单一收，照着神念中灵魂汇聚最为浓烈的北方飞去。没走多久，他便看到了韩潮生端坐在飞剑上，殚精竭虑思考着坎卦代表的含义。
　　“林师弟，你怎么过来了？”听到飞剑声的韩潮生转向林风，“你也感知到了灵魂的流向了吗？”
　　“是的，然后花费了点时间推测黄泉是不是和我们的八卦相关。”林风看着眼前的卦象，觉得自己似乎摸索到了一丝曙光，“我最初以为这个是坎卦，就是所谓的正北方向，可韩师兄你面前的却是坤卦，这个就很奇怪了。”
　　“那么是我们走错了？”
　　“不，应该没有走错。”林风沉吟道，“就我查询到的资料来看，八卦也分先天和后天，先天八卦之中这两者的方位是不同的……而我也推测这或许和八门也有关系。所谓黄泉，也就是所谓的死门。而死门则位于南坤宫之中，巧合的是，南坤宫便是韩师兄你面前的这个坤卦。”
　　“那么黄泉的入口到底在什么地方？”韩潮生被林风的这样一番解释给搞晕了。
　　“嗯……我也不太明白，稍等，我仔细看看。”林风从背包中拿出了纸张涂抹着：“首先，先天八卦之中，也就是我们现如今踩着的位置，属于坤的位置。而在后天八卦中，这个则为坎的位置。”
　　“我们面前是坤的位置。”韩潮生仔细观察着冰面上若隐若现的卦象，“之后呢？”
　　“有趣的是，坎为水，坤为地，而这两者和黄泉的属性息息相关。”林风指着纸上被涂鸦最多的地方，“之前来这里的途中我也仔细探寻了下坎卦的位置，但这两边的灵魂流向似乎都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林风将手指滑向了没怎么涂鸦的另外一卦，“居于坤和坎之间的艮，我想是突破口。”
　　“林师弟你的意思是？”韩潮生迷惑不解的问道。
　　“先去艮卦的所在地看看便是。”这点路程对于身为修仙者的两人来说根本不是问题，没过多久便寻觅到了艮卦的位置。但可惜的是，周围的一切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可有什么头绪？”韩潮生蹲下身，仔细抚摸着地面上那若隐若现的卦纹。
　　“嗯……坎卦到艮卦距离相等，艮到坤距离相等，如果推算没错，这个冰面上应该篆刻着一个巨大的八卦纹路。按照道理来说，黄泉的入口就应该在这三者之间……坎水，坤土，艮山……”林风抱胸陷入了沉思，“等下，三者都是和古今中外历史相关的内容，黄泉可以是山脉的地下，可以是水，可以是坤宫中的死门，那么是否意味着可能是三者之间的相交点呢？”一想到这个，林风便马上抽出一张新的宣纸在冰面上开始计算起来，“我感觉这个黄泉入口从历史题最后折腾到了数学题……藏得可真够让人头疼啊。”
　　“所以到最后还是个算术问题？”韩潮生面对林风的这个解释哭笑不得，但无所事事的他也只能看着林风在纸上奋笔疾书，并且反复验证后得出一个他看不太懂的答案。直到在地图上标出后才明白大致是什么方位。
　　“抛开根号不谈，我们总算是知道大致在什么地方了。”约莫半个小时后，将一堆草稿纸放入背包中的林风心力憔悴地御剑飞行着，“不过按照未来的发展，计算器肯定是第一个要被发明出来的东西，或者是八音盒核心的那种类似的铁片，能够大量存储且信息的传递是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事情，没有之一啊。”至于这无关紧要的自言自语，自然是被韩潮生忽略而去。
　　“所以，这就应该是黄泉的入口了吧。”待林风终于降落在地，并且放开神念努力观察冰面，徒步寻觅了几十分钟后，他们终于在地面上发现了宛若一艘船的符文标志，细小到若是不仔细搜寻，还会以为只不过是冰面上随机形成的纹理。
　　“我想应该没错了。”林风点了点头，将手掌按在上面，并缓缓地注入真元力。小船在短暂的闪烁后便有着淡淡的黑色烟气涌出。有些诡异的是，这些黑色的烟气并没散去，而是紧紧围绕着他们身旁。
　　“灵魂的走向有些不对劲。”韩潮生凝神注视着周围逐渐变得浓稠且厚重的黑色烟气，“而且林师弟，你有没有听到水流的声音？”
　　“听到了。”林风感觉到面前的符文不再能够注入更多的真元力时，他也就放开了手掌，警惕地倾听着愈发响亮的水流声。不多时，除却周围那无声的黑烟，远方似乎有着船桨拍打水面的声响，水波被撩起随后落下的飞溅声，以及木船在水中开路时那独特的触碰声。
　　“四百多年了，没想到新的客人们还是东方来的修仙者。”前方的黑雾中似乎是木船靠岸了，那刺耳的刮擦声和这低沉且沙哑的嗓音让人很是不快，“让我看看……韩潮生，杀过十四个人，身上有十四枚硬币，可以过河。另外一位……那就有趣了，林风，杀过三个人，身上有三枚硬币，也可以过河。”
　　话音刚落，林风与韩潮生便突然间觉得自己的手掌之中变得沉甸甸地。而林风也是突然间想到自己曾经在少林寺比武和之前的副本中杀死过的NPC数量，不多不少正好是三个人。看来走一趟黄泉，还得准备好足够的灵魂才能够前行。
　　“怎么，两位花费了那么长的时间把我这把老骨头从冥府叫出来，就是为了听我的声音的吗？”苍老的声音似乎被自己的笑话给逗笑了，只不过那笑声更像是垂死的什么动物发出来的呻吟，“要么上船，要么回到你们的凡人界去。”
　　“我们上船。”韩潮生迈出了脚步，踏入了浓雾之中。林风稍一犹豫后和紧随其上。刹那间，手掌中的硬币便被身旁的黑烟所吞噬，待能重新见物时，身子便蜷缩在了小小的船上，掌心中则剩下了两枚硬币。
　　“你们可以叫我摆渡人。”摆渡人回过头，露出泛黄的牙齿，稀疏的灰白色头发在拨动船桨时随之晃动着，“我知道你们来这里是因为什么……你的愿望能够实现，就是得付出一点代价。”
　　“什么代价？”韩潮生追问道，“是我的灵魂吗，还是其他的什么？”
　　“你的灵魂，我们现在可不要。”摆渡人听到韩潮生的回答后则是将船桨收起，“看来我们这位新乘客的需求不用到达地府就能够完成。”
　　“地狱不是我们现在能够去的地方。”林风从摆渡人的言语中推断道，“明白就是，不过这个硬币应该如何使用呢？”
　　“将你们的力量注入其中，烫到无法抓握时扔到水中。”摆渡人咧开嘴笑道，“不过我建议不要用完，不然你们就没钱回去了……那些没钱回去的人在黄泉中挣扎的模样可就很有趣了……”
　　“那我至少能够用上一枚。”林风看着身旁的韩潮生闭上眼睛，紧紧握紧了拳头。其中的硬币随着手背上鼓起青筋的冒出迸发出刺眼的光芒。待手心逐渐有着焦臭味传出时，韩潮生才松开手，将一枚沾染着血液的硬币扔入了水中。
　　“自然，这是有代价的。”摆渡人脸上的笑容更甚了，干枯的手指微微抬起，将硬币入水时的产生烟气缓缓缠绕在自己的指尖。只可惜这个优雅地，宛若音乐指挥家一般的动作和他那苍老面容和污浊的服装完全不搭，“作为东方的修仙者，你应该能够清晰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还有真元力永久地少了那么一点。但是……你绝对会得到你想要的。”
　　一旁的林风本想要试试看这枚硬币的功效，可感觉到韩潮生将硬币掷入水中后的气息变得微弱后，便马上打消了这个注意。待摆渡人如同吸烟一样将这种淡淡的烟气吸入肺中时，原本浑浊的湖面就像是沸腾了一般气泡涌动，诸多陌生和熟悉的画面开始堆砌组合。林风认得这一闪而过的青阳小镇，至于那在刀光血影之中被杀死的中年女子和女孩，自然就是韩潮生的妻女。
　　画面接连闪动，黄泉的大门还没有占据视线时便被更多的黑暗和难以琢磨的烟气所覆盖，韩潮生的妻女的灵魂在进入阴间后便如同纸人入水般融化破碎，接着顺着水流前往了其他的所在，期间还吸取了其他的破碎的灵魂碎片。最终，泛着泡沫的画面停留在一座山脚下的村庄，穿越脆弱腐朽的木门，浑身沾满血的产婆怀抱着两个婴儿，眼中噙着浑浊的泪，凝望着在床上死去的女子。
　　“你们是第一次来阴间，而你的灵魂碎片味道也算是不错，所以我可以给你一个小小的提醒。”摆渡人重新拿起了船桨，且手指轻摇间将两人手中的另外一枚硬币隔空取走，“只不过，你们现如今的修为再在这里待下去，那就承受不住阴气的侵蚀了，先送你们回去吧。”
　　“她们……转世了？”韩潮生转过身，面朝着摆渡人。此时的林风才注意到他的额头上满是汗水，衣物也是湿透了，像是刚刚从水中游过来那样，“但她们的灵魂为什么会附着上其他人的灵魂碎片，那她们还是她们吗？”
　　“我想你刚刚应该清清楚楚看到了，她们的灵魂早就破碎了。”摆渡人划船时又回到了原来的那种阴沉和苍老感之中，“转世的人早就不是之前的人了，就算在想要回忆起前世，那也只是一个笑话，千百万片灵魂碎片，怎么找也找不到吧。除非你们这种东方的修仙者，或是西方的大法师才能够从血脉和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中寻觅出端倪……我们冥府从来不管这种事情。”
　　“冒昧问个问题，如果一个人刚刚死去，灵魂还没有破碎。”林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那么我是不是可以付出代价让她回到人间呢？”
　　“当然可以了，你们的前人们做过这种事情，只不过代价是很大的。”摆渡人露出阴戚戚地笑容，“从我个人角度而言，我非常欢迎你那么做。”
　　“毕竟我们的代价相当于是支付到你的身上。”林风将自己购买的一瓶药物递给了韩潮生，让他服下后专心打坐，在小小的船只上靠近了摆渡人，小声询问道，“我不太清楚你们冥府之间的规矩，但就是好奇，所有来访者支付的代价都是给你的吗，还是说要给你的上……”
　　“怎么会呢？”摆渡人听了林风这句话后马上变了脸色，像是多年好友般亲热地拍了拍林风的肩膀，同时手指轻点着掌心的硬币，同时担忧地瞥了眼服下药物后闭目打坐的韩潮生，悄声说道，“来，这是我给你的礼物，不需要支付太多代价，就能够获得一些东西。”
　　“那实在是谢谢你。”林风将硬币收入背包之中，控制着嘴角的笑意，“我很好奇……卡戎。”说出这个名字时，摆渡人的身体不自觉颤抖了下，“最后一个问题……哈迪斯，和阎罗王，还有阎魔王其实都是一个人吧。”
　　“作为东方的修仙者，你懂的事情不是一般得多啊。”卡戎擦拭着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端详着林风的同时时不时看着打坐的韩潮生，“如果你还要硬币的话，我最多能再给你两个……还是说你有其他的什么要求？”
　　“如果你能够给我两个硬币自然是好事情。”林风摊开手，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放心，我不会白白要你的东西的。我也知道你到底要些什么。”
　　“你知道我要什么？”卡戎肉疼地从水中捞出的硬币放入林风的掌心，毫不遮掩地露出嘲讽的表情，“你要是真的能够拿到我想要的，那我这里就永久对你开放。”
　　“当然知道了，帕尔赛福捏花园中的金枝吗。”林风的指关节轻轻地敲击着硬币，“等我未来修为足够了，便会给你送过来。”
　　“……你还真的知道我需要些什么……至少比四百年那一位人懂得多，那么我期待着。”卡戎收敛起了脸上嘲讽，勉强给林风鞠了个躬，虽然从那没怎么弯曲的苍老身板上看不出多少恭敬之意，“你的那位朋友损失的修为我是没办法给他了，只得在很长的时间中慢慢修炼。”
　　“明白的，这个是他选择的道路。”随后等待的时光中，林风磨搓着手中的硬币，像是在思考些什么。不多时，船只搁浅在了冰面上。随着周围黑烟的散去，两人发现自己是坐在不远处的一艘漏水的破船之中。自然，摆渡人卡戎是不见踪迹了。
　　“我们从冥府归来了？”再度发声的韩潮生显得很是虚弱，就像是罹患风寒那般瑟瑟发抖，林风刚刚给予的那些药物最多是让他的脸色不再泛白了，可身体还是没怎么恢复过来，下船时都需要林风进行搀扶，“这个代价实在是太大了……我感觉到自己的筋脉破碎地差不多，修为则是跌到了炼气一两层。”
　　“但韩师兄，你应该明白了自己的妻女转世后出生的场所吧。”林风询问道，毫不吝啬地将背包中的其他昂贵药物拿出，递给韩潮生，“接下里我们休息一段时间，随后去那座山脉去寻找她们吗？”
　　“我是这样想的。”韩潮生将这些药物囫囵吞咽下，闭目打坐中努力吸纳药丸中的精华，待小瓶中的药物全部被吞下后，他的身体也总算不再颤抖，“谢谢林师弟……但接下来就是属于我个人的事情了，无需陪伴的。”
　　“不过我也很是好奇。”林风感受着气息终于稳定下来的韩潮生，也就放心找了个干燥的石块坐下，凝望着远方湛蓝的海水和漂浮其上的浮冰，“青阳门师兄弟，还有师尊们估计回来还有段时间，说实话，这段日子里我也不明白应该做些什么。”
　　“林师弟可以去四处游历。”韩潮生光化出丹田内的飞剑，软弱无力地挥舞着，“我认得那座山脉，是年轻时候去过的峨眉山。如果我的妻女……不，如果她们的母亲去世了，那么山上的几位师太应该会把她们接过去，一起生活。但最近人间的江湖很是动荡，我有些放心不下。”
　　“韩师兄你可以去做客卿长老。”林风提议道，有些肉疼地再度从背包中掏出一瓶药物递给韩潮生，“一来可以接着这种机会休养生息，二来还能够保护她们，不是吗？”
　　“是个不错的提议。”韩潮生将飞剑收回体内，接过了林风新递过的药物吞下，扶着身旁的石块缓缓站起，“这一回的赶路就是要靠林师弟放慢脚步了，以我们现如今的脚程，估计得一年多时间才能够赶到吧。”
　　“修炼本身无岁月，而且比起那种漫无目的的修为进益，保护转世的妻女想来更有意义。”林风说道，“再者，一路上说不定能够找到出色的丹药，让韩师兄你的修为恢复到原来的模样呢。”
　　“恢复修为这种事情我已经不再奢求。”听到这话，韩潮生倒是笑了出来，“之前我杀死凡人时，林师弟你给予我的筑基丹已经帮助了太多，更不用说这次黄泉之行的陪伴。而且我明白，就刚刚林师弟你给的这些药物，无一不是人间界大补或是昂贵的东西吧，要是之后途中再受到你的照顾，我可实在过意不去。”
　　“韩师兄只需要在我们漫步的途中指点我一下修炼之道和剑术便足够了。”林风思索一番后，便把背包中固本培元药物全部交给了韩潮生，“我们抓紧赶路吧，途中要是碰上了城镇，我们这回倒是可以借一些马匹，或是跟着商队前行了。”
　　“希望这一路上江湖太平。”韩潮生犹豫了一番后，最终还是接下了林风的给予，漫步了一会儿后踏上了飞剑，朝着荒芜的大地开始飞驰，放缓脚步的林风则紧随其旁，同时思索着未来这片辽阔的土地上可能会发生的几件大事。奔波途中，偶尔还能够遇到一些前来打猎或是采集，甚至于是地质科考之人，但大部分时间，则是时光流转的密林高空俯瞰看四季交替，雪融花开，蝉鸣落叶……直至靠近那片泛着气泡湖水中所展现的峨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