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查完房，组上的几个实习医生就溜了，平时操作、手术也看不见他们人影。有些要考研究生的同学，平时基本上就在示教室看书，已经把医院当成了图书馆，比较宽敞明亮，还有空调，是一个学习的好环境。等实习结束，临床基本不会，科室一些老教授看到这些现象也经常感概：现在这些实习的学生完全不上临床，对临床完全不了解，只是看着书本学习，他们那个时候条件比现在艰苦多了，大家在临床上都是拼命学习，为了上手术还要争抢名额，只有病历写得好，临床操作规范的学生才会有机会上手术拉钩，现在这些学生，可能毕业都没去过手术室一次；我们那会本科毕业，毕业操作是自己主刀做一台阑尾手术，毕业之后基本可以独立行医，现在这些学生本科毕业操作，连换药都不会遵循无菌原则，动作都不利索。
　　但是金城偶尔也理解他们，现在由于扩招，本科毕业也找不到什么好的医院，只有考研了，现在大家都考研，虽然研究生也扩招了，但是名额还是有限，这些本科的学生们也就只有努力考高分才行，而考研又和实习冲突，所以天天复习备考，哪有心思上临床。所以导致很多研究生刚来的时候临床水平和实习生差不多。
　　平时，这些带教老师也不敢管太严，现在的年轻人有时候思想比较极端，管太严也会干些出格的事情。有一次麻醉科的实习生想请假复习准备考研，带教老师不批准，然后这个女生心生怨恨，就去医院教务处举报这个老师性骚扰自己，搞得又是停职，又是调查，虽然最后证实是这个女生恶意举报，医院也不想惹一些麻烦，最后那个女生轻飘飘一句道歉就结束了。本来这些带教老师的目的是希望能让这些实习学生多学点临床上的知识，但是得到是不理解，甚至还会引火烧身，自从这个事情后，大家对实习生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遇到一些主动好学的学生，大家还是乐意教授的，遇到那些懈怠的学生，大家也不会去苛责，这是个明哲保身的社会。
　　今天是安排了金城给来科室见习的本科生带教，内容是肝癌，刚好今天有个新收的肝癌病人，金城就将学生们带到了病房。进病房之前，金城还特意和学生们交代，询问病史的时候注意不要透露病人得的是肝癌，病人目前还不不知道病情，然后和病人简单沟通征得同意后才让这些学生进入到病房。这些学生就开始询问病情了。金城在旁边听着，不时出声提醒一下，从现病史、既往史、家族史、个人史等问完后，金城又带着几个同学进行了体格检查，然后给病人表达了感谢。回到示教室，金城给了他们十分钟总结。
　　“老师，我们准备好了。”其中一个同学说道。
　　“好的，那就汇报吧。”
　　“病人是个53岁的老年女性，因为体检发现肝占位五天入院……。”同学汇报完，金城帮着分析了哪些有错误的地方，然后又讲了一些肝癌治疗前沿的一些东西，一看时间，还有二十多分钟才下课，于是金城就和这些学生聊一聊。
　　“我看你们班好像女生要多一些？”
　　“对的，老师，我们男女比差不多1：2的样子。”
　　“大家也都开始进入临床见习了，也看了一些科室了，觉得我们科室咋样？”
　　“挺好的，老师，是我们医院的王牌科室，有很多厉害的教授啊。”一个学生拍马屁道。
　　“不用大家拍马屁，我就是想了解一下大家后面选科的意向，估计大家应该都有考虑吧，我看教室有几个男生，你们准备选外科里面哪个科室啊？坐后面那位男同学？”金城看着一个身强体壮的男生问道，这样身体好的男生是比较受外科欢迎的。
　　“老师，我不打算学外科，我准备去学内科，准备去内分泌科。”
　　“啊，那其他几个男生有没有准备选外科的？”几个男生都默不作声，没有表达对外科的向往。
　　“那你们这个班都没有想学外科的啊？”金城继续问道。
　　“老师，我们两个想学外科。”这会有两个瘦瘦的女生举了个手示意了一下，看着这两个瘦弱的小女生竟然想学外科，金城着实惊讶了。
　　“那你们想学哪个科？”
　　“我们想去学甲状腺乳腺外科，觉得当外科医生比较酷。”
　　“嗯，女生学这个还比较合适，劳动强度在外科里面算是比较轻的，我们医院甲乳外科里面有许多女医生，女生的手比男生的手更精巧，你们联系导师了吗？”
　　“已经联系了，老师。”
　　“优秀的人都是提前准备的。”金城说完，全场都笑起来了。
　　“那你们其他人都选择哪些科室呢？”
　　“整形外科”、“皮肤科”、“整形外科”、“眼科”、“老年科”、“生殖科”、“整形外科”……。
　　“看来大家还是选整形外科最多啊。”大家都笑了笑。
　　“看来大家对目前医疗的环境还是很清楚的，不像我们那会，对很多科室都不了解，哪些科室轻松，哪些科室夜班少，哪些科室收入高？完全不清楚，之前有个笑话，不知道大家听说没有，就是一个医生哥们是肛肠科，一次聚会问他为啥选择了这么个科室，哥们叹口气说道，那时还在转科，一次和医院里几个老大夫吃饭，遂打探医院哪个科室挣钱多，有说外科的，有说骨科的。这时医院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主任说：屁！眼科最挣钱！于是哥们最后选择了肛肠科。”听完这个笑话，整个示教室的同学都笑成了一团。
　　“今天我听到大家的选科意向，都是轻松，收入高的科室，看来大家在选择前是充分调研了的啊，我们那会就是瞎选，男生选外科，女生选内科，然后哪个科室难度大我们就想选择哪个科室，我当初也是被骗进来的，说肝脏外科是普外科最难的，是外科这把刀上的刀尖，然后就来到了这个科室，现在看着那些干整形、干骨科和干生殖的同学，只有羡慕的份了。”
　　“老师，我们希望后面轻松一点，然后收入高一些，医患矛盾少一些的科室，享受生活才是最重要的。”一个男生说道。
　　“嗯，挺好的，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大家回去把今天的病史写个大病历交上来，我不希望看到都是一样的病历，下课吧。”说完金城就回到办公室了。
　　“现在这些小孩都不选外科了？”回到办公室，金城就和同事聊起这事。
　　“现在的这些小孩比我们那会聪明多了，我们那会只会埋头苦读，外界的很多事情和信息都不了解，现在这些小孩早就了解的透透的。”
　　“是啊，像我们普外科这些年，选择的人越来越少了。”
　　“是啊，又辛苦又不赚钱，现在哪有人选，不然为啥口腔现在这么火，钱多事少，手术还简单，也没夜班，要是我，我也选这些。”
　　“是啊，今天班上很多人都准备选整形，现在整形是暴利，也不用走医保，手术还简单，很快就可以上手了。”
　　“我们班很多人也是准备选整形，之前我们都觉得整形很low，没什么技术含量，现在每年报整形研究生的录取分比我们高多了，胃肠的老廖上个月不是也辞职去家私立的整形医院吗？据说年收入是之前的十几倍，工作还轻松，朝九晚五，还不用熬夜做手术。”
　　“听说了，看的我都有些心动了，要不是这个破编制在这，我也想去干整形。”
　　“听你们这么说，我也理解这些学生们了，已经不是谁吃苦谁光荣的时代了。”
　　“是啊，国外的医生虽然辛苦，但是社会地位高，收入高，我们是辛苦，但收入和社会地位低。所以，现在我也想通了，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了，没必要那么拼，如果不小心猝死了，最多给你个表扬信，自己一家老小咋办呢？”
　　“看的透彻，生活才是本质，工作也是为了生活，现在我们都是本末倒置了。”
　　“所以，金教授，少开点刀，多陪陪老婆孩子。”
　　听到大家七嘴八舌的这些议论，金城也有点感悟，但是作为80后，身上还是有吃苦耐的精神的，弄完就准备去手术室继续做手术了，还有四台手术等着做，估计今天又是晚上十一二点才能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