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飞影

　　夜，银盘高挂，暗云沉浮，寒风袭过，连云团都不由紧了紧身子，变得更加瘦弱。
　　云下，百丈高楼傲然耸立，任寒风呼啸，亦不动如山，笔直挺立，满身灯影，如星河密布，照耀这世间繁华。
　　“呛～”
　　二十丈墙身处，一支银针突兀扎进水泥壁内，顺着针尾可以看到一根红线紧绷无比，似被一股巨力牵引着，并随着时间推移在快速变换方向。
　　借着光线，可以看到一道红影在楼宇间迅速飘过，灯光拉近，一名身着红色浮袍，头戴子虚帽的英武男子迎风而动，双手交织间，银针红线飞舞成片，带着后者在街道上空如鸟儿般穿行。
　　“好一个东方不败，一手针渡术使的炉火纯青，只是不知道与叶城主相比熟强熟弱？”TBF大楼，有两道黑影傲立楼顶上，衣衫猎猎间有飘渺的声音在盘旋，说话的是名红发男子，此时正注视着下方不断飘动的红影，语气森冷，有挑衅的意味。
　　“怎么，你是在怀疑我的能力？”身旁，男子傲慢的回应着，撇向后者的眼神中似有剑芒在迸发！
　　刺喇～
　　一道殷红在红发男子脸上浮现，男子摸了摸细长的伤口，也不生气，反而邪魅的笑了笑，将那铁腥的血放在舌尖舔了舔，嘴角扬痕道:“剑意！叶城主莫不是以为仅凭目剑术便可以独步天下吧？”
　　“若是不信吾之剑术，又何必召唤我，千九，你的胃口太大，也太过高看自己，若真有心，便去召唤独孤求败，叶某就不奉陪了！”叶孤城冷哼道，若不是天道规则加身，他早已一剑斩了这小窃之人。
　　“叶城主怕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普天之下能挡天外飞仙剑意的不超五数，只是这并不能确保一年后的‘天道竞宗’叶城主能独占鳌头，在此期间，若是城主实力得到再次提升岂不稳当？”
　　“这是何意？”声音依旧冰冷，只是少了些许锐意。
　　千九扫扫了扫已快消失在车流中的红袍，含笑道:“东方不败如此急迫正是去寻那许久不见的小情人，独孤剑魔不可力为，但他的传承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令狐冲？”
　　市中，第三大道的一所小学里，此时早已静寂无声，昏暗的月光下，操场却是一片通明。那本是水泥浇筑的场地，此刻却被泥土彻底覆盖，整个操场像是被翻了个身！
　　一道道银白色的光柱从泥土中透出，连成一片，将整个空间分割的支离破碎。
　　碎叶簌簌，随风飞舞，冲天光柱如同一把把出尘宝剑，剑意肆虐间，周遭树木皆成了磨剑石！
　　不远处，一颗快被削光了的杨树顶上，东方不败飘散而立，柳枝沉浮间，他的胸膛亦是起起落落，眼前，光柱连片勾勒出的巨大剑字被他直接忽视，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最中心的男子身上。
　　中心男子紧闭着眼，面容无悲无喜，他蜷跪在地上，脂白色的双手上托着一把长剑，像是在进行着某种仪式。
　　猛的，他睁开了双眼，一对红眸牢牢锁定在满身铁绣的长剑上。
　　‘呛～’长剑抽出，轻吟声出鞘，锐利的剑意如蛟龙出海般直破长空，似被狠狠的斩了一剑，整个周遭空气都为之一窒。
　　只是男子的手并未握在剑柄上，因为这不是他的剑，他也不是令狐冲，他的手紧握在剑身上，握在了这条蛟龙的脊背！
　　长剑躁动，剑芒吞吐，如巨龙翻滚，欲挣脱他的掌控，也不顾撕裂的疼痛，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剑插在地上，掌心热血涌动，顺着剑身缓缓流淌，最终同剑尖一起没入地下。
　　像是水滴湖面般，大地泛起阵阵涟漪，道道剑柱挣脱束缚，拔地而起，直破长空，最终消失在黑夜尽头。
　　男子粗喘着气，强撑起身体，周身的禁锢已经消失，他必须尽快离开这片区域，因为这里并不安全。
　　大地开始轰鸣，有剧烈的颤动从地底蔓延至地面，地表在撕裂，如蜘蛛网般密布。长剑还插在原地，血还未凝固，至始至终都未摇动一毫。
　　断裂的大地里终于有物体缓缓破出，像是初春的草芽，顶开坚硬的地面，重获新生！
　　那是一尊银灰色的石像，更准确的说是一尊人像，长发于冠，丝缕浮额，有浅浅的笑容在脸上绽开，如清风徐月、柳枝映泉，即便只是一具石像，也足以让人感受到股发自灵魂的洒脱、飘逸。
　　他双目颔合，左手悬于腰间石剑上，右手则紧握酒壶，微倾于前胸，似在晃动着绝世佳酿。虽是石像，却胜过人间风情无数，一时间，满场的肃杀之意皆在醉人的微笑中烟消云散。
　　杨柳摇摆，枝头红影轻轻颤抖着，那朝思暮想的人儿，终于见到了。
　　“白发长生欲恨天，轮回逆转盼卿颜，浮生醉梦花明月，折剑踏马归南山。令狐冲，我终于等到你了！”
　　“咔咔～”
　　有破碎的声音在操场回荡，那是石像碎裂的声音。道道细纹在石像面部蔓延，这是在挣脱，挣脱最后的束缚，便能重获新生！
　　就在这时，一道幽光突然从楼宇间的巷道里射出，如同一条蛰伏已久的毒蛇，猛然爆发出噬人的杀意。
　　幽光如电，转瞬即至，直指令狐冲的印堂！
　　“尔敢！”东方不败猛然震怒，竟然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手，尤其是在这种特殊时刻。
　　手掌翻动间，一道银针破空而去，迅速拦截向幽光。
　　“当～”
　　好似击在铁石上，那道蕴含了东方不败八成功力的银针竟然蹦开了，好在这股力量成功改变了幽光的方向，堪堪与石像擦肩而过。
　　幽光如风，去意锐减，最终刺在了一根灯柱上。
　　东方不败神色凝重，紧盯着着幽光的本体，那，竟是一片枯败的树叶。
　　可怕，两个字第一次浮现在东方不败心头，来人功力怕是在他之上，但他不能退，退一步便可能是抱憾终身。
　　飞渡至石像身前，东方不败警惕地环顾四周，那幽冷的空间里，隐藏着的可能不止一只嗜兽，他寒声道:“何人在此造次，今夜若是坏了此事，他日某定当上门重谢！”
　　“东方教主，这里不是黑木崖，你的名头在这里并不管用，若要让吾等退却，只能凭实力说话。”声音飘渺虚幻，来自四面八方，无从确定方位。
　　“哼，藏头露尾的鼠辈，某接招便是，只是阁下可要想好，一旦出手，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东方不败面如寒铁，有浓郁的杀气在身上浮现，来人竟丝毫不给他颜面。
　　回敬他的是一片干燥的枯叶，只是这片枯叶被蕴含了特殊的力量，如同一把三尺飞剑，破空而来。
　　东方不败不敢大意，银针飞渡，红线相连，这件冷兵器便如同有了生命，在他手中翻滚飞舞。
　　“呛～”
　　针尖直接破开树叶，去意不减，直指出处！
　　“哗啦啦！”还未临近，一片乌暗的枯叶剑迎风而来，如同蝗虫过境，声势浩大无匹。
　　指间穿花，蝴蝶盘舞，那双芊芊玉手连连翻动，只见一道道红芒飞向四面八方，针尖扎根于泥土、虚空之中，眨眼间便结成一张大网。
　　“给我回去！”蝗虫入翁，转手出翁，一来一回间已转变了目标。噼里啪啦一通破碎的声音，却是枯叶射在墙体上泥灰掉落的声音。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东方教主何时学会了慕容家的绝学？”黑暗中的嗜兽至今仍未现身，也无处可寻，如同孤魂野鬼般，虽闻其音，不见其形。
　　东方不败皱眉冷哼道:“颠三倒四、一派胡言，没想到湘西四鬼不仅枯叶剑术了得，而且栽赃嫁祸的本事也非同小可！”枯叶剑术乃灵鹫宫第三代宫主虚游铭结合枯叶功与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之一拈花指所创，本是不传之秘，却不知为何被湘西四鬼所得，难道……
　　“仅凭两道寒声便可推断出吾等出处，日月教主当之无愧。”
　　“既知本尊，还不知难而退，莫要真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东方不败眼神冰冷，手捏一只银针随时准备出击。
　　“吾等亦是受人所托，今夜若是仅凭东方教主三言两语便行退却，怕是难以向东家交代吧。”
　　“哼，万大财主与你们已是两界相隔，现世之中还有人请的动你们？”东方不败冷哼，若是在侠界中湘西四鬼出手或许还有一定因由，但被召唤至现世中恐怕没有人能命令他们做事，即便是召唤者。
　　“个中曲折我等不便细说，既然东方教主不愿退去，那就只好得罪了！”
　　话毕，入目迎来一大片黑影，如蝠群离巢，灰暗无尽，依旧是枯叶剑术。
　　离学校不远的一座高楼上，千九与叶孤城隔空而望，在这寒冷的黑夜里，观战也是种恶趣味。
　　“千九，看来有人是想捷足先登。”
　　“螳螂捕蚕，黄雀在后，也好，便让四鬼先试探出东方不败实力，嘿嘿，今晚可有的热闹。”千九阴声冷笑，似乎并不担心令狐冲的最终归属。
　　“可要算好时间，若是他提前出关，今晚可就白忙活了。”叶孤城冷冷的看着那具石像，眼眸里透着一丝复杂的迫切。
　　“半柱寒香，绝不会错，准备好一击必杀便可，不过，那个召唤者哪去了？”千九微微皱眉，环视整个操场后，依然没有发现那名男子的身影。
　　“只不过是名异世人，翻不了大浪，或许早就吓破了胆，逃走了吧！”叶孤城满不在乎道:“毕竟不是所有召唤者都像你这般——疯狂！”
　　千九沉默不语，这种不尽数掌握的感觉，让他有些不安。
　　视线转向战圈，来自四面八方的枯叶剑皆被东方不败所挡，似乎，所有的攻击尽被防守下来。但细细观察可以发现，东方不败的额头隐隐渗出一排密汗，那是内力不济的体现。
　　“哼，只要再撑一会，到时令狐兄破封而出，便将这些鼠辈杀个片甲不留。”东方不败咬牙道，这次是真动了怒火，龙有逆鳞，触之必亡。
　　枯叶风暴骤然停息，那如机器轰鸣般的巷道里也迎来片刻安宁，怕是在酝酿更加狂暴的疾风骤雨。
　　陡然，黑暗中传来阵阵狂暴的低吟，如佛陀霸唱又似仙女嘹歌，一时间，满场都环绕在声音的海洋里。
　　那片可怕的漆黑里终于传来一丝光亮，却是愈演愈烈，炽盛的光芒甚至掩盖了虚空里的月光。璀璨深处，房屋在倒塌，黑暗里的噬兽终于现于光明。
　　一把由无数树叶组成的巨大的剑，目测约二十米长，干枯的剑身，如同一条通灵巨蟒，以无可阻挡的碾压姿态中，腥嗅而来。
　　宽厚的剑身上，三名黑袍系裹的鬼对位相坐，双手交接形成一条内力循环圈，驱动着不停蠕动的剑，杀意盎然！
　　“轰！”
　　不断遭受碾压的房屋轰然爆响，扬起漫天尘埃，在涌至东方不败身前时却是被一堵无形的墙给阻挡了，这是葵花气场，‘葵花宝典’第二篇绝学，练至大成百尺内万物不津。
　　显然，葵花气场现在还只是小成，并不能阻挡来势汹汹的枯蟒剑，那么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欺身击杀操控者，微微思量间，东方不败袍袖一挥，身体便如大鹏展翅般拔地而起，那身艳如鲜血的红袍，更是在无形中增添东方不败的威势，宛若流星倒刺，划向长空。
　　还未及近，三鬼姿势陡转，各自推手结印，似乎早已预料到东方不败会欺身前来。
　　“万叶，散！”三鬼双掌分而后合，托于胸前，断声长喝！
　　顿时，空吟声彻响操场，那柄声势浩大的枯蟒剑竟瞬间化作漫天落叶，伴随着低沉的禅音，落叶如陀螺般迅速转动，欲将东方不败围困其中。强杀是假，围囚才是真！
　　“卑鄙！”
　　东方不败眸光转换间，怒极爆喝，一支银针脱手飞出，那里有一团影子正快速飘向令狐冲。只是这满含愤怒一击终究没有快过枯叶的包围，叮当声响中，银针被弹了回去。
　　“魅影神功、枯叶剑术、万叶禅音，四鬼招式尽出，也就这般能耐？”就在这时，像是从昏暗的乌云里传来的轻蔑的质疑声，突兀插进混乱的战场，伴随声音的还有一道巨大的匹敛，宛若弯刀银月，破霄而来。
　　只是目标，依旧是不能动弹的令狐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