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这个冗长的故事起始于饥饿的年代。
　　春天的时候，家里没有多余的粮食。姚三娘快要生了。她已经生了一个儿子，五个女儿，肚子里的是她第七个孩子。开春之后，土壤化冻了，她赶上牛去犁了地。大儿子参军去了，几个闺女没出过大力，只有大女儿能干点农活，傍晚擦擦黑才回家，回家就见红了，她也没有慌张，让大女儿叫了接生婆过来、老七很快出生了，可惜还是个女儿。老头子蹲在大门口一言不发。给老七取个什么名字呢，接生婆一句话：三娘你真是勤快人，一天都没有休息，这快生了还上地干活！三娘想着，要不是手脚不停的挣工分，这日子真没法过下去，说：给这个小妮子取名叫小勤吧！
　　小勤出生后，正赶上三年自然灾害，母乳也没有几滴，粮食也吃不上多少，交完公粮，只有几袋萆麦。小勤三岁都不怎么会走路，只能坐在筐里，大姐二姐去上地干活，就挑着她，饥饿让她面黄肌瘦，不会说话。姚三娘把红薯晒干，磨成粉，仔细的存起来，仍然防止不了红薯干发霉。农村人一点都不介意，仍旧拿去碾成渣渣，混合一点玉米面，少量的麦面，用水和成稀糊糊，放到鏊子上，滚煎饼。煎饼便是所有的食物。三娘每天早上起来都得滚煎饼。男人不会干这个活儿，要么面和稀了，要么滚不成一张饼，滚的破破烂烂的。只要是粮食就不会被浪费，炕干一些，就拿给老七吃。三娘一直在干农活、怀孕、哺乳、生产，老八出生夭折了，老九已经在肚子里了，她觉得自己好几年都没有休息，也没有吃过饱饭了。听说大儿子大梁快要回来了。她没有力气去迎，如果走水路，还得走几公里才到家，也不知道他哪一天能来。家里现在没有一个能识字的人。她忍住了眼泪水。
　　没有几天大儿子大粱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漂亮大闺女。个子竟然和男人一样高。乌黑的大辫子。三娘不太高兴。这个大闺女不是这边的人，她能留下来吗？大粱长得真是高大，这几年参军，在部队上能吃饱饭。大梁逗逗筐里的老七：喊哥哥，喊哥哥！老七歪着头笑，guoguo！大粱挑拣了一下地上刚拔的萝卜缨子，这是晚上用来切一切煮糊糊吃的，发黄的部分他不舍得扔，嘴里的短缺真是令人着急。回来这几天，大粱小声说：娘，咱养点鸡和羊吧。三娘说，怕是不管啊，人都吃不饱，哪里有东西喂羊。大粱说：你别管，我自有办法。
　　大粱从部队回来，是想找个落脚的地方。生产队的队长，正是三十来岁的小青年，叫做刘大广，村民叫他大广，这名字跟他的权威一样响亮。大广祖辈都是这个村的，大广带领社员起早贪黑的干。大粱找到大广，想问问，有这么办法让他家养几只鸡。大广骂他：你不是部队回来的吗，公家的粮食哪能给你喂牲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