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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德方才雀跃的心情仿佛玩了一次高台跳水,兴奋退去,徒留一摊水花。
他把手伸出窗口,拨弄着格温的红色微曲的头发,微凉的风从窗口吹入,带来格温发梢上淡淡的栀子花香。
在“异国他乡”,这样的味道让他感到心灵安稳,也让他稍稍陷入怀念。
格温见行人减少,农居渐稀,便甩了甩马鞭,把马车的速度提了上去。
她看看太阳的高度,又站起来远远的顺着路望去,皱紧了眉头。
若是按照现在的速度,等到了斯通亨奇镇都要入夜了。
格温可不想因为宵禁而被迫风餐露宿在一墙之隔外,“享受”那种可望而不可即的痛苦。
于是她向后靠了靠,轻声问克劳德道
“小帅哥,你伤心完了吗?”
“嘶……”
克劳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姨妈,有事说事,你别这样,我害怕。”
“呸,小混蛋,怎么编排你姨妈呢。”
格温的脸被风吹得发红,甩了甩马鞭,说道
“按这个速度,咱们今天晚上只能在野外露营了,你给拉车的马施展【肌力强化】和【快速回复】,然后给车厢用一个【重力减轻】。
努努力,咱们赶在天黑之前冲到斯通亨奇。”
“啊?!”
克劳德的思考停滞了一瞬,随即慌张的摆手,
“姨妈你是开玩笑的吧,就算我受得了,马也受不了啊!”
魔法改变事物状态的时间越长,范围越大,消耗的魔力越多。
哪怕是魔力量超过常人十几倍的克劳德,同时释放三个魔法持续几个小时也是会被榨干的啊。
格温用力的挥舞马鞭,马儿吃痛,飞速奔跑起来,
她回头看着克劳德说
“我认真的,马无所谓了!到了斯通亨奇就换新马。咱们俩个接替着来,就当魔法练习了!”
克劳德的脸色一白,指着车窗喊道,
“sha……”
“啥什么啥,快点施法,我还要驾车呢。”
“刹……刹车啊!!!!”
“诶?”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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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过去了啊。”
“晕过去了呢。”
“姨妈你没有说这话的立场吧……”
“可是她突然从麦田地冲出来,麦秆那么高,她这么小只,我怎么可能看得到啊!”
克劳德和格温围坐在“受害者”身旁,马车已经停靠在了路边。
格温懊恼的用手抓了抓头发,问道
“刚刚的【琉璃壁】确定没问题吗?这小姑娘怎么现在还晕着呢?”
“受害者”是一位年纪与克劳德相仿的小女孩。
克劳德在马车与她相撞之前就无咏唱的释放了防御性魔法【琉璃壁】,这才让她免于受伤。
为了避免二次伤害,他还贴心的在小女孩的落点释放了【泥沼化】,让地面软化吸收冲击力。
至于她为什么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兴许是被吓到了吧?
“要是有问题的话她的伤肯定会很严重的……按理说不应该啊……”
克劳德的目光扫过小女孩的全身。
她穿着一身勉强称得上“麻布”的破烂外罩,外罩上的补丁不计其数,还有很多破损的地方没来得及修补,其下露出的四肢遍布大大小小的伤痕,虽然都是皮外伤,但是看上去也非常可怜。
她有着一头杂乱枯燥的银白色齐肩短发,仔细看能发现她的长相相当标致,可惜脸上的脏污和她身上难闻的臭味让她与“可爱”两字完全无缘了。
“这孩子身上的伤……是被虐待了吗?真是过分。”
格温怜惜的对着她身上的伤口施展了治愈魔法,又用魔法给她做了简单的清洁。
“从呼吸来看应该没什么问题,可能就是惊吓过度了。”
克劳德用手戳了戳她的脸颊,除了眼皮微微翕动外没有更多反应,却意外露出了她异于常人的尖尖的耳廓。
克劳德吃惊的拉了拉格温的袖子。
“姨妈,你看这个。”
“这是……精灵族?!
为什么会在这里?!”
格温大吃一惊,用手拨开小姑娘的银白头发,动作顿了顿,揉了揉她的耳朵,面色变得复杂。
“不……这孩子不是精灵族,而是精灵与人类结合生下的‘半精灵’。
一般来说,精灵族与人族就算是结婚生子也只会生出寿命悠久一点的人类。
生出半精灵的概率不到万分之一,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实物……”
“半精灵?这么稀有的种族为什么会遭到虐待?不应该很抢手吗……”
克劳德过去几年他把精力主要放在魔法和礼仪的修行上,对于安塔玛大陆的历史和风俗也只是一知半解,因此半精灵这个名词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可是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应该是全世界通用吧?
鸡窝里好不容易出了凤凰,怎么还会被虐待呢?
格温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语气低沉的说到
“半精灵虽然普遍继承了精灵的优秀天赋,但是在精灵族看来是类似残次品的存在,在精灵族内部被叫作‘诅咒之子’,是一种不详的征兆。
几乎所有的半精灵一出生就会被父母遗弃,能活下来的很少很少。
这孩子也是吃了很多苦才努力活到今天的吧……”
“这样啊,我还以为附近的村子里有精灵呢。看这样子她应该是被附近的村民抚养长大的吧。”
克劳德不太能理解这种因为“不详征兆”就遗弃婴儿的行径,但是也不至于为此感到愤恨。
毕竟这个世界是有神明真实存在的,人们的信仰无比虔诚,所谓“不详”究竟只是一种说法,还是说真的会变成事实,谁也说不准,也没有必要去冒这个险。
交谈间,克劳德发现小女孩的呼吸突然开始急促了起来,仔细看去,她刚刚是不是咽了口口水?
格温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轻声的问道
“小姑娘,你醒了吗?”
没有回应。
“唔……有点难办。”
格温给克劳德使了个眼色,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而后故作夸张的说道
“啊,克劳德,我们竟然撞死人了,怎么办啊!”
克劳德无奈的看了看坏笑着的姨妈,用类似的声线打着配合
“对啊姨妈,怎么办,这事要是闹到领主那里,我们可能要偿命的啊!”
“这样,我们只能把她处理掉了!反正附近也没人看到,我们挖个坑把她埋了吧。”
小姑娘的身体明显的抖了抖,一脸惊慌的表情,嘴巴咬紧,眼皮还是紧闭着。
还是要装鸵鸟吗……
格温送上了最后一击
“没办法,只能这样了。在此之前,我们先补个刀吧!匕首给我!”
格温捡起路旁的小树枝,轻轻戳了下小姑娘的肚子。
“呀啊!!!”
啊,她醒过来了。
她四肢并用的向后倒爬过去,动作非常灵巧。刚刚清理好的衣服又沾上一身泥土,她好不容易抓住了马车的车轮子,蜷缩在车轮后面躲了起来。
格温和克劳德面面相觑。
小姑娘依旧紧闭着眼,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她惊慌又小心的向两人问话,像一只掉下鸟窝的小鸟。
“好心的先生,好心的女士,莉奈什么都没有看见,求求你们不要杀莉奈,求求你们……”
闭眼是怕看到不该看的东西被灭口吗?
莉奈的求饶我见犹怜,让两人生出了一种强烈的负罪感。
坏人竟是我自己……
格温走近了些,温柔的道歉道
“小莉奈,我们刚刚是在开玩笑的。我们不会对你做不好的事情。
不小心撞到你,我们感到很抱歉,希望你能接受我们的道歉。”
“……真的吗?真的不会杀我?”
“真的,我以科博家的名义发誓,我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
格温冲着克劳德昂昂头,克劳德也说道
“我也以爱德华家的名义发誓,刚刚的话绝不作伪。莉奈,希望你可以接受我们的道歉。”
“呜……对不起……”
莉奈颤抖着睁开眼睛,抹了把眼泪,与两人短暂对视,却又惊慌的连忙把视线移开,对着两人不停鞠躬道歉。
好漂亮的眸子。
仅仅只是一瞬,那双如水洗过的紫水晶般澄澈的眼眸给克劳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他不由的在赞叹的同时,替莉奈感到悲伤。
克劳德走上前,扶住莉奈的肩膀,与她对视。
莉奈瘦的皮包骨头,纤细的让克劳德不太敢用力。
“呀……”
莉奈又吓的打了个颤,目光游离。
克劳德真挚的视线让她有些害羞,却也没生出没有反抗克劳德的念头,
“莉奈,我是克劳德·爱德华,这位是我的姨妈,格温·科博。
总之,要先吃颗糖吗?”
闻到淡淡的水果甜味,莉奈刚想拒绝,肚子却咕噜的叫了起来。
她的脸一下子红透了。
莉奈偷偷的抬起头看向克劳德,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他的微笑和阳光一样熠熠生辉,
“可以吗……”
“当然!”
“谢……谢谢……”
莉奈两只手捧水一样接过克劳德的糖,像是在进行一场隆重的仪式。
她紫色的眼眸中满是好奇和期待。
或许是发现自己的手有点脏,看着“包装精美”的糖果,莉奈一时间犯了难,
“需要我帮你吗?”
“谢谢……”
“小事。”
克劳德扭开糖果纸,将糖果送到莉奈嘴边
“啊~”
莉奈微微张开嘴
“啊……唔~嗯!”
入口,淡淡的甜味,有某种甘草的香气。
非常普通的糖果,却是莉奈人生中第一次品尝到的美味。
原来,这就是糖果的味道!
莉奈的眼睛冒出了小星星,像是在品尝绝世美味似的,让提供糖果的克劳德都没办法掩饰脸上的欣喜。
格温看着相处顺利的两小只,手支着下巴,露出了“慈祥”的姨母笑。
两小无猜,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