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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张毅就已经提前到了学校北门的停车场，开始一边吃着用开水泡过，昨晚打包回来的剩饭菜作为早饭，一边检查这次为期三天的调研工作的行程和所需要的表单，同时等待着同组的其他同学和司机。
这个时间不管是学校食堂还是学校外面的小吃店都还没有开门，虽然也可以在路上停下来找地方吃，但早饭并不能报销，对于经济情况不佳的张毅来说，能省一顿当然更好。
农大其实有很多像他一样来自农村的同学，但大部分人家庭情况都要比他好上不少，起码能交得上学费，父母额外也会给生活费。
可张毅家里还有一个弟弟，父亲又得了慢性病，没有劳动能力，全家的生活压力都压在母亲一个人身上，他实在是没有办法让自己活得像其他人一样轻松。
学费靠的是助学贷款，生活费则靠学校给的困难补助和打工。
别人是每个月换着法地向家里要钱，用来买手机、买电脑、买球鞋、吃饭喝酒追女孩子，而他不但不要家里寄来的生活费，每个月总还设法汇一点钱回去。
哪怕大部分时候其实只是四五百块，起码也能让父母和弟弟吃顿好一点的，可以让母亲少干几天杂工。
他本以为读完大学就能顺利找到工作，能够挣钱养家，改变全家的人的命运，但进入大四，开始像其他同学一样开始找实习的地方和工作的机会时他才发现，因为之前忙于打工挣钱，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拼命考证，没有参加过学生会，没有当过志愿者，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奖状又没有任何背景和关系，他根本就很难在云山找到专业对口的工作，甚至连像样一点的工作都找不到。
而那些不需要专业对口，是个人就能做的工作，他不读大学也能做，更看不到任何前景，那他辛辛苦苦这么半工半读又是为了什么？高中毕业直接打工不好吗？
这让他非常重视这次学校和金川文汇合作的社会调研任务，一方面是因为的确能挣到钱，但更重要的是，虽然同学中没有一个人以前听过这家公司，但仅仅是看它可以这么大手笔地与农大合作搞这么大规模的调研，背景和实力绝对不可小觑，甚至有可能是他们这些大四毕业生最好的机会！
虽然并不是体育学院的学生，但他却比任何一个体育学院的大四生都更积极，只要有机会，就主动申请到最偏远艰苦的地方去，而且总是争取成为组长，也总是把每一份自己经手的调查问卷和报告做到完美。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有很多人的想法和他一样，都在努力地表现自己，可金川公司的领导总是很难有机会见到，能够接触到的总是自己学校的老师和审计公司派来的人，时间长了，很多人心里的那股气就泄了。虽然也还是在参与各项工作，但却已经开始划水混日子，甚至已经有很多人退出了这项任务，开始考虑考研、考公或者是另找其他工作和实习的机会。
现场调研进行到一个多月之后，就连一部分有门路的体育学院的学生都已经退出了调研任务，现在还继续咬着牙苦撑的，大部分是没有门路和背景，又没有找到满意工作，还对金川文汇这家公司抱着希望的学生；要么就是还不知道这项任务的艰苦程度，把它当做是新奇体验的各个学院的学生。
满怀足球情怀和理想而参与这项任务还坚持到现在的那种人，至少张毅是没有听说过哪怕一个。
事实上，他本人过去也对足球丝毫不感兴趣，要不是在参加这次调研任务之前主动了解了一些与足球相关的基本概念和知识，他大概连调查问卷上那些问题都看不懂，更不要说给被调研的对象讲解，回答他们的疑问了。
他们这三天的任务是调研云山地区北面屏山县的甸马乡，按照表单上的序号，有九所小学和一所初中，学生加老师一共有三千五百多人，再加上社会足球调查，最少要收回三千七百份有效问卷，工作量非常大！
关键是，甸马乡距离农大有将近两百公里，有一半的路都是盘山公路，仅仅是从农大到乡政府所在的甸马村单程都需要四个多小时！
为了赶在中午之前到达，他们只能提前出发，好在，会愿意报名参加这种最艰苦调查工作的都是和他类似的同学，一个新人都没有，六点半不到，所有组员就都已经到齐，学校联系的越野车也到了，大家一起从仓库里把可能要用得上的表单搬出来，按照要求，尽可能多地往车里塞了满满的一车足球和球鞋，在绝大多数农大学生都还没醒之前，就已经踏上了自己的路途。
这辆车也已经跟着各个调查组跑了将近一个月了，司机对于要做的事情驾轻就熟，所有人一上车就忙着补觉，只是在路过某个加油站时进入加满了油，还顺便买了点茶叶蛋、方便面之类的当早饭。
张毅自然是照例说自己已经吃过了，其他人也没什么，匆匆吃完就重新上路了。
长年居住在云山的人应该很难想象，云山周围竟然会有那么多山，一座挨着一座，绕过一个山口又是另一个山口，似乎永远都没有止境。
到屏山县的七十多公里道路还好，都是刚刚修通不久的高速路，这个时段车很少，不到一个小时就轻轻松松跑完了。从屏山县向北出去三十多公里的道路也还好，弯是多了一点，但还算是勉强能够接受。
但在某个岔路口向右转入通往甸马乡的专属公路之后，情况就完全不同了，道路一下子变窄，弯也变得更多，但更恐怖的是，道路一直就在山腰上盘旋而上，旁边的山谷越来越深，越来越陡，很多路段还有从更高处的悬崖上滚下来的大大小小的碎石，让整条道路变得越发恐怖。
司机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减缓了速度，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慢慢爬行，车上的所有人也都睡不着了，下意识地拉紧了自己身边的把手，提心吊胆地看着道路旁边的深谷。
他们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道路了，张毅家甚至就住在类似这种情况的大山上，但害怕就是害怕，不可能当下面的悬崖和深谷并不存在。
这样磨磨蹭蹭地走了二十多公里，后面突然有一辆白色的越野车跟了上来，因为道路太窄，超不过去，只能跟着他们走了四五公里，到了一个稍微平坦一点的地方，后车突然打起了双闪灯，示意他们靠边停下。
“看牌照不是本地车啊？”司机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自己车上有四个小伙子，他也不怕对方惹事，便把车停了下来。
后面那辆白色越野的副驾驶位上马上扑出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蹲在路边狂吐，而开车者则在和他说了几句话之后，向他们走了过来。
“你们是农大派下来调研足球的小组吧？”这句话马上就打消了车上所有人的警惕，而张毅也马上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江……江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