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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未见过什么地方有如此多的守卫，如此高的院墙，如此肃杀的氛围。周围的一切都安静极了，只有巡逻卫兵的铁甲碰撞得乒乒作响。
领路的公公应当就是郝公公了，一路上他一直低着头，步子虽快却迈得极小，自进皇城大门起，已走了快一刻钟了，却连福宁殿的影子也不曾见到。这使我愈加的紧张，心脏跳动的声音快要盖过一切。
终于，郝公公停下了脚步，示意我在门外等候。
我紧张的心绪达到了顶峰，我既希望郝公公慢点通传，又盼着这一切快点结束。
该来的终究要来。
“进来吧。”声音响亮而有力，像直接可以把我击垮。
两侧的侍卫为我打开门，我迈进殿门的这一刻，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
我学着郝公公的样子，低着头，伏着背，我直直的走，不敢抬头看一眼，走到差不多了，便跪下行礼，我也不知道我距离皇帝究竟有多远，这个距离是否合适。
“草民徐朔，得州人是，携家中至宝《至理集》，前来请罪。”
“你何罪之有啊？”这声音不过同寻常男子一样，却吓得我冷不禁一哆嗦。
“回圣上，近日于望州叛乱之贼子余钧，原名徐钧，乃我徐氏族人，多年前弃徐姓而离家。我徐氏一族出此败类，实是家族之大耻，自觉愧对于圣上恩情，故特来请罪，还望圣上开恩。”
我竟流利的说出了这段话。
“哦？只是徐氏族人？”
“不敢隐瞒于圣上，那余钧乃草民生父，只是在草民出生之前便已离家。”
是啊，他终究是我的父亲，自我出生时便是，不由我来选择，尽管他从未照顾过我，甚至从未见过我，尽管他如今害我徐氏一族于水深火热之中。
“好好好，那便对了。哎呀，这《至理集》可当真是至宝啊，再者此事你徐氏族人也算无辜，又有何罪呢？”
只他这轻飘飘一句话，我徐氏一族百余人，应当是无性命之忧了。
“不过，你毕竟是那叛贼之子，朕还需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啊，你说说，朕该如何罚你。”
他是在戏耍我吗？我事先未曾想过他会问这样的问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着急着回答，朕长久未出宫，与朕讲讲你此行趣事吧。”
“哦，那陈县令当真是我朝之人才啊，周围县城均因城内流民过多闹得人心惶惶，案件频出，只他观鱼县内一片祥和啊，你是见过他的，你觉得呢？”
“圣上说的是。”
“那赵黎其实颇有些才气，可惜啊，你还不知道吧，他与你父亲，哦不对，应当是那乱贼，是旧识。”
“曙光村，是个好名字，不过这治安确实该完善完善了。”
“那齐氏家主为人其实十分古板，朕实在不喜他。”
原来我们这一路东躲西藏，隐姓埋名，于他，不过是看了一出好戏罢了。
“徐朔，你想好了吗，朕该如何罚你？”
“草民自知罪孽深重，任凭圣上责罚。”
“诶，爱卿言重了。让朕想想……对了，这裴将军即将要领兵去往望州，协助平乱，不如你便随他一起，戴罪立功，如何？”
“任凭圣上差遣。”
“甚好，甚好。”
看来这青诫山，是回不去了。
“草民还有一事禀报。”
“爱卿直说便是。”
“草民与师父在城外遇袭，师父为保我进京，只身与歹人缠斗，还请圣上开恩，救救我师父。”
“爱卿不必担心，回城的将士偶遇范先生，已将他救下，如今正在宫中疗伤。正好，朕也好与故人叙叙旧。”
郝公公领我出了福宁殿，向宫门走去。
“我领你至宫门，会有人带你去城外军营。东西给我吧。”
“什么东西？”
“《至理集》”
原来先才一时紧张，并未将书卷呈上。什么至宝，不过是可笑的玩物罢了。
“郝公公，圣上为何说与我师父是旧识？”
“范先生曾是在宫中任太傅，圣上那时便是他的学生。”
原来师父说的徒弟之一便是他。
“那还有一人是谁？”
“余钧。”
营帐内，裴将军正坐在桌前，像是在等我。
“快来，你定饿了吧，我给你备了吃食。”他看见我，向我招手道。
“见过将军。”
他遣退了帐外的士兵，说道：“你不必拘谨，我与你父亲……我与他是旧识。当初在宫中，圣上、我、他皆是同窗，只是范先生的课却只有圣上和他听得，想当初，他俩也要好的很。”
“不说那么多，你先吃着。”
一切好像都已尘埃落定，族人皆无性命之忧，师父也已安全。裴将军教了我许多兵法奇招，还有战场上保命的方法，我放纵地吃了好多东西，又与裴将军一起喝了好多好多的酒。这是我人生第四次喝酒，亦是最后一次。
“裴将军，你为什么打仗啊？”
“因为圣上要我打仗。”
“裴将军，你为何忠于圣上。这一路来，我遇见很多人，他们说圣上不是个好皇帝。”
“我不知道，我自小入宫来，便跟在圣上身侧，我常常在他偷玩时帮他打掩护，我那时便很信任他。我觉得，人生在世，总要信点什么，才能有所寄托。他离我最近，我便信他咯。”
人生在世，总要信点什么。好像颇有道理。
我该相信什么，什么是我能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