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一路人

　　“事情就是这样。”魑魅魍魉跪在书房内，将之前在柴房外听到的对话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
　　书房内没有点灯，朱然轩面对着窗口站着，窗外的月光如数撒到他的身上。魑魅魍魉看不到自家主子的神情，不敢妄自揣测，过了良久朱然轩这才叹了口气道：“让庄景把府中的暗卫和侍卫一并调去别院，三天后再调回来。”
　　魑魅魍魉兄弟俩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朝着朱然轩行了一礼，答了声：“是”便离开了。
　　靖江王府一夜之间就没了人，就连在门口的侍卫都消失的无影无踪。邱含依第二日起床的时候自是看到王府中的改变，但朱然轩没说什么，她也没问。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有了些微妙的变化。邱含依若有若无的跟朱然轩保持距离，而朱然轩也没主动去找她。
　　从轩月阁回来的第三日傍晚，两人吃过晚饭后，朱然轩便先回了房，等到邱含依去的时手中已经端着一碗燕窝银耳汤。
　　朱然轩就坐在房中的圆桌旁，而面前还放着一盘象棋，楚汉交界的对面已经摆好了黑红两棋，只是双方的阵营之中都没了卒和炮。
　　“王府里进了些小老鼠，可能今晚会不太平。”朱然轩见邱含依将手中的碗放在他旁边后，抬起头对着她微微一笑。
　　“是啊。”邱含依点了头，眼眸微垂便看向棋盘，一盘残局。
　　随后邱含依便坐到朱然轩的对面，将手按在车字之上，微微叹了口气问道：“有把握把他们赶走？”
　　“是。”朱然轩朝着邱含依自信一笑，指了指棋盘上的残局说道：“这盘棋分出个胜负，他们也就走了。”
　　“好。”邱含依动了，跟她一起动得还有悄悄潜伏进来的四人。
　　“灵儿，你小心点。”叶辞衍从腰间抽出自己的佩剑挡住王霖手中的刀，还不忘对着一旁趴在地上的蚩灵嘱咐一句。
　　“辞衍你放心！”蚩灵从包里抽出了四根银针握在手中，眼神紧紧盯住围在身旁的几个人。
　　“祁远，你先去找云景，这边交给我们。”钟离梓莹从腰间将软鞭抽了出来，在地上挥舞了几下便向其中一人攻去。
　　“那……就辛苦你们了，自己小心。”祁远当朝着几人点了头，身形一闪便隐在阴影当中。
　　这边正打的热火朝天，而邱含依和朱然轩的棋局也有了新进展，两个人只要谁先动都可以直接照了对方的将。
　　“所以，接下来应该谁走了？”邱含依明知故问，接下来是她该走的。
　　“你。”朱然轩没有丝毫考虑脱口而出。
　　听了朱然轩的回答，邱含依也没丝毫犹豫，用自己的车吃掉了朱然轩的帅。
　　“你输了。”
　　“你要走？！”
　　两人一齐开了口，其中一个声音中不带丝毫感情，另一个却是有些不可置信。邱含依没有回答，却是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而朱然轩见到她站起来却是又开了口：“为什么？”
　　“毕竟我跟王爷不是一路人。”邱含依将身子转了过去，抬头看了看屋内的陈设，“王爷连我是谁都……”
　　“含依。”邱含依的话没有说完，朱然轩却是开口打断，放在桌上的双手慢慢握紧，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情绪这才又开口说道：“我一直都知道你是谁，但是我想让你亲口对我说。你说你叫邱芸，我信。你说你是想要出来见见世面，我信。这些日子里，你对我的一切我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邱含依，你敢说你心里没有我？”
　　“不敢。”邱含依的语气依旧平静，但心脏却在右胸处跳个不停。
　　“那你留下来，我娶你，我马上娶你。”朱然轩缓了口气，接着说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任何东西。”
　　“我想要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呢？”邱含依将身子转了过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神情中也带着淡漠，就这么冷冷的看着朱然轩。
　　“不会的。”朱然轩摇了摇头，但面上的表情却有些慌乱。
　　“我的确不会。”邱含依突然就笑了，只是那笑带着些自嘲，眼中带着些怜悯的看向在圆桌旁坐着的男人，“就算我嫁给你当了王妃又怎么样？你离不开你的皇兄，我这辈子也会被困在这里不是吗？”
　　“我可以帮你报仇。”朱然轩有些不甘心，“你想要林不语的命我可以帮你取了，你想要重建阙燕阁我可以出人出力出钱，只要你在我身边。你想要杀谁我都可以……”
　　邱含依摇了摇头，笑容里带着些无奈，“你说的这些我自己都可以做到，为什么还要你帮忙呢？”
　　邱含依没等到朱然轩的回复，于是她说：“朱然轩，你我之间，不过就是南柯一梦而已。”
　　她说：“我不是邱芸，但你还是靖江王，梦醒了邱芸也就不在了。”
　　她说：“我叫邱含依，是那个弑父杀母的妖女，不是什么想要出来见见世面的江湖儿女。”
　　她说：“我身上背负着的是母亲和好友的仇恨，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她说：“而你，离不开你的皇兄，你的皇兄也离不开你。你不能跟我一起走，我也不可能留下。”
　　最终她深深的看了朱然轩一眼，抬腿便往他的内室走去。朱然轩就这么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将身上的衣裙褪下，从他的衣柜中找出了一套月白色的衣裳。在她将里面的中衣也褪下后，他见到她背后的伤疤，没有他多，却都伤在要害。
　　朱然轩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换上他的衣裳，将梳着垂鬓分肖髻的长发散开，熟练的将发束在头顶，用了一根发带绑上。邱含依转身便又走了回来，面上的表情犹如初见，对着朱然轩拱了拱手压了声音说道：“多谢靖江王这几日的照护，云景在此谢过了。”
　　最后她用了本音说：“朱然轩，再也不会了。”
　　“含依。”朱然轩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见到正要直起身子的人停了停，他问：“你身上的蛊是谁种的？”
　　“拜你所赐。”邱含依将身子直了起来，眼中的神色十分平静，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处，“那时你一剑刺到这里，虽说被玉佩挡了一下，没有里面要了我的命，但心脉还是断了。蚩灵为了救我，给我种了蛊。”
　　“我……”朱然轩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话来。
　　邱含依朝着他点了点头，随后便转了身朝着门口快走了几步，将房门打开，见到祁远正好站在门口，朝着他点了点头。求在邱含依从门口出来时，祁远好奇的往门内望去，却见到朱然轩那带着暴戾的眼神正盯着他，好似要将他千刀万剐了一般。
　　祁远打了个冷颤，连忙转过身，小跑了几步便到了邱含依的身边说道：“走吧，辞衍他们应该已经脱身了。”
　　“嗯。”邱含依点了点头，却朝着祁远伸了手，笑眯眯的说道：“带我走吧，内力被封了。”
　　祁远白了邱含依一眼，伸手便将邱含依横抱起来，而邱含依很自然的将双臂揽在他的脖子上，头埋在祁远的肩膀，余光却还是瞥向了门口的位置。朱然轩的眼圈泛着红，身子好像都在微微发着抖，眼中的神情都是满满的委屈和不甘。
　　邱含依的鼻子一酸，便将整张脸埋在祁远的肩膀上，死死咬住下唇不让眼中的泪水流出来。祁远的足尖一点，便带着邱含依翻出了靖江王的院落，而他自然是感觉到了邱含依的情绪变化，当下便皱了皱眉说道：“你这些日子的伙食不错啊？明显肥了不少。我可跟你说好了，等出了应天府你得请我们几个吃点好的。”
　　邱含依没有回答，只是静静伏在他身上。
　　“我跟你说啊，我们几个这个年都是在破庙过的。你倒是锦衣玉食了，宫宴吃的怎么样啊？”
　　“要不是小灵儿机智，说是找竹月儿姑娘来，怕是我们这辈子都不用见你了。”
　　“还有啊……”
　　祁远抱着邱含依絮絮叨叨的说着话，他也不管邱含依到底听进去了多少，只是一个劲的抱怨。祁远就是觉得邱含依变了，但是哪里变了他还不知道。他想起了靖江王看向他的那一眼，眼中的神情他这辈子都忘不掉，那眼神分明就是再说自己夺走了属于他最心爱的东西。如果把他换成靖江王，如果把楚岚换成邱含依，可能他会上去打那个带走她的人吧？
　　就在祁远抱着邱含依离开王府的时候，朱然轩的几大干将也到了他的院落，几个人到了门口，就见到屋内除了朱然轩再无别人，他一个人呆愣愣的站着。
　　“王爷……”庄景走了几步，张了张嘴。
　　朱然轩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走到圆桌旁，一只手扶住圆桌的边，稍微一用力便将圆桌给掀翻了，将一旁的瓷器玉器一股脑的都扫落在地。
　　“王爷！王爷！”
　　众人异口同声，想要上前阻止却是没想到朱然轩突然转过身，红着眼睛看向他们缓缓吐出一个字：“滚。”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却见到前面的庄景和流苒没有动，当下也没人敢动，但下一刻，两只花瓶便伴随着一声：“滚啊！”就砸在庄景和流苒的身上。
　　庄景和流苒对视了一眼便什么话都没说，带着人便退了出去，走的时候还将房门关上。
　　听说那夜朱然轩的房内砸东西的声音响了半宿，等到声音没了，流苒和庄景再推门进去的时候，朱然轩已经倒在地上，高烧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