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新年新人的婚礼

　　元旦节工作人员放假两天，是沉湖农场多年来的传统。
　　这些日子太阳高照，天气一直暖融融的，让人内心的种种欲望在冬日里悄然无声地生长膨胀。经冬的作物播下去了，棉花采摘交售完毕，钱款也全部结回了。田里的事儿基本上忙完了，手里有了钱，人人成了大爷，生产队的男人们三五相约骑上摩托车到沉湖口镇上喝完早酒，然后坐到茶馆里搓起了麻将，中午简单地吃一碗方便面，晚上再喝上几两酒，然后带着酒意回家，这日子过得比上班的人都舒坦。女人们闲着没事，年轻的姑娘们忙着谈恋爱准备结婚，已经结婚还很青春的女子以多种方式为心爱的男子付出身心，年老的妇女们三五成群议论着一些家长里短。钱多了，难免就有一些人躲在屋子里赌博，赌博的形式是多种多样的，现在最时兴的是六合彩买码，这一活动才开始流传便在沉湖有一定的气候了，农场开了专题禁赌会，效果并不理想。
　　元月一日晚上，沉湖宾馆餐厅里很热闹，种子公司经理洪波和中学老师何洁的婚宴正在举行。沉湖这一带，男女结婚仪式历来有很多讲究，一代代地流传到如今，在现代文明的冲击下人们的观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结婚主要是当事人的喜事，他们高兴紧张那是正常的，而其他的人主要是来还当事人的人情，当然顺带看看热闹。还人情，那就要吃饭喝酒大排筵席。热闹看得多了，人也就麻木了不算什么稀奇，除非有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情发生。洪波不是本地人，从老家来的亲戚不多，前来祝贺的主要是一些同事和朋友。何洁虽是本地人，可父亲死得早，本家亲戚之间来往自然少了，她的客人主要是同事。
　　本地人办婚宴一般在家中举行，要热热闹闹地吵上几天。现在许多人图方便省事，学城里人在饭馆里请客，条件好一点的、有点身份的便在农场宾馆请客，大伙交上自己该交的礼金，几十桌同时开席胡吃海喝一顿便完事。通常主持人在婚宴上简单地说上几句，就是宣告当事人组成了合法家庭，酒宴散了，婚礼也便结束了。
　　这晚的婚宴，餐厅大厅里的来宾主要是总场机关、农场中学和种子公司的一些干部、职工和教师，当然也有和洪波何洁有人情来往的一些社会上的人士，何洁的一些亲友也坐在大厅里，齐整整的二十八张桌子坐满了大人和小孩，将大厅挤得满满的。大厅里热气腾腾，酒香扑鼻、酒气刺眼，只见坐着的人头晃动，端菜递饭的人影如梭，相隔两三桌便看不真切了。大厅北面墙上挂着的“沉湖宾馆全体员工祝洪波先生何洁小姐新婚幸福白头偕老”的横幅，在人们的喧嚣中显得十分清晰。
　　在西边的包间里开有四桌宴席，一桌是洪波老家来的父母兄弟姊妹和两位亲戚。一桌是洪波的校友和公司几个重要客户，其中有省种子管理站的刘小平副站长，一桌是何洁的母亲和其他至亲，一桌是向抗生、向红心、何自我、龙德水、段小龙等人。在忙乱中洪波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暗中清点人数时发觉平时与自己有人情来往的基本上都来了，农场党委中向书记、何书记来了，赵明珠、龚正、郑顺锋三人没来，洪波心里不太舒服，自己曾经鞍前马后为他们服务多年，文化不高的赵明珠每年的工作总结都是他代写的，看来这些只是工作而已，没多少人情可言。由此他很冷静地想到，这大小餐厅里来吃酒宴的人，除了他和何洁的骨肉至亲，其他大部分只是来还他的人情，并不专为他们祝福而来。这种不愉快的念头只是一转眼间，当他看到身披婚纱仪态万方的何洁款款向他走来时，什么烦恼也没有了，今天是自己大喜的日子，自己要先高兴再说，转念间笑容堆上脸庞。
　　洪波与何洁从向抗生这一桌开始给来宾敬酒。
　　两人结伴进入包间里，客人们眼前一亮。洪波一身藏青色西服，显得笔挺高贵，何洁一身白婚纱，看起来特别纯洁美丽。
　　“新娘子真漂亮啊！”向红心起身拉住何洁的手。
　　向抗生、何自我等人也都为这一对新人高兴，觉得是见过的最漂亮的一对儿。
　　“向书记、何书记、龙场长、段经理，感谢各位领导关心照顾！我们敬各位！”洪波说完就要喝酒。
　　段小龙一把拉住他的右手：“哎，洪经理，今天是你们大喜的日子，总要说点与气氛相符的话吧？”
　　“说什么呢？”洪波看看何洁，何洁娇羞满面、脉脉含情地望着他。洪波心里甜滋滋的，他没加思索很豪爽地一挥手说：“那就是努力工作，早添革命后代吧！”大家都笑了。
　　洪波正要再次提议举杯，向红心凑过去闻了闻他的杯子便拿过去泼了，给他倒上一杯白开水：“我们需要的是健康的革命后代！”
　　大伙笑得更欢了。
　　洪波牵着何洁走到向抗生身边，给他倒上一小盅开水，然后自己举杯说：“向书记，我们俩能有今日，全靠您的关心爱护。感谢您！”他示意何洁和他一齐敬向抗生，何洁人好象在梦中一样没反应过来，向红心拉拉她的裙子，何洁顺从地举杯喝了。
　　向抗生没推辞，只是看看洪波又看看何洁，一字一句地说：“祝你们幸福！”
　　这时灯光一闪，只听咔嚓一声，农场电视台的小李按下了相机快门。
　　洪波牵着何洁的手出来在过道上，他问：“冷不冷？手有点凉呢。”
　　“还好，不要紧。”何洁攥紧了他的手。
　　两人来到洪波校友和客户的这一间包厢里，何洁的美艳自然又引起一片惊叹声。
　　刘小平已经有点酒意了，说自己曾邀请柯明路和柳小秋一起过来参加洪波的婚礼，顺便到沉湖转转，他们两人都说元旦有安排走不脱身。洪波本身就没想过要接他们两个参加自己婚礼的，也就无所谓。刘小平看着他们这一对玉人很有感慨：“我们农大在沉湖的校友，只剩下李思水光棍一条了，他怎么不来喝杯酒呢？”
　　洪波也说昨天专门请过他了，他怎么会不来呢？
　　洪波何洁两人来到洪波老家的客人包间里，洪波的父母笑得眯缝着眼，心里喜洋洋的，在外打工的妹妹洪菱提前回家专门来庆祝哥哥的婚事，她拉着何洁的手说：“嫂子好漂亮哦。”洪波的母亲穿着新做的粗布衣裳，伸手拂拂何洁的裙子说：“娃呀，穿这么少，小心受凉了。”洪波妹子说：“妈，这叫美丽动人，您不懂的。”懂与不懂的一桌人都笑了。
　　他们来到何洁母亲们的包间里，给各位表示了感谢，何洁在省城读大学的妹妹何芳元旦放假在家，她专门给姐夫洪波敬酒，说：“你可要对我姐姐好！”洪波点头称是。何洁的母亲拉着女儿的手来到洪波父母所在的包间里，两亲家说了一些必要的客套后，举杯喝了饮料，她母亲又要拉何洁去给向抗生敬酒，何洁挣脱她妈的手说：“给他敬过了，您别多事！”说完过去挽起洪波的手，去给大厅的人敬酒，何洁母亲一个人呆呆地站在过道里，口里喃喃地说：“这孩子，都成家了还不懂事。”随即摇摇头，走进了自己所在的包间。
　　洪波何洁一来到大厅，礼宾司仪种子公司书记张兴强便大声宣布请新人给大家敬酒，于是大伙一起举杯。然后张兴强书记又说由新人介绍恋爱经过。洪波接过话筒说：“我们和大家一样，是自由恋爱的，没什么好讲的，要不我们给大伙唱一首歌吧。”
　　大厅里划拳喝酒的、叫喊上饭的各种声音嘈杂在一起，大人小孩的心事主要在吃上面了，远处来的人想吃了快点回家，已经约好饭后打牌的也要快点上牌桌，一些真正的食客一边品尝一边发表鉴定意见，只有一少部分人响应新郎官的倡议附和说可以。
　　洪波何洁两人牵手唱了《敖包相会》、《真心爱人》两首歌，这是两人第一次一起唱歌，又是在这样特别的场合，两人四目相对声情并茂，自个儿心里醉了。歌声也让忙于吃喝的食客们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注目这一对幸福的人儿。
　　酒宴结束了，婚礼也结束了。
　　婚礼结束后，张兴强将要在沉湖过夜的来客和洪波的亲人都安排在沉湖宾馆住下。强兴强张罗着洪波的一帮校友和客户安排在宾馆里娱乐，洪波到各房间里和他们打了招呼、陪他们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来到一楼和父母妹妹以及老家来的亲戚说话。
　　自己的父母、妹妹洪菱、叔叔和姑父，都是第一次来沉湖农场，也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婚宴，还沉浸在惊奇的回忆中。洪波给他们介绍了他和何洁的恋爱经过和她家的一些情况，“结婚的事，是向书记亲自定的日子，他跟我安排的房子早点住进去好些，免得别人争，我原来是准备先把小洁带回家，三八或者五一结婚的。”洪波担心父母不高兴。
　　本就对何洁很满意的父母，听说是农场书记亲自介绍，何洁还是书记女儿的干妹子时，连连点头特别开心，要他好好地对待人家。
　　“哥哥，你们快点生个娃，我来给你们带。”洪菱笑吟吟地说。
　　“小洁还说过些日子把爸妈接过来一起住，到这边养老的。在这边给洪菱找个婆家，我们一家都在农场了。”洪波又说。
　　“哦，有这心就好！就好！”父亲说。
　　说到洪波的工作，叔父问洪波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官，做些什么事。
　　洪波说农场和县里乡镇都不好比，按行政级别来说，他现在是农场的正科级干部就相当于老家的乡镇长吧。叔父姑父都张大了嘴巴，这已经是很大的官了吧，一会儿才说：“我们洪家是出了个大官啊！”
　　大伙笑了，洪菱咯咯的笑声特别清脆悦耳。
　　洪波走出宾馆回到总场大院时，已经快十一点了。走道上空无一人，路灯忽然熄灭了，四周显得出奇的宁静，一阵风来，身穿单薄西服的他不禁打了个寒噤，浑身觉得酸软疲劳十分乏力。
　　他就着依稀的道路影子快步往家中走去。走过“党委特区”时他看了看，只有向书记家二楼还亮着灯光，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那是向红心的房间，此刻她在干什么呢，在为自己祝福吗？走到自己这一排房子时还有三家亮着灯光，其中最亮的就是自己与何洁的家，单身的日子结束了，以后会是什么样子，他不知道，能肯定的是今后回家晚了，会有人为他亮着灯、有人在等他，想到这些，他有如身在梦中，心里温暖多了。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