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小说巴士 / 孤岛往事:双面特工成长录 / 第三十五章 峥嵘

第三十五章 峥嵘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灯光暗淡,冷漠地注视着所有的人。
  戴笠把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看了一遍,笑道:“你们觉得,谁最可能是共党?”
  还是没人吭声。
  戴笠提议:“不然,我们投票吧。你觉得可能是谁?”
  秘书上前,给每人发了张纸。
  学员们不敢有太大动作,只好用眼角余光互相打量。
  陆续有人提起笔,慢慢腾腾划拉。
  戚风端坐半天,水波不兴地拿起笔,写了两个字,折起来,交给秘书。
  秘书把票收齐,递给戴笠。
  戴笠一张一张打开看,纸张窸窣的摩擦声仿佛锯子,锯着每个人的心。
  戴笠按名字分组,零星几组,大部分只有一两张,其中一个,票堆在一起堆得倒塌。
  百分之九十的人,选了他。
  戴笠面上浮起一丝笑意,似乎觉得结果很幽默:“你们猜,这个算是被‘千夫所指’的人,到底是谁?”
  王同学脸色丕变。
  他咬牙切齿地想,自己人缘不好也就算了,黄埔那帮孙子肯定恨自己。
  其他那些杂牌儿居然也忘恩负义!
  王八蛋,平时被人欺负一个屁放不出来全靠我出头,这是看结业了用不上我了!
  王同学本来就眼大,越瞪越大,马上要喷出火。
  其他人垂下眼皮,额角冒汗,竟然想到一起去了!
  戴笠的手指在那一堆纸旁边打转:“这个人……没想到啊。”
  寂静。
  有的人已经汗如雨下,不停吞咽。
  戴笠说话时不紧不慢,像一条蛇吐着信子,有规律地嘶一声,嘶一声,捕捉着空中的恐惧,和恐惧下不值一提的可笑心思。
  没人讲话。
  戴笠观察每张脸,每个表情。
  紧张,惊吓,疑惑,愤怒,五花八门。只有一个人……没表情。
  安静,肃穆,沉着。
  戴笠笑意更大:“戚风,你说是谁呢。”
  戚风平和道:“是我。”
  王同学吃惊地看戚风,其他人也看他。
  戚风还是那么温和——该死的,高等阶级流淌于血液的优雅持重。
  戴笠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他的笑声几乎让所有人低头,气氛冷硬如铁砸下来。
  “为什么?”
  “戴主任,您先说我猜对了么?”
  戴笠用手指夹起那一堆中的一张,拎起一角,上面赫然两个字:戚风。
  “真没想到。居然基本都投你。”
  戚风神情丝毫不乱。
  戴笠奇怪:“你不紧张,不生气,不愤怒,不疑惑。他们这是投对了?”
  戚风道:“我早就料到,应该是我。”
  “为什么?”
  戚风笑一声:“大家都觉得,这里面,只有我,即便真是共党,恐怕也死不了。投谁都不好,干脆投个不会死的吧。”
  戴笠声音高了些:“你们是这样想的?”
  噤若寒蝉。
  王同学起立,严肃道:“报告,我不是这样想的。”
  戴笠被他一惊一乍的唬一下:“……说说理由。”
  王同学思路清晰:“戚风他爹是戚贺东。共党最恨有钱人。”
  直接有人喷了。
  压抑的低笑声此起彼伏。
  他们看王同学傻子似的巍峨矗立,觉得他从里幽默到外。
  唯独戴笠没笑。
  “讲理由。”
  王同学权当没听见这些嘲笑,幽幽道:“民国十八年,赣西南所谓的‘苏区’肃反,嚷嚷着开除地主富农出党,内斗得一塌糊涂,富农出身的干部无法立足,闹了出‘富田事变’。民国十八年自相残杀到民国十九年,李韶九过足了杀瘾。富农尚且如此,戚风在他们那算什么?大资本家,恐怕除了他自己不得好死,还得掘坟鞭尸戚贺东呢!”
  戴笠很欣赏地看王同学。这个愣头青,歪打正着。
  “接着说。”
  王同学有点纳闷,还有什么可说的?
  只好硬着头皮扯:“在座诸位论出身,估计是我最差,一穷二白大头兵。除了我,你们在共斐那里应该不止富农吧?这样还当什么‘地下党’,恕我直言,你脑子有问题。”
  戴笠真乐了:“听你这意思,竟然是你自己嫌疑最大了?共斐原来最欣赏你?”
  王同学倨傲:“身正不怕影子斜。共斐欣赏我,我看不上共斐!”
  “为什么?”
  王同学扫了一眼众人,理所当然道:“躲躲藏藏。还地下党,地下的是什么?老鼠罢了。”
  戴笠用手指敲桌板。
  一下,一下,一下。
  “诸位都是罪大恶极的‘剥削阶级’。有替共党卖命的,自己掂量掂量。现在用着你,难保等你没用了不会被‘肃反’掉。共党恨你,知道么。”
  *
  戚遇山穿着笔挺的制服,用彩纸纱纸替客人扎花束。
  他对花朵很敏感,一束花的颜色搭配香味搭配,不必钻研,信手拈来。
  这艺术的手艺,苏珊都夸过,十分罕见。
  他在花店工作,熟悉每一朵花的香气。
  站在花丛中,他自己也是一株朝气蓬勃悦目的清新植物。
  “年轻人,我能不能把你打包一起带走?”经常来买花的老太太弯着腰,拄着拐杖,乐呵呵地跟他调笑,“看到你我都觉得我年轻了。”
  戚遇山愉快地给花束打上缎带,笑容仿佛清晨树叶上清凉的露气:“好呀好呀,那是我的荣幸美丽的女士,我拜倒在你的魅力之下!”
  老太太被他逗得直笑,高高兴兴地抱着花束,走了。
  现在经济不景气,店主干了件无比英明的事:雇佣戚遇山。
  他把附近的女客人都勾来。
  法国人离不开花,还有情。
  都需要生殖器,花儿们是最耀武扬威的欲望。
  戚遇山白天上课卖花,晚上参加贵婉的读书会。
  第一天去的时候工友们看到他一愣,问他是做什么的。
  戚遇山腼腆:“我是卖花的。”
  大家大笑:“怪不得,细皮嫩肉,哪是我们这种打铁扬沙子的!”
  也还是有谨慎的,打量戚遇山,疑惑他是否可靠。
  既然是贵婉亲自介绍,本不应该问题。
  可谁都会走眼,贵婉不是神。
  戚遇山了然,非常大方地接受大家的审视:“我中学出来念书,是官费生,目前在索邦念大学。家中的确殷实,但你们知道,这几年整个世界都被放血,实在不好意思再啃兄姐血肉,自力更生到卢浮宫前面卖假画,被抓,为了省钱硬是没交罚款,反正我查了,不进档案。”
  大家被他逗得很高兴,有些喜欢这个刚从少年蜕变为青年的年轻人。
  他眼神明亮,有最活力的气息。
  “那么你到我们读书会来是为什么?钱和前途,我们都没有。”
  “救国。”戚遇山很坚定,“为了找一条救国的道路。我从很多年前就想找到个答案,我的国我的民什么时候才能爬起来?我到处研究,到处碰壁。我研究波兰,因为波兰这个国家让我眼熟,‘老子祖上阔过’。研究波兰研究很久,波兰没给我什么启示我看到了和它纠缠已久的沙俄,也就是现在的苏联。我对苏联的主义和道路很感兴趣,我觉得我快摸着门儿了。”
  贵婉微笑:“欢迎你来。希望你能找到你想要的道路和答案。当然,我必须再提醒你一遍,很危险,这条道路非常危险。”
  戚遇山笑笑:“现今国如此,顾不上个人得失。惟救国,惟救国,惟救国而已。”
  戚云再次看到戚风,终于忍不住上去拍他一巴掌:“你又回来了?戚遇山呢?”
  瘦高的青年穿着西装大衣,肩背挺直:“姐,怎么每次我回来你都不高兴。你不想我?”
  戚云搂着他:“我哪能不想你。越是想你,越不想你回来。”
  “戚川呢?”
  “戚川回苏州老家去了。这几天他放假,我镇不住他,他想回苏州玩,就回吧。”
  戚风点头。
  他眼神锐利而疲惫,看着戚云笑,笑得戚云心酸。
  “正好你回来了。那我……”戚云哽咽一下,“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不让你掺和场面上的事。我觉得不安全。可是我现在发现,这样做不对。戚风,姐姐得保护你,你绝对不能出事,晓得吗?”
  戚风紧紧搂着姐姐,用温柔低沉的嗓音轻声道:“我晓得,我晓得,这么多年,没有姐姐就没有我。我对姐姐只有感激。”
  叶琢堂办了个私人茶会,邀了一众老头子来闲聊。
  他其实不能喝茶,只能喝白水。
  吃也得抠着吃,吃多少得医生批准。
  他这个病,西医中医都要求忌口。
  再没有比控制饮食更让人感悟人生的,叶琢堂什么都不能吃,消沉地韬光养晦。
  难得提出要举行茶会,来的故交真的不少。
  叶琢堂没怎么说话,有人通报,才有了点笑意。
  他点头,不一会儿一个打扮入时的年轻女子,领着一名西装革履的高个子年轻男子走上来,笑盈盈地在客厅跪下,给叶琢堂磕头:“叶伯伯生日我弟弟没赶上,我领他来赔罪啦!”
  叶琢堂赶紧让两人起来,起身亲自去扶他们。
  广阔客厅里坐着的别的老人不明所以,看叶琢堂笑用手摩挲瘦高青年的背,对着他们温声道:“你们仔细看看,他像谁?”
  有人吃惊道:“这不是……”
  叶琢堂喟叹:“锐东兄的长子,戚风。太像了。大小伙子给他姐姐管傻了,来来来,见见你的伯伯叔叔们。”
  戚风戚云一左一右扶着叶琢堂,一个一个见过当年上海滩叱咤风云的中流砥柱。
  有人百感交集揩眼角:“真是老了。不经事了。”
  当年的戚贺东,眼前的戚风。
  隐隐约约,还有曾经风华正茂的自己。
  峥嵘岁月,差点都忘了。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