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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生若尘埃 / 第六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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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更焦躁,声色俱厉地问:“为什么要绑着她的手啊?”
  护士解释道:“她嘛,因为一直发高烧,然后神志不清醒,总是抓伤口,还拔身上的管子,给她讲又不听,她也一直不讲话,没办法,只好绑住了!”
  静秋的手臂抬呀抬,两只手在空气中挥舞着,想要抓住希望一般。静秋确实是想要抓住希望,虽然她意识并不清醒,但这更是一种本能,是对生对自由的一种本能。静秋的样子像极了鱼缸打碎之后,掉落在地板上的金鱼,在一片水渍之中奋力地挣扎,一下,两下,看不到希望了,眼睛里却仍闪烁着。
  “什么,怎么还会神志不清醒?”陈更直起身来,一副要理论的架势,“做完手术都三天了,我看别人手术完在重症监护室待一晚就可以了!”
  护士没好气地说:“等下检查完,让她的主治医师来给你们说嘛!”
  王玉兰的泪早落下来,握住静秋的一只手,仍像静秋出手术室那晚的情形一样,悲伤之中只会讲一句话:“静秋,妈在这呢,你看到妈了吗?”
  静秋只是傻笑不讲话。因为静秋的肿瘤长在左侧脑室,手术时伤到了左脑,累及整个右侧肢体的神经,所以她笑时只有左侧的嘴角可以上扬,像是一个中风患者。
  杨芮问:“逢森呢?”她转身从人群外围拉过逢森,塞到王玉兰怀里,说道:“静秋,你看看,逢森来了,陈更专门回家把我们俩接来了。”
  静秋看着逢森仍是无声地笑,和她望向其他人时一样,眼睛里闪着光,但那光里饱含着痛苦,像是一个自由的灵魂锁在被禁止了表达能力的躯壳里,让人为之共情。静秋有知觉,高烧之下,无论是手术伤口还是身体的其他部分都极其难受,可她因大脑神经受创,导致思维意识错乱,既讲不出话,又被绑着双手,那种痛苦显而易见。
  王玉兰将逢森揽在怀里,一字一句地教——“你问妈妈疼不疼?”“你告诉妈妈不要怕!”“你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片混乱之中,逢森只是头埋在静秋肩头,轻轻地唤:“妈妈……”
  护士说:“好啦!不能让她在外面耽搁太久,要赶快做完检查推回病房去!”
  言毕,护士便推着床向前,陈更等人随在床两侧,送到检查室门口。
  护士又讲:“病人现在的情况,做检查时要有人在一旁陪着。你们谁进来?要结过婚生过孩子,以后不准备要孩子的。”
  王玉兰一把攥住林天明的腕子,怕他冲向前。
  陈更毫不犹豫地说:“我来。”
  陈更瞥见了王玉兰的小动作,王玉兰其实是多此一举,这种情形下,当然必须是陈更来。
  陈更扶着病床随护士进了检查室。
  护士回头喊:“嗳,你们多来几个人,帮忙抬一下。”
  众人都涌进检查室,护士解开绑住静秋手腕的绳子,大家七手八脚地把静秋抬到核磁共振机的桥床上。
  护士叮嘱陈更:“一定不能让她乱抓,尤其是鼻饲和头顶的伤口!”
  陈更点头:“我明白!”
  即使是在这种情形下,成为众人的焦点,仿佛是一个重要的责任由他承担下来。而陈更似乎也为之做出了莫大的牺牲,毕竟护士说过,陪伴静秋做过检查之后,就不能再要孩子了,更加让陈更油然升起一种神圣感。
  护士进到一旁的观察室,王玉兰等人则退到门外。
  林晓筠双手比画着,又叮嘱道:“陈更,乖,你能不能抓住她两只手?可别让她乱抓乱挠啥的!”
  陈更回头一笑,没有讲话,心里暗怪林晓筠多此一言,总显得她好像才是最关心静秋的人,有时难免太过刻意了。
  检查室的电动门隆隆关上。
  陈更握住静秋的手,笑着说:“我陪着你呢,不用害怕。”
  静秋还是歪着嘴笑。核磁共振机启动,静秋紧紧攥着陈更的手,非常配合地一动不动。
  等静秋做完检查,护士安排陈更诸人等着医生前来,便推着静秋回了重症监护病房。
  过了很久,张医生才上来。也许没多久,但是在陈更的意识里,这段时间被痛苦拉长,变得无比煎熬。
  张医生看过静秋的检查结果,刚出检查室,已经被陈更诸人围住。
  “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可能是失语性偏瘫。”张医生面对静秋家人们的疑问和关切,挠着额头说道,“比预想中的情况要糟一些。”
  张医生的话像一颗响雷,炸傻了陈更等人,好像他们也失语了。
  张医生解释:“我们普通人都是左脑比较发达,记忆啊语言中枢什么的通常都集中在左半脑,而她的肿瘤刚好长在左脑室,可能是手术过程中伤到了大脑,从而造成她失去了语言能力以及右侧肢体的活动能力,这也是她术后三天还不能讲话的原因。”
  陈更方寸大乱,医生的话他听得似懂非懂,他有许多疑问,但好像自己的疑问又全是废话。他疑心重重的静秋手术时间加倍延长会不是造成静秋失语的原因?静秋的情况算医疗事故吗?或者要不要像新闻上那样和医生大闹一场?
  嚅嗫半天,陈更才问:“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等出院后尽快去做康复治疗。患者还年轻,机会蛮大的!”
  早在静秋刚查出患病时,在蒲城市人民医院开具的检查单上,写的是疑似中枢神经细胞瘤。因为蒲城市人民医院没有加强核磁共振的技术,医生便建议静秋到省城做进一步检查。在获知消息的第一时间,陈更已经在网上查过病历资料,医院检查单上“疑似”一次还是给了他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幻想这个疑似会不会是医院的技术不够而产生的错误报告;他更离谱的幻想是不是医生失职,拿错了别人的报告。可惜,后来陈更的这些幻想被一一戳破,在BJ,静秋确诊是中枢神经细胞瘤。此时陈更已经查阅了大量的资料和病例,他性格中消极逃避又天真幼稚的那一面凸显出来,一心想着事情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而刻意回避着手术会造成病患丧失生活自理能力的那部分内容。直到今天,医生说静秋是失语性偏瘫,陈更在最初的惊讶之余,仍幻想着是医生的判断失误。
  陈更问:“那她什么时候可以从重症监护室出来?”
  “她一直高烧不退,不退烧是不可以转到普通病房的。”张医生斟字酌句,“而且,你们要考虑要不要给她做放疗。”
  陈更摆手:“放疗等过一段时间再说,我希望她先转到普通病房来。”
  陈更克制着,他不想太过露骨地表达自己对医生的不信任。关于放疗的部分,陈更做了许多功课,他有自己的判断和打算。
  王玉兰抢着问:“放疗?啥是放疗?”
  陈更打断王玉兰的话:“妈,那个回头再说!”
  张医生说:“再观察一下吧,发着烧不能转普通病房。假如她还是一直高烧不退,我考虑是不是要做腰椎穿刺。”
  陈更问:“检查的结果怎么样,肿瘤切除得干净吗?”
  张医生又举起检查单来看:“啊,检查结果还是不明朗,因为没有完全消肿。等周一吧,周一再做检查,然后看看她会不会退烧,我们周一再做决定。”
  静秋已经术后第四天了,别人一夜就出了重症监护室,而她所有的一切都还是不确定,这是最折磨人的。今天静秋的状态加剧了陈更对手术过程的疑问,他试图组织语言,想弄清楚静秋在手术室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意外,十个钟头的手术时间,绝不会像医生讲的那样云淡风轻。静秋遭受了怎样的磨难,想一想都令陈更心口抽疼。
  张医生不等陈更再问,说道:“那先这样吧,我还有点事,你们等电话就好,可以出重症监护室了会有人给你们电话。”
  张医生一错肩膀绕过包围圈离开,留下陈更诸人面面相觑。
  王玉兰问陈更:“医生说偏瘫?”
  王玉兰有些急躁,刚才被陈更驳回问话也令她格外不爽利。
  陈更不响。不知是病区的暖气太足,还是心情的原因,他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来。
  王玉兰等不到陈更的回答,又问:“医生说要做放疗,啥是放疗?”
  “呃…那个…放疗…回头再说吧,好吗?”陈更语无伦次。
  王玉兰将要发作,她素来是个急脾气,哪忍得了陈更无视自己的问题,更何况她还有那么多疑问。
  陈更眼泪差点出来,他别过头不让大家看见。陈更自己心里尚是乱麻一团,哪里有心情关照王玉兰的感受。
  “咱们别在这里站着了,回酒店再说,行吧嫂子?”林晓筠出来打圆场,“陈更?”
  陈更转身便走。余下众人各怀心事,忧心忡忡地跟着陈更出了医院。回到酒店,林晓筠和林天明带着逢森在另外一个房间,留下陈更,杨芮和王玉兰三人。
  “唉!你说说。”杨芮叹气,“谁能想到静秋年纪轻轻就得了这种病呢,我听陈更说,这个是先天性的是吧?”
  “不能这样理解,是叫先天性的基因缺陷。”陈更皱着眉纠正杨芮,可他的解释和杨芮的说法似乎没有本质上的区别,都像是要撇清静秋生病的诱因,在王玉兰听来,甚至有些归咎在遗传上。
  “是哈。”杨芮接着说道,“我一直跟陈更他爸说,不管花多少钱,哪怕是倾家荡产,咱也要给静秋看好病。怕就是怕这样,咱们钱花了,病没看好,又落下个偏瘫。逢森还那么小,陈更生意又忙,你说说以后可怎么办!”
  王玉兰拿眼瞥陈更,杨芮的话让她很不受用,可陈更躺在沙发上一直看着手机。即便是现在女儿将要拖累女婿,即便是女儿余生都偏瘫了,王玉兰也容不下别人说女儿的不是。
  王玉兰说:“姐姐,你也别说偏瘫不偏瘫的,人家医生说了,去做治疗还是能恢复的。你说是吧陈更!”
  陈更根本没有入心王玉兰和杨芮的对话,他随口说道:“不好说。”
  陈更刚在网上查到失语性偏瘫的词条,大概浏览一遍内容,更加剧了他的忧虑。
  王玉兰生气,正色道:“也不用担心钱,假如你们没钱了,静秋看病的钱我和她爸爸来出。”
  “你看看,妹妹,我不是说钱,咱家虽然不说家财万贯,但看病的钱还是能出得起。我是说怕这个钱白花了!”杨芮讪讪地笑,她从来死要面子,怎么能容忍别人小看自己。“还有,刚才医生说要做放疗,这个放疗是什么?”
  陈更不响。
  杨芮喊:“儿子?”
  “啊?”陈更听到了杨芮的话,但没心思解释。
  “放疗是什么?”杨芮又问。
  这也是王玉兰关心的话题。两位母亲齐齐的望向陈更。
  “放疗…”陈更叹气,“放疗和化疗差不多,都对身体有很大的副作用。”陈更连连叹气,“放疗的事以后再说吧,我们还是先给她做康复治疗,我看网上说,失语性偏瘫很难恢复好。”
  陈更只是正常的忧虑,但是在王玉兰看来,陈更的忧虑,字字句句都是嫌弃,简直不可理喻。静秋生病之后,陈更的态度就成了王玉兰心中的一根刺,她不能接受陈更一丝一毫的不乐意。
  陈更是静秋的丈夫,王玉兰是静秋的母亲,杨芮是静秋的婆婆,他们的身份不同,考虑问题的出发点不同,所以他们的讨论很难得出统一想法,最后不过愤愤而散。
  第二天,只有陈更和天明留下,王玉兰、林晓筠和杨芮都离开了南安。现实即是如此,无论王玉兰有多少担心,有多少悲痛,那些担心和悲痛都只是担心和悲痛。假如静秋真的遭遇意外而离世,也许在某个夜晚,王玉兰在突如其来的悲伤中想起自己的女儿,会因此而痛心泪落,但第二天生活总是会如常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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