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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两个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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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亮被云层遮住,路上没有半点灯光,要是有人摸黑赶路,碰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得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但是老人常说,走夜路走过去了就不要回头,哪怕是走错了路走错方向,也不要回头,而是要绕一下回到正确的路上就可以,不知道这些东西有什么依据,此时的严振伦老老实实的遵循这句话,毕竟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不知道是第几遍绕回这个分叉口,严振伦看着摆在面前的路口有点犯难,之前不是没来过这附近,可是那个时候也没觉得难走,怎么一到夜晚就变成了迷宫,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提调,怎么住在这种地方,这里都是普通老百姓居住的地方。
  一个码头的提调虽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是这个位置上可以捞的油水太多,其他几位提调都是在金堂坊,或者金堂坊附近居住,这两个地方都不是一般人能够住进去的,哪像游提调现在居住的这里,人员繁杂也不安全,倒是一个随时可以跑路的地方,这周围错综复杂的路线,要是不熟悉的人一头撞进去,估计会人没找到,自己反而困在了其中。
  所以找不到游提调的家在哪里,这肯定是这里道路复制的原因,而不是自己迷路了,在夜晚变成路痴的原因,严振伦在心里暗暗的想到,随后拿起手里的树枝,随意抛在空中然后看着树枝一边指向的路口,严振伦再次踏上了夜里摸黑前行的旅程。
  不知道过了多久,严振伦一脚踢开从自己脚边路过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动物,然后看着夜色朦胧中逐渐熟悉的建筑,庆幸自己这一次找对了,看来不幸运的人总会有一次变的很走运。
  正准备继续向前的严振伦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然后转过身看到有一点点灯光从转角处洒出来,变的越来越明亮,下意识的侧身靠着墙壁双脚蓄力,随时准备暴起制服来人。
  路口,东门码头北区的提调,游向阳提着灯笼,忧心忡忡的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转过一个路口,突然看到前方有个人影,脸色变的警惕,下意识的将手伸进了怀里,然后将灯笼提起来照亮前方,看到黑影的面容后,游向阳将手从怀里不动声色的拿了出来。
  接着换了一脸轻松的表情,朝着前面的人开口问道:“这么晚了,严司书不回家睡觉,来这边做什么呢?”
  严振伦看到提着灯笼的是游向阳,整个身体放松下来,惊喜的说道:“游提调,居然是你,我正准备去找你,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
  “找我?”游向阳面带疑惑的问道。
  “对,就是来找游提调,结果没想到,来到这里找不到游提调家在哪里,”严振伦不紧不慢的解释,然后等游向阳走过来之后,和他并肩而行,“游提调这么晚不在家,怎么还在外面呢?”
  对于严振伦突然来找自己,游向阳心里暗自警惕,毕竟自己平时和严振伦关系一般,散值之后自己都是一个人回家,独来独往,因此和其他人关系都很平淡,而此人则是和其他人约着去勾栏听曲,要么就是约着去喝酒,反正除了在干活的事情上有过交集,平时基本没怎么有交流。
  而今天,这大晚上的,黑灯瞎火来找自己,有点奇怪。
  游向阳一边在脑海里思索严振伦为什么来找自己,一边不紧不慢的回答,“散值之后,没有什么事情做,刚好碰到了一个算命先生,找他算了几卦,结果聊着聊着就到现在了,所以才急匆匆的回家。”
  今日下午散值的时候,游向阳一个人照常将账本整理好,等到所有人都走完之后,将门上了锁,就慢悠悠的回家,结果在路上碰到一个算命先生,若是在平常,游向阳对算命卜卦一类的东西,都是抱着看戏的态度,自己是一次没去试过。
  但是今天下午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那个算命摊子就愣在了原地,待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摊子前了,于是想着来都来了,就试一次,但是结果并不好,所以在摊子前坐了很久。
  就这样游向阳和严振伦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转过几个路口就到了地方,严振伦看着院子周围,好像附近的房屋里都没有人居住,半点灯火也没有。
  游向阳打开院门,将灯笼挂好,随即让严振伦在院中的石凳上落座,自己则打开房间门,把东西放好,拿了一些糕点出来,放在石桌上。
  看着在厨房准备点火烧热水的游向阳,严振伦站起身靠在厨房门框上开口问道:“游提调没有找一个下人照顾日常起居吗?”
  游向阳听见,抬起头看向门边,笑着说道:“我一个生活习惯了,多一个人总觉得不方便,还不如一个人自由自在,还不麻烦。”
  “就没有喜欢的女子吗?”
  “没有,我这种人就不要拖累人家姑娘了。”
  听闻游向阳的话,严振伦没有继续沿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反而问道:“游提调,我们一起共事这么久,还不知道你是哪里人,年少时都去过哪里,给兄弟我好好讲讲。”
  见到严振伦问自己的籍贯,游向阳心里警铃大作,但是面上毫无变化,转头看向灶台里的柴火,慢悠悠的说道:“老家巴州的,年少时想着出来闯闯,就来到锦官城,结果一来到锦官城就定居下来了。”
  “那怎么在锦官城定居下来,没有将父母也接来益州城。”
  看着游向阳被火光映照的脸庞没有半点变化,严振伦继续问道。
  “父母年少时都辞世了,”看着灶台中的火忽明忽暗,游向阳面带苦涩,良久之后才继续苦笑,“毕竟‘父母在,不远游’,当年读了几年书也就记得这句话了。”
  见到自己问到了不好的问题,严振伦没再开口,看来自己确实不会聊天,三言两语就会哑口无言,于是厨房里只有干柴燃烧炸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十分明显。
  见到水烧好,游向阳将开水装进水壶,然后拿着两个白瓷茶杯,来到院子里的石桌前,开始泡茶。
  待茶泡好之后,游向阳开口问道:“严司书今晚找在下有什么事情呢?”
  严振伦对着茶杯吹了几口气,然后浅尝了一下,只是普通的茶叶,接着放下茶杯说道:“只是想到和游提调共事多年,所以想着来找游提调聊聊天。”
  听闻严振伦的话,游向阳是半点也不相信,但是也不知道严振伦的真实目的,所以脸上神色如常没有半点反应,而是看着严振伦笑着说道:“只是聊天这么简单吗?那白日的时候,严司书随时可以来找我,毕竟我在哪里待着,严司书是知道的”
  一阵微风吹过,天上被遮盖的月亮露出一角,将点点月光洒在院子里,就像是谈论一件事情,前面的闲话和试探说完,就要开始露出真实目的。
  游向阳笑吟吟看着面前的严振伦,仿佛就像是两个平常人聊天一般,而严振伦也是这么觉得,自在的用茶盖拨动着茶杯里的茶叶,不紧不慢的开口:“游提调,有些事可以在白天里聊,有些话只能在夜晚里说,毕竟人心这东西,里面容易装一只鬼,黑夜的时候才能放出来。”
  说完严振伦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向游向阳。
  游向阳见到严振伦如此表情,知道今晚上肯定要发生不好的事情。
  严振伦接着刚刚的话继续说道:“游提调,记得刚刚问你,都去过哪里,你说只在巴州和益州待过,没有去过其他地方,可是之前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游提调说了一句南楚那边的方言,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呢?而且我记得巴州可是和南楚不接壤,中间还隔了一个江州。”
  说完一脸戏谑,仿佛准备看游向阳怎么解释。
  游向阳没有打算解释,而是笑了出来,随后觉得笑出来似乎不好,赶紧换了一副脸色说道:“严司书,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小心祸从口出,毕竟没什么证据随意诬陷,可是一个不好的习惯。”
  “确实没有什么证据,但是我就是南楚人,在他乡听到熟悉的乡音,可是记忆犹新难以玩坏。”
  听到严振伦这么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游向阳本来没有半点脸色的面容,出现十分震惊的神色,压低声音,着急怒喝道:“严振伦没想到你居然是楚国谍子,我要去知州府衙举报。”
  游向阳一边开口,一边要作势起身,但是手却飞快的伸向怀中,因为在整个东门码头,楚国谍子只有自己一个,而且是自己误打误撞才进了东门码头,之前自己还问过段统领,而段振义明确表示只有他一个人,但是不排除段统领另外安插了一个人,可是游向阳不敢赌。
  就算段振伦真的是另一位,这样私自来找自己的情况,而统领没有给自己消息,种种迹象都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无不在表示严振伦是准备来除掉自己,所以游向阳准备自保。
  见到游向阳的动作,严振伦没有半点反应,自顾自的喝着茶。
  突然杀机顿现,一道亮光闪过朝着严振伦的面门直直刺去,快到空中出现残影,但是在严振伦眉尖三寸处再也不能存进,只见一把匕首被两根手指夹住,然后匕首上面出现道道裂纹,随后片片掉落在石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看着手中的匕首碎裂,加上刚刚严振伦用手指夹住匕首流露出来的气机,游向阳放弃了任何抵抗,将手放了回来,看着严振伦开口问道:“你是来杀我灭口的吗?”
  严振伦眉头一挑,疑惑的开口:“灭口?”
  “不是来灭口,但确实是来杀你。”
  见到严振伦这样说,游向阳明白他不是谍子,为何如此确信,因为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
  在益州的楚国谍子中,没有像严振伦这样气机深厚之人,唯一一个就是段统领,但是面前之人明显不是段统领。
  可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来杀自己,而且还自称是楚国人,如果是宋国的锦衣卫没有必要这么做。
  所以游向阳有点想不通,于是开口问道:“为什么杀我?”
  毕竟就算是死,游向阳也要死个明明白白。
  “因为沈溪河,所以你必死。”
  而严振伦似乎知道游向阳怎么想的。
  “因为沈溪河?”
  游向阳不明白,为什么因为沈溪河自己要死,严振伦虽然每天会去给悦来客栈送物品,可是什么时候和沈溪河关系这么好,而且严振伦是怎么发沈溪河的事情和自己有关,“你为什么会觉得沈溪河的事情和我有关。”
  严振伦开始惜字如金,只说了两个字,“猜的。”
  游向阳觉得很荒唐,关于刺杀沈溪河的事情,居然被一个外人随随便便猜出来,如果是有确凿的正经证据,那自己倒不会心有不甘,因为那算是自己没有做好,没有将事情做好,从而被别人发现,那自己就该为自己的马虎和失误承担责任。
  可是游向阳没有想到的是,居然是被人猜到,这件事情听起来就充满了荒唐,就仿佛有人告诉你,你今晚有血光之灾,无论如何是逃脱不掉。
  但游向阳就是不信,于是逼问算命老头,结果老头说“话不说满,卦不算尽,而且有些事早已柱顶,这六爻最后一爻,顾主先生,您觉得还有必要吗?”
  说到这里,当时的游向阳没由来的一阵心慌,摆摆手表示不用,而是开始听算命老头解析卦象。
  “你不怕猜错了吗?”
  严振伦摇了摇头说道:“我去看过刺客的尸体,是尤家的死士,当年尤家就是和你们串联被灭门,而我几年前无意间听到你口中的乡音,以及那句‘扎台型’,知道你也是楚国人,所以今晚就来找你了。”
  说到这里严振伦看向桌子上的碎片,继续说道:“看情况我没有猜错,你和沈溪河遇刺确实有很大的联系。”
  “为什么?为什么?”
  游向阳压不住自己的情绪连问两个为什么。
  “为什么你也是一个楚国人,非要插手这件事情,难道你就不希望自己的国家一统中原,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楚国百姓在三国交锋中白白流血,难道你就不想结束这快一百年的乱世吗?”
  此时的游向阳情绪有点失控,因为自己正在做的事情,被一个本应该和自己同一个阵营的人察觉,而且看情况还想要阻止,这就像是你在一场战役中,手举长枪,一丝不苟的埋伏敌人,结果看到自己身后有人爬起来,大声朝着敌人示警。
  这种绝望和失望,产生了极大的落差,并且被这种感觉包围,就像是溺水的人被浑浊不堪的水包围,十分窒息。
  严振伦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着一脸怒色朝着自己质问的游向阳,思索了一下开口说道:“这些我都不在乎,我这一辈子就在乎一件事一个人,如果你们刺杀的是其他人,甚至是刺杀益州知州,都和我没有关系,可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对沈溪河下手,因为沈溪河是她在乎的人。”
  “她?”
  游向阳不知道话里的她指的是谁,于是开口问道。
  “悦来客栈的老板娘。”
  没想到因为一位客栈的老板娘,事情出现了差错,游向阳感觉到了命运对自己,对楚国的恶意。
  “那你又是谁?”
  听到游向阳的问题,严振伦突然沉默,然后抬头看向天空,过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我只是一个隐姓埋名的楚国人。”
  见到严振伦如此回答,游向阳没有再继续问下去,毕竟一个决定隐瞒的人,你是问不出什么东西的,所以给统领留下预警消息的想法也无法实现。
  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游向阳也放松下来,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好久没有这样抬头看月亮了。
  严振伦看向游向阳,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为什么楚国谍子会对沈溪河下手,也问不出幕后之人,因为一个生命进入倒计时的人,是不会吐出半点信息,因此便陪着游向阳一起看月亮。
  随即游向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严振伦,“你说这锦官城的月亮,和家乡的月亮有什么区别吗?为什么在家乡抬头总是能看到月亮,却没有半点感觉,但是离乡之后就再也不敢抬头看天上的月亮,生怕一抬头看到月亮,眼泪就忍不住流出来,仿佛月亮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一个是家乡的月亮,一个是家乡之外的月亮。”
  严振伦看着天上的月亮,平静的开口说道:“可能就如同物离乡贵,人离乡贱,所以总是想要抬头从天上的月亮找到家乡的模样,因此月亮就变得不再是月亮,也正是在月亮中看到了家乡的模样,才忍不住流泪,甚至不是忍不住,而是在没有察觉的时候,眼泪已经掉在地上,反应过来之后才发觉泪流满面。”
  “这样啊,”游向阳像是放下了什么心事一般,长吁一口气,“难怪这月亮,在离乡之后就变得不再是一个月亮,仿佛这月亮从圆圆的玉盘,变成了一只长着牙齿的怪物,将每一个在夜里抬头思乡的人咬的遍体鳞伤。”
  “也难怪小时候,看到那群富家子弟和儒生,总是在某些时候举办的望月诗会,一起举杯遥望月亮,吃着桂花糯米糍热泪盈眶,当时我还笑过这些人,吃着那么好吃的东西,居然会伤心落泪,这样好吃的东西被吃到嘴里不应该是开心吗?要是被小时候的自己吃到软糯糯、甜糊糊的糯米糍,估计做梦都会笑醒,而如今自己却变成了当年自己嘲笑过的那群人,真的是好可笑。”
  严振伦看向游向阳,只见对方满脸泪水,时而悲伤不已,时而面带微笑,看着月亮无法自拔,这种感觉严振伦很清楚,就像是当年的自己一般,看着月亮不由自觉的流下了眼泪。
  原本严振伦以为自己不会有流泪的情况出现,直到那一次打破了自己的想法。
  游向阳没有再继续看着月亮,似乎是怕再看着月亮,自己会遍体鳞伤,小时候听家乡的人说,要是在他乡不幸死去,若死去的时候尸身完整,那死后自己的魂魄会被月光照着,一步一步魂归故乡。
  转而看向严振伦,平静的说道:“不要问为什么刺杀沈溪河,也不要问幕后之人是谁,我不会说的,而且就算是你想逼问,也已经没有时间了。”
  严振伦看着嘴角流出黑血的游向阳,点了点头,“不会问,因为我从来不做无用之事。”
  说罢,便起身朝着院外走去,因为严振伦已经清楚的觉察到游向阳现在处于弥留之际,他知道楚国的谍子都有一颗假牙,里面有一颗致死的毒药,以防在危险的时候可以自杀,避免受不了严刑拷打泄露了消息。
  同时严振伦也知道刚刚游向阳在套自己的话,估计是想要找机会留下什么信息,为自己的同伴或者是幕后之人示警,自己虽然不会套话,但是也不是轻易被人套话的人。
  当然在沈溪河面前不算,沈溪河就是一个变态,要不是自己十分警惕,每次和沈溪河聊天都小心翼翼的,不然自己迟早要被沈溪河,把所有事情套出来,虽然也被套出来一些事情,但是这些事情无伤大雅。
  严振伦不是没想过趁游向阳睡觉的时候制服他,然后找出那颗牙齿,解决隐患之后慢慢逼问,可是这迷路的情况,导致自己在半路上遇到了游向阳,那个时候游向阳一直处在戒备状态,自己是无法保证能够得手,所以只能选择慢慢套话,可是自己明显不是一个套话高手,在游向阳动手,手中的匕首破碎的那一刻,那颗毒药就被他吞下去了。
  虽然当时游向阳不知道自己是来杀他,还是前来灭口。
  但是他知道今天晚上自己已经没有活路,同时觉察到自己无法逃脱,于是游向阳选择了自己的死法,至少在这一点上他还是有选择,毕竟一个做谍子的人,很难有自己的选择,就像游向阳决定自己孤身一人独自生活一般,不然有了孩子和家人,很多事情就开始变得更加身不由己。
  走到门口的严振伦突然听到传来很微弱的声音,仿佛一个弥留之际的人看到了自己此生最想要做的事情,于是在口中喃喃自语。
  “好想再吃一碗桂花糯米糍啊。”
  严振伦没有什么反应,待到所有动静都消失不见之后,亲手将院门关上,落了锁,随后就离开了这座小院。
  而在路上的严振伦,脸颊上总有月光的倒映,若隐若现。
  因为他也想吃一碗,桂花糯米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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