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食为天

　　诸葛巡的选址很别致，作坊选在了城南，店铺却选在了城西的西敖坊市。
　　西敖坊市临近城中仓廪区，坊市中最主要的商品便是粮食，而能将粮食成批卖出的，通常就是襄阳城最具实力的一些家族。
　　比如蔡蒯黄庞在产业上虽各有侧重，但在四大家族在西敖坊市都有粮铺，加上那些次等家族，他们都是诸葛巡的重点客户。
　　所以诸葛巡的目标不是买粮食的人，而是那些卖粮食的。
　　明眼之人会发现，今日的西敖坊市格外热闹，特别在正门位置，一家大门紧闭的店铺，不带任何姓氏商号，只有上方悬着奇怪的“食为天”三字。
　　更奇怪的是，店铺门口挤了不少人，推推搡搡的，像是不对付，而熟人一眼便能认出，这是黄氏和庞氏的人。
　　这就更令人好奇了。
　　蒯祺今日是来商铺查账的，当他经过这间铺子时，也发现了异常，连忙揪过随行的伙计。
　　“这铺子是何路数？”
　　伙计一看，挠了挠头，又摇了摇头，“小爷，我实不知，昨儿还没有的。”
　　蒯祺眉头一皱，见黄氏庞氏都在，其中必有蹊跷。
　　“汝先去铺中，吾稍后便至。”
　　蒯祺打发了伙计，自己留在了人群中，时而垫脚看看前面动静。
　　伴随“吱呀”一声，铺门一松，一扇扇窄板卸下，眼前的景象令孙和孙贵两兄弟吓了一跳。
　　“大小姐，这……”孙和也是无语了。
　　他尝过豆府，也极为喜欢，但这第一次卖的景象，也太夸张了，差点直接挤进铺子里来了。
　　“大哥，怎么感觉这些人像是来抢豆府的。”孙贵道。
　　孙和哪知道，这场面他也是头一回见。
　　“镇定，先将人挡住。”诸葛冬交代一句，然后走向铺门，壮了壮胆，高声道：“诸位，若是想早早买到豆府，还望保持秩序。”
　　人群中一道声音嚷道：“黄老爷昨儿就说了，今日的豆府黄氏全包了！”
　　“不行！我家少主说了，就算是加倍价格，也要买回去，女店家，还是卖给庞氏吧！”
　　“人无信不立，该照约卖给黄氏！”
　　“呵，就你会拽文是吧，物以稀为贵，待价而沽价高者得，我庞氏愿出双倍价格！”
　　诸葛冬一愣，关于豆府售价，兄长经过精确计算的，四十钱一斗的黄豆，加上佣工成本，场地成本，目前每一小方成本约为十二钱，售价三十钱一方，每日限量三十六方。
　　若销售完，每日约可得六百四十八钱。
　　然而铺子里精打细算，铺子外却开始成倍竞价了。
　　双倍，那就是两个六四八，诸葛冬心动了，他深知兄长操持整个家不容易，很是缺钱，但失信于人，兄长一定不许。
　　诸葛冬想到了兄长嘱托，称首日上市，挣多少钱并非关键，关键在于造势。
　　若照约给黄氏，钱就少了，钱少则势微，若双倍给庞氏，定然轰动，但有失信用，诸葛冬没想到第一次开张就如此棘手。
　　要不……一半一半？
　　诸葛冬灵光一闪，走向门口。
　　她一出现，人群就安静了大半，她对门外的顾客道：“诸位贵客，今日是鄙店首日开张，还望各位以和为贵，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
　　诸葛冬的声音十分柔和，加上那张姣好婉约的面容，配上洁白红边的曲裾，话音落下，人群便安静了下来。
　　“豆府虽今日有限，但明日还有，你两方还是不要争执了，不如我将豆府分成两份，一份照约给黄氏，另一份价倍让予庞氏，两家以为如何？”
　　两方领头听了，面面相觑，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
　　倒是人群中有人道：“岂不是当庞氏是傻子！”
　　蒯祺在人群中只是听了，也没忍住嗤笑一声，这女店家莫不是是“天才”，这种分法，怕不是黄庞两家都得罪。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照约全给黄氏，但价格得是庞氏所提的原来双倍，若黄氏不要，则视做自己放弃，那么东西由庞氏所得。
　　等等，到底什么东西，竟引得黄氏庞氏两家人争相抢购，蒯祺一时间好奇心大盛，不由得挤向前去。
　　待看清诸葛冬时，蒯祺有些愣神，坊市何时来了这么一位女店家，看这气质，应该是有些家学的，不该籍籍无名，怎从未听说过。
　　样貌还怪好看的，就是这经商的头脑……今日怕是要出糗了。
　　不等蒯祺收起思绪，那黄氏的领头说，“好的，一切听店家的！”
　　庞氏的也附和：“行，我们听店家的！”
　　蒯祺连带一群围观群众纷纷怔住，这是什么操作？你们两家都吃亏了啊喂！
　　不过蒯祺很快明白了其中微妙。
　　这两家，是托！
　　想到此处，蒯祺对店家的身份，便愈发好奇起来，什么样的来历，能令黄庞两家如此。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蒯祺耳中。
　　“阿统，一会就能尝到父亲说的豆府了。”
　　“谁要吃，吾只是来看热闹的。”少年撇嘴道。
　　“哈哈，一会吾吃得正香的时，汝莫要垂涎！”
　　“哼哼，叔父说了，此物乃黄豆所制，豆乃喂畜之物，我才不吃！”说罢，少年转身欲走。
　　“庞统！汝骂谁是畜呢！”庞山民骂骂咧咧地追上去。
　　蒯祺认出了二人，竟连庞纬和庞统两位庞氏小主也来了，可见庞氏对此事的重视。
　　店铺外，两拨人很快将东西搬空，热闹没了，围观群众也散了，蒯祺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
　　“请问店家，这豆府是何物？”刚才他只听到庞统说是黄豆制成。
　　诸葛冬看着铺外的俊朗青年，一身丝滑蓝绸说明他非富即贵，正欲解释，孙和却先插了一句。
　　“先生明日早来，买些去尝尝便知。”说罢又自顾忙了起来。
　　这伙计厉害，懂得吊人胃口，无奈的蒯祺只好忙自己的事去了。
　　翌日，蒯祺本无需来西敖坊市，但好奇心还是驱使他来了，然而和昨天一样，豆府又被黄氏和庞氏瓜分了，而且这一次，几乎闹得整个坊市沸沸扬扬。
　　各家或多或少都知道了，西敖坊市出了家卖豆府的，很了不得，至于豆府是什么，却鲜有人知道。
　　是夜，诸葛冬面前摆着一串串铜钱，令诸葛兰都看花了眼，她把钱串如镯子般戴在手腕上把玩。
　　诸葛冬同诸葛巡说起近日的事，诸葛巡也是明白过来，托三弟的福，黄氏和庞氏这是在帮助豆府造势，经过这么一场闹剧，豆府之名已经传开，接下来的经营也就稳了。
　　“兄长，此事黄氏庞氏出力不少，该如何答谢？”
　　诸葛巡突然想到一事，顿时一乐，笑道：“都是三弟功劳，要不叫三弟以身相许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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