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梅林之死

　　新历330年，不列颠尼亚行省，伦蒂尼恩。
　　这座庞大的超级城市依旧是被雾霾与阴雨所淹没，不仅仅是因为这片地区一贯的气候，也是集中工业化所加剧的气候恶化，依旧难以被称作干净的泰晤士河就是最好的证明。虽然官方目前已经着手开始转移工厂和治理环境，但规模巨大的园区早已融入了这片钢铁丛林、烙印在大都市的灵魂之中，并不是元老院里通过一纸法案就能立刻改变现状的。
　　不过，即便是习惯了阴雨天气的人们，也并没有走在目前的街道之上，也没有任何的车辆经过。信号灯依旧在忠实且精确地履行着他们的职责，但红绿色的切换并无法引诱出任何一位可能潜藏在房屋或者是巷道中的行人，空无一人依旧。
　　毕竟还在下红雨。
　　雨水是异常的鲜红，苍穹又在流血流泪，可依旧无人能明白她在哭诉什么。血色的雨滴落于地面之上，随后迅速地褪色，变为清澈无色的液体后又迅速地顺着排水沟流入下水道之中，没有任何停滞不前的时刻。
　　这座城市里的居民当然没有人间蒸发，所有人都在室内避雨。只要不沾到红色的雨水，他们就是安全的。
　　但有些人即便不淋红雨，也可能遭遇死亡，或者说至少死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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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卡泊街122号，其中一间公寓的昏暗房间之中，一名亚麻色头发的男子坐在一张他刚找过来的椅子上，沉默不语地看着一片狼藉的书房。他的面庞并不青涩，但也显然没有被岁月消磨过，但其上面肆意沾染着的血迹，显然就如白纸上的污点一样比一副英俊的皮囊更能引人注意。
　　大块的红色如同泼墨一般被肆意地渲染在房间的地板和墙壁之上，上面还附着着一些不知名的小碎块；而原本摆放着的各种杂物、书籍以及家具目前状态并不是很好，根据它们损毁或散架的情况来看，很难不认为刚刚有人在房间里砸了一管硝化甘油。在血迹之中还躺着一柄断成好几截的银色长剑，很可惜它也看上去完全无法修复了。
　　不过即便是如此，橡木地板上原有的一些痕迹还是能被看见的，在一片人形的未染色区之中，有着一些由白垩所画出的含义未知的图案和神秘文字——至少对于现在的梅林而言，他确实看不懂，甚至不能确定其属于任何一种已知文字。
　　而在过了很长，或许是很短的一段时间之后，男人这才缓缓地有了一点动静，象征着他终于从回味和沉思之中清醒了过来。
　　“我的名字是……梅林·莫里亚蒂。”他低声自言自语道，“而我原来的名字是……”想到这里，他的话语停滞了下来，眉头微微皱起后又迅速舒缓。
　　“算了。但至少从周围的这一切中，我能逐渐开始理解自己，并了解目前的情况……”
　　梅林·莫里亚蒂站了起来，巡视了一眼周边，随后在一片狼藉的书房中平淡地宣告了一件事实：
　　“我就在刚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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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花了两个钟头，梅林才将书房内骇人的场景初步打扫干净，同时还换上了一套干净的黑白侍者服，而原先那些已被“梅林·莫里亚蒂”的血染红的衣物已被放入了洗衣机中清洗，只希望这里的房东夫人能容忍一下他这一次的自来水浪费行为，毕竟他不想被人目击现场，随后被怀疑是什么隐藏着的变态谋杀犯之类的。
　　在打扫的过程之中，梅林只能惋惜地将那些彻底被破坏的杂物和家具堆放在一起最后处理，而那些看上去还有救的物件则正在被他尝试着修复。至于那些书籍，除了几本被彻底粉碎的可怜孩子，其余的就算有部分损毁也依旧被保留了下来，说不定他还是可以从中获取一些有用的信息。
　　他脑内的记忆显然是不完整的：他不知道这里在他苏醒之前发生了什么，也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个地方的。不过有一点很明确的是，他现在还能思考，因此不管之前到底是怎么死的，至少他现在还活着，即便显然并不是原本的“梅林·莫里亚蒂”。
　　先前在盥洗室的镜子前，陌生的面容已经让他确定这具身体并不属于它目前所承载的灵魂。虽说无法想起原本名字，但他大概能明白自己是一名穿越者。
　　而这幅本应相当炸裂地死亡的躯壳的原主，梅林努斯·瓦莱利安·莫里亚蒂，是伦蒂尼恩大学学院的一位历史学教授，在而立之年取得如此成就的确是相当有才华的人，这让现在的“梅林”对于能否继续承担这个身份还是感到了些许压力。
　　梅林·莫里亚蒂并非伦蒂尼恩土生土长的本地居民，而是来自不列颠高卢行省的巴黎人，但自读初级学院起就移居到了海峡对岸的这座第二罗马帝国的龙兴之地，名为不列颠尼亚的阴冷潮湿之岛上，与这座城市中的许多人一样在此开启了一段全新的生活。
　　是的，从前主残留在脑组织中的记忆之中，以及他先前在几本历史相关的书籍中所找到的内容，都向异世来客指明一个令人怀疑真实性的世界背景。
　　虽然不是什么异世界新大陆，至少地图上大陆的形状基本一致，但罗马还未灭亡，目前来看之后也不太可能会灭亡。
　　这是一个由逃到不列颠尼亚的罗马军团在千年间所一步步重建的新帝国，很显然已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旧罗马帝国了，而且从疆域上来看，似乎也只能被称作二分之一罗马帝国。不过自从东边的那群希腊人主动抛弃了罗马认同，更以亚历山大的后继者自居而骄傲，同时那个自称“神圣罗马”的阿勒曼尼联合酋长国被一场百年圣战彻底摧毁之后，似乎这个由不列颠重建的罗马也的确是唯一的正统了，因此“罗马人的帝国”这个国号似乎也没有多大问题。
　　这个信息确实对于梅林这个曾经的历史系学生产生了很大的精神震撼，但如果再想想这并不是什么正常的世界之后，似乎一切又变得顺理成章了。
　　毕竟一个能让外来者穿越到一具新鲜遗体上完成“死者苏生”的世界，怎么看都不太可能会正常，相比之下有一个不列颠罗马，就完全能够令人接受了。
　　“有趣。”梅林给自己的这次穿越事件做出了简短的总结。这应该是个良好的开端，他如此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