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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人生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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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冰月走后,众人似乎都忘了方才的事情,觥筹交错,好不热闹,直到巳时,宾客纷纷起身告辞,有喝多走不动的,由侍从安排至客房歇息。
  王师远本意让王雯安排霍熙霜、西门兄弟等早点回房歇息,但霍熙霜却道好不容易有此机会与众青年才俊共聚一堂,想要和各位秉烛夜谈。众人不好直接拂了他的意,便都无可无不可地应允下来,由王雯将他们带往书房醒酒叙话。
  这边,王师远将众宾客一一送走、安顿好,再回到书房门口时,王雯正在门口等他。王师远拍拍她的肩,与她低声慰问几句,便踱步走进了书房,王雯紧随其后,将门轻轻掩上。
  桌上的几个人目前都已来到此间书房,说是书房,却一点也不小,分为里外两间,外间有书案书柜,里间却是床和家具,可供休憩。在场的众人都是年轻人,若论地位,都相差无几,谁也不比谁高了哪儿去,便都舍去了身份地位,随意散坐各处。
  王师远进来时,见除了封尘和西门长庚,其他人都如此肆意洒脱,不禁笑道:“各位今日来到我摘星楼,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霍熙霜丝毫不见外道:“王兄客气了。在下长期偏居蜀中一隅,今日难得可以见到如此多的青年俊才,实在是高兴啊。”
  西门长恨眼见霍熙霜将林冰月带来,林冰月又将林冰玉带走,心里正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听霍熙霜说话便感觉有点刺耳,仿佛高高在上一般,不禁阿谀道:“蜀中能有霍兄如此杰出的人物,其他人即便再优秀,也难以入霍兄法眼了。”
  霍熙霜似乎没有听出西门长恨话中难明的意味,继续道:“这个天下,这个江湖,是前辈们的,也是我们年轻人的,但最终还是属于我们的,我们正当其时,便义不容辞。”他顿了顿,又道:“我时常在想,我们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我们活在这个世上,对江湖,对家人,又有着怎样的意义?若有一天我们死去,则这个世界是否又记得我们?今日难得众位集聚一堂,能否为我一解心中困惑?”
  霍熙霜,堂堂剑王府的二公子,锦衣玉食,地位超然,他竟然在摘星楼提出这样一个问题?众人虽对于他高高在上的姿态心存不悦,却也没有过于计较,反而细细品味他的一番话。
  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
  多少人曾认真想过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又困扰了古今多少圣贤?没有人的说法能说服所有人,因为每个人活着的意义都不尽相同。
  西门长庚忽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西门氏的后人,首先当维护祖宗的基业,或有余力,则维持江湖的太平和稳定。”
  西门长庚说这一番话,不似说他活着的意义,反而似乎在向众人表明心迹——他西门山庄不会称霸武林,也不会主动招惹是非,他只要基业长存和江湖太平即可。
  霍熙霜听了,似乎细细品味了一番,朝西门长庚道:“长庚兄胸怀宽广,在下佩服。”
  西门长庚既然说了此话,代表了整个西门氏的后人,霍熙霜便不再单独询问西门长恨,而是看向了封尘。封尘见他看过来,看了一眼徐书婷,见徐书婷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心中一跳,道:“我的志向就小多了,我只求肆意潇洒,无人敢欺。”
  肆意潇洒,无人敢欺。
  这是多少江湖儿女毕生的追求。
  都说浪迹江湖,就是为了快意恩仇,肆意洒脱,可江湖依然是人群,依然有数不清的纠葛和羁绊,即便身处江湖,就真的远离世俗了?
  江湖归根到底是一个肉弱强食的世界,要想无人敢欺,得拥有什么样的修为,什么样的地位?
  这一切的一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并不比“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来得容易。
  霍熙霜细细品味了一番封尘所言,若有所悟,叹道:“封兄一语惊醒梦中人。肆意江湖,何等惬意,只是,得来却是不易,确实值得我们花费一生去追寻。”
  说完,霍熙霜又瞟向了徐书婷,道:“徐姑娘我倒是第一次见,听说徐姑娘与封兄自幼相识,一身剑术更是出神入化,比之封兄不遑多让,真是可敬可佩。不知徐姑娘,对此有何高见?”
  徐书婷自幼习武,加上天性自傲,眼下除了封尘,再也没有人被她放在眼里,听霍熙霜问起,“嗤”地一笑,道:“我活着的意义,就是追求武道至高境界。”
  霍熙霜一愣,倒没想到徐书婷如此简单直接,笑道:“好,徐姑娘志向高远,假以时日,必可达成所愿。”
  霍熙霜说完又看向了楚香君,楚香君性情洒脱,哪还要等他的眼神看过来,直接道:“我就简单了。我活着的意义,就是过得舒服,不仅自己舒服,还要让身边的人舒服。”
  楚香君说来简单,其实他话中的含义却意义深远。
  每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不可避免地接触各种各样的人,身边更有深爱的家人、朋友。他活着,不仅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又想要让身边的人同样感到幸福、快乐,这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
  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你的生活如何才会变得舒服?你想要的生活,会不会对身边的人造成伤害?你想要的生活,会不会引起身边人的不满?每个人扪心自问,有谁能够做到?
  霍熙霜似乎未曾料到楚香君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楚兄一席话,如醍醐灌顶,让我获益匪浅。”
  说罢,他又面向段无涯道:“段兄,你在江湖上可是侠名远播,不知你又有何想法?”
  段无涯听着之前几人所说,再想起自己身世,心中正自惆怅,忽听霍熙霜问起,愣了愣,才道:“我的身世无法和各位比,我生活的意义其实最简单,就是为了寻找到自己的亲人,然后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只是,再也不可能了。”
  今日虽然封尘、徐书婷、段无涯早已见面,却如陌生人一般,未曾有过刹那的眼神对视,更未曾有过只言片语的交流;或许,他们都无法直接面对当年的往事,或者,他们还没有做好面对往事的准备。
  封尘和徐书婷听段无涯说自己毕生的意义就是寻找失散的亲人。可是,亲人就在眼前,却又无法相认,或是不愿相认,这又多么荒谬和可笑。
  生活就是如此荒谬,荒谬到往往会给你安排一个你最不想要的结局。
  封尘和徐书婷都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霍熙霜虽不了解段无涯的身世,却也从未听说过他在江湖上有何家世背景,便以为他幼时因各种原因与家人失散了,便安慰道:“段兄不便伤怀。不管你的家人身在何方,若他们知道,你是江湖上无数少年的榜样,他们必定会以你为荣。”
  段无涯心里知晓霍熙霜想岔了,但他的话却也不无道理,便道了一声谢。
  霍熙霜又转向王雯道:“听闻王姑娘,早年经历坎坷,想必对人生更有一番感悟了?”
  王雯愣了愣,她倒没想到霍熙霜对她的过往这么清楚,想了想道:“活着的意义,或许便在于证明自己吧,证明自己足够坚强,即使面对艰难困苦,依然可以微笑着面对。”
  霍熙霜听得王雯所言,忽地眼中有光芒闪过,却又转瞬即逝。他怔怔地看着王雯,愣了半晌,径直转向王师远道:“王兄,到你啦。”
  王师远身为今日婚礼的新郎,早已喝了不少酒,即便喝了不少醒酒茶,却依旧感觉脑袋昏沉沉的。
  听得霍熙霜问起,王师远不由笑道:“我跟香君的想法倒有点类似,却没他要求那么高。我可以自己过得差点,但我希望我身边的亲人朋友都能过得舒服。”
  霍熙霜仿佛私塾的教书先生一般,对王师远的说法点评道:“王兄,你的要求没楚兄那么高,但境界却高了许多啊。”
  西门长恨早听霍熙霜的语气不顺耳了,听到此处,再也忍耐不住,问道:“那不知霍兄,对此又有何见解呢?”
  霍熙霜忽然之间神情变得肃穆起来,朗声道:“对于这个问题,我苦思良久,终于想到了一个能够说服我自己的答案。人生本没有意义,需要我们为他制定一个意义。”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这句话很好理解,大家想知道的便是他给自己制定的意义是什么。霍熙霜见大家都在等着他说下去,他便又看向了王雯,缓缓道:“我给自己制定的意义便是,证明自己。”
  他顿了顿,又道:“只是,我跟王姑娘的想法有所不同。王姑娘,想证明的是自己的坚强,不想亲朋为她担忧。而我想证明的,是证明这个世界,终将属于我们。”
  众人均感到一丝诧异,这句话他先前便已经说过。前辈们终究老去,这个世界终将属于年轻人,这又如何需要证明?他想表达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仿佛生怕别人不理解,霍熙霜又道:“世事如棋,但我们到底是棋手还是棋子?各位都是当今江湖上最顶尖的人物,你们是想做棋手还是棋子?”
  说到此处,众人更是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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