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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落在地的王芊芊满脸茫然地瞧着那对着九天之上的雷霆疯狂怒吼的人，她无法想象，从前的蠢蛋究竟遇到过怎样的遭遇，才会使得对雷霆之威这般时而怯懦时而无惧……
乌云密布苍穹，那忽闪的霹雳直直穿过云霄，晃照得整个天地似乎倒转，日月更替只在一时；刺目的电光与裂耳的雷声交织在一处，光明与黑暗交替，从九天云霄窜入人间，天公怒号足矣震慑人心。
可那人不仅高昂着头颅，以双臂挥舞而迎，甚至那时而恍惚时而镇定的目光似乎洞穿了霹雳与雷霆。
他听不得旁人急切的呼喝，只笔直地站着，迎接着，毫无畏惧地直面着那巍巍天威将要挥舞而下的雷电之力。
只不过，迎面而来的却非雷霆霹雳，而是暴雨倾注。
冰凉的雨水像是天河顷刻间决堤。
先是一滴两滴，紧接着便是连绵不绝。
刹那间，瓢泼大雨。
一时荡起无数尘埃，直到激起一阵阵雨雾。
密密麻麻，分辨不清。
朦胧的雨雾里，连成一片的黑影提着长矛，将周遭迅速围得水泄不通。
有人戴着面具，骑坐在一只浑身披着战甲的黑马上，那满脸嵌着铁皮的黑马淋着雨却纹丝不动，只时不时从镂空铁皮的空隙里，从鼻孔里喷出一口热气。
热气很快在雨雾里消散，就像黑马身后那一地被拖长的血迹被突如其来的暴雨冲刷殆尽。
雨里，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
只因密密麻麻的黑影后面，那骑在黑马上的面具人，手执一杆长枪，而那枪尖依旧在滴着血。
黏稠的红血落地，迅速被雨水冲散，但周而复止，那地间很快便攒出一片雨与血融汇的水滩。
只见那杆长枪上，赫然插着一个魁梧男子已然了无生机的尸身。
若非王芊芊骇然地偏头不看，不然定认得出那尸身面容的相貌，正与前刻殴打王痴傻的魁梧壮汉模样无二。
萧如挡在王芊芊的身前，一袭青衣长裙早已被雨水浸透，那秀丽的面容淋了雨水更显几分清丽，她淡眉微挑，双手斜立，做出一副以守待攻的姿态来。
即便周遭雨水倾泻，寒气逼人，加上其浑身早已湿透，即便如此，玲珑小巧的人儿，面对这般骇人的场景，依旧选择站在最前面，直面森然逼仄的威胁。
斜持着长矛的黑影们并未再向前，只是冷冷站在雨雾里相持，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喜欢躲在女人的背后。”
那面具人不知对谁言语，却又挑动长枪，将那枪上尸身挥甩，竟越过黑影们那列阵的根根长矛，摔落至雨地里翻滚，溅起不少血水，有许多都滴在那些于雨里严阵以待的兵卫脸颊。
尸身翻滚几周，终于越过萧如与王芊芊，落定在那癫狂之后瘫坐在雨水里的人身前。
王芊芊面色惨白，惊吓得连连后退，她业已认出那尸身分明便是先前还明明生龙活虎的人。
“怎么，如今却躲在女娃娃堆里，连句话都不曾说？”
面具人长枪挥舞，直把枪头对准那三人之间的王痴傻。
萧如见状，此刻她已然觉察出不对，那面具人似乎不单单只为捉拿男丁而来，倒像是认识那王痴傻的旧识。
难道是王痴傻往日的仇家？
她环顾四下，眼见面前的这些持着长矛森严戒备有序的兵卫却不像是城里官府所统辖，倒有可能是州兵！但州兵若无战事，岂能调令？
讶异之余，侧身瞥了一眼那坐在雨地里呆愣着的人，那王痴傻究竟是谁，竟能掀起这番大的阵仗。
“迎辉城内竟敢私调州兵，你是何人？”萧如临危不惧，当即喝道，“你可知道，私调州兵可是杀头的大罪，按大秦律当凌迟处以极刑！”
“大秦律？”骑在黑马之上的面具人突然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当即斥声冷笑道，“未想到在这南楚旧地，还能听到大秦律三字。”
“不过也是，既然他来了此地，你们这些护他周全的红叶应当也随来了才是。”
“既道南楚旧地，当知镇北换迎辉，此处早已是大秦之地，也自然是大秦律法遍布之所。”萧如冷静自若应答，但尚有困惑之处，于是脱口又问道，“何为红叶？”
“既不知红叶，女娃娃便让开道路，区区通玄初境者，也敢螳臂当车？”面具人厉喝道，“吾枪下从不杀无辜之人！”
萧如暗自一惊，此人竟一语道破自身境界，想必那人该是远超自身修为的恐怖高手。
她心生一丝退意，心想若要在此人身前杀出重围，恐怕是难如登天。
“芊芊姐。”萧如朝一旁还未从惊骇之中回过神来的人低语道，“待会我若与他们动起手来，你带着那王痴傻只管往东跑，若那人依旧不肯，你便自顾逃去。”
“不可以。”回过神来的王芊芊惊骇未定，但那眼里流露着坚定的目光道，“要走一起走，萧如妹妹，我不会丢下你独自逃跑。”
“芊芊姐，听我说！”萧如侧首焦急道，“他们显然是冲那王痴傻而来，若你不带他走，定将害死他。他既逃去，我若是被捉，也当无碍。”
王芊芊依旧难以决断，却不料绵绵雨声里那长矛铁甲相触声促促，又闻一阵马啸长啼，凝视着萧如妹妹的背影满眼不舍。此危亡之际，怎么可以抛下从小到大便在一起玩闹的好姐妹呢？
大雨磅礴，雨滴依旧纷纷打落在那看不见变化的面具上，其人拽着缰绳，提着长枪，牵着马儿打转，见其拦路人久久不去，似乎要失了耐性，于是大喝：
“我只要那躲在女娃娃身后的缩头乌龟，其余之人再不离去，便叫尔等一齐身死！”
“尔等一齐身死！”但见那坐在雨地里的男子倏忽间站将起来，重复了一句前人之言，他垂首缓步走过二女身侧，似乎要一直走向那些锋利锐坚且寒光烁烁的长矛前列。
“夯货，别去。”
王芊芊讷讷道，她从未遇见这样的事情，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犹豫，那人已然走过。
萧如见那人无惧无畏地朝前行去，心底冒起一股油然而生的敬意来。
她不似王芊芊那般大大咧咧且粗枝大叶的个性，相反更为细腻，心思玲珑剔透。
先前，她眼见王痴傻一拳之威，竟将那梁褚竟能打飞数丈之远。其人后又癫狂之时，在自己用尽全身气力拉拽下亦能纹丝不动，可见不凡，虽不知其内力修为如何，但足矣知晓其人境界定当不在自己之下。
此时，飞雨斜落，冰凉的雨水纷纷毫不留情地打在那些持拿着长矛的兵卫面前。
有人深一步浅一步，在淌流的积水纹波里缓缓而来。
前列的兵卫们不知为何，见那人毫无顾忌地走上前来，心生畏惧，手里拎着的长矛颤栗，渐渐往后退去。
他进一步，列阵便凹陷一步。
直到有兵卫退至黑马前，退无可退。
执枪的面具人冷哼一声，将枪尖调转，划过地面时溅起一阵水花来，直道：“倒还算是个男人。”
雨势愈大，像小石子粒一般砸在地间，溅起阵阵水花，连打在兵卫们的盔甲上也“滴滴答答”的作响。
兵卫们如临大敌地紧紧握着手里的长矛，小心翼翼地看着那雨里的人朝前方缓步走来，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王痴傻满头湿发，垂搭着的发丝遮掩了面目，谁也不晓得他此刻该是怎样的神情。
只是，那人突然站定，一动不动。
“来啊！”面具人持枪而旋，凌厉的枪尖直面来人，嘶吼道，“让我瞧瞧你这些年的长进如何！”
黑马腾起，于雨里一跃而过乌泱泱的人群，落地时更直直溅起三尺高的积水。
令人不寒而栗的枪尖瞬间抵面，只距那男儿半尺之间。
一点寒芒裹挟着秋雨的冰凉与逼仄而来的浓烈杀气。
男儿面无惧色，似乎无视了漫天落下的雨滴，也同样无视了那足以刺穿他胸膛的尖锐利器。
“夯货！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