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人中的剑神 剑中的神剑

　　清晨第一缕阳光落在窗纸时，青衫人缓缓睁开眼睛，摸着脑袋挣扎着在炕上坐了起来，却发现李寻欢躺在他身边鼻息沉稳，还在醉梦中。
　　炕上温暖舒适，青衫人敢保证炕内的火就没熄过。
　　房子中间的大火盆上炭火未熄，显然一直有人在照料他们。
　　几乎是同时伏在暖机上打瞌睡的中年美妇也抬起了头，一双略显疲惫却依旧美丽的眼睛望了过来：“先生醒啦。”
　　青衫人甩了下脑袋，环顾一周，发现除了自己就只有李寻欢母子俩，有些不确定的指着自己：“李夫人称为我先生？”
　　中年美妇用手捋了下额角几缕乱发道：“普天之下能教会李家小少爷喝酒的人就只有先生你了！李家祖上几代以来从未出过好饮之人，现在寻欢的酒量只怕老爷看了都得摇头。”
　　中年美妇口中的老爷自然是那位老李探花，当朝的户部尚书。
　　青衫人尴尬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教小孩喝酒这种事大概也只有他才做的出来，他更没想到陈酿杏花村的后劲有这么大，连他都醉了。
　　见他尴尬的表情，中年美妇笑道：“我并没有责怪先生的意思，还要感谢先生，他以后无论在朝在野，总归要会喝酒才是，老爷要是有这个海量，说不定已是一品大员了。”
　　青衫人这才抬起头，眨眼道：“李夫人不怪我？”
　　中年美妇起身道：“我怎敢怪先生。”随后走到房门口吩咐了几声，又回头道：“大醉初醒，适合吃些清淡食物，先生先去洗漱吧，稍后请到南厅用餐，早饭马上备好。”
　　若在数十年前，酒后初醒的他定要用酒解酒，此刻回头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李寻欢，默然接受了中年美妇的建议。
　　南楼本就是只允许李家人进的地盘，西厅也只有青衫人，中年美妇和一名双十年华，眼珠会转的丫鬟，一看就分外灵动可人。
　　青衫人听中年美妇称呼那名丫鬟为：伞儿。青衫人暗想着难道这丫鬟还能遮雨不成，叫伞儿。
　　中年美妇陪着青衫人用完餐后，挥手屏退伞儿，随手将一只古旧精致的楠木盒子放在了桌上。
　　青衫人隐约觉得中年美妇可能认识自己，随即又被否定，中年美妇看上去绝不会超过四十岁，而自己退隐江湖已有三十年之久，她绝无认识自己的可能。
　　青衫人目光落在楠木盒子上，试探道：“李夫人可是有事要我去做？”
　　中年美妇摇头道：“不敢，今天有幸重见先生，哪敢让先生为我做事。”
　　“重见！我们以前认识？”青衫人目显疑惑，随即笑道：“难怪昨日李夫人要差人告知我酒窖的入口位置，原来是认错人了。”
　　中年美妇注视了青衫人，有趣道：“三十年了，除了那两撇胡子刮干净了，先生好像什么也没变。”
　　青衫人身子骤然一僵，眉头微微皱起：“你真认得我！”
　　中年美妇自楠木盒子中取出那张陈旧的一百两银票，推到青衫人面前：“不知先生是否记得这张三十年前银票？”
　　京城隆富号的百两面值银票正是青衫人昔年最喜欢用的银票，既保险又不张扬。
　　银票上写了一个歪歪斜斜的“急”字。
　　青衫人摇了摇头，他昔年花钱比流水还快，在银票上记事也属平常不过，哪还会记得。
　　“如果是三十年前的酒我也许会记得，但这银票......”青衫人苦笑道：“我确实没这么好的记性。”
　　中年美妇也不着急，缓缓道：“这张银票的面值只有一百两，但银票上面的那个字却非同小可，最少值数十万两银子。”
　　“这字写得还不如小孩涂鸦好看些，怎会值这么多钱？”青衫人来了兴趣。
　　“因为这个字，锦衣卫花费无数精英都无法缉拿的九尾蝎子死在了剑神之下。”中年美妇盯着青衫人的眼睛，一张银票被忘记很正常，九尾蝎子之事他想必是不会忘记的。
　　近百年以来，江湖上出现过许多剑术名家，都曾经辉煌过一个时代，但被公认为的剑神却只有一位，万梅山庄的那一位。
　　人中的剑神，剑中的神剑。
　　青衫人脑中闪过一段画面，昔年自己要赶去大雪山寻得天山雪莲救助一位友人之妻，途径京城时候恰好遇见京城林府正在变卖家产宅地，一问才知已经呈报进贡的重宝被九尾蝎子盗走，寻回无望只得变卖家产宅地赔偿遣散下人，领受欺君之罪。
　　青衫人当时救人心急，片刻耽搁不得，只得随手掏出一张银票写了一个急字，让林府拿着这个字去万梅山庄。
　　九尾蝎子不但精通毒药暗器，易容之术亦是了得，不但能改变身材高矮，甚至还能变换性别，忽高忽矮忽男忽女忽胖忽瘦，朝廷派出锦衣卫追查数年无果。
　　当时如果说只有一个人能追寻到九尾蝎子，那个人一定就是万梅山庄的那位剑神。
　　“原来你是林府后人。”青衫人缓缓道。
　　中年美妇眼含泪花已缓缓拜倒在地：“当初除非你出手相救，林府只怕......只怕已经......”
　　青衫人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女人落泪，若是换在平时，这种时候就算撞破门也要逃跑，可现在哪能就此溜走。
　　换成别的女子，青衫人还能伸手扶起，可这中年美妇出身官宦世家，又贵为尚书夫人，青衫人哪敢不避男女之嫌。
　　“这么大的恩情李夫人该好好报答才是，当然最好的报答是地窖中的数百坛好酒，你趴在地上我又得不到什么好处。”青衫人有些嫌弃道：“李夫人莫非是舍不得地窖中那些好酒，因此在地上多趴一下？”
　　中年美妇愕然抬头，江湖传说这人侠义无双，同时也是个混蛋，当真不假，他这脑回路之奇，让人始料未及。
　　“还不起身啊，这是摆明想赖账啊，这么大的恩情李夫人都舍不得拿些好酒报答一下，打算拜两下就扯平了？”青衫人当然不愿意了，他现在心心念念的就是地窖中那些好酒。
　　要想再找到这样一地窖的好酒，只怕是比登天更难了。
　　为了不被青衫人继续“误会”，中年美妇只得赶紧起身，同时道：“从今以后，李家地窖三百坛酒全归先生所有。”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李夫人要我做什么？”青衫人防贼似地看着中年美妇，小心翼翼道。
　　中年美妇出身书香门第，缨鼎世家，见闻不谓不广，象青衫人这么直接的却从未遇到，一时间思维竟有点转不过来。
　　“李夫人是不是想我指点一下小少爷？”青衫人笑嘻嘻道。
　　中年美妇不自觉的点点头，一向循规蹈矩的她哪里跟得上青衫人如天马行空般的跳脱思维，只能机械性地点头，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我从昨天开始就已经在教小少爷了，难道李夫人没看见吗？”青衫人假装板起了脸。
　　“昨天...就开始了？”中年美妇一脸茫然，被青衫人绕晕了。
　　“李夫人亲口说的，普天之下除了我还有谁能教会小少爷喝酒！”青衫人一本正经道。
　　“......”中年美妇怔住，这可真是个混蛋，天底下有哪位母亲会请人教自己儿子喝酒的，而且还是酒鬼那种喝法。有时候你真不知道他下一句是什么，什么样的人才跟得上这样的思维。
　　但有一点确定无疑了，那就是青衫人亲口答应教李寻欢了，教完喝酒你总该教点别的了吧。
　　念其此处，中年美妇欣喜之余又待拜倒。
　　青衫人似笑非笑地盯着中年美妇道：“李夫人好歹给整桌酒菜啊，总不成报答的方式就是地上一趴了事吧！李家难道缺钱吗？”
　　中年美妇胸口一闷，这青衫人若不是当年的大恩人，若非还指望他教导李寻欢，她袖子里防身的短剑就刺出去了。
　　出其不意的一剑刺去也定然伤不了他，所以哪怕他再混蛋，自己这一剑也是万万不会出手的，中年美妇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