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不肯问来人

　　要说那灵岛之人同快意泯恩仇的江湖人又有些许不同，他们虽是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却更倾向于舍小义而成大义。举个简单的例子，若是有某个穷凶极恶的歹人将两批人送往悬崖边，一批有十人一批有二十人。江湖人自然会优先前往解救那批二十人的队伍，即便将这二十人救下后那十人已跌落悬崖他们也只会认为是自身能力不足，从而产生罪恶感。而灵岛的人不同，他们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去救人，而是将这个歹人杀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如果运气好的话，那三十个人都会得救，可若运气不好，这名歹人还有其他的同伙的话，那这三十人或许都会死去，可即便这三十个人死去了，他们也不会太过难过，因为问题的源头解决了，此后便不会再有人被抓起来了，这算是救了更多的人。
　　很显然，九黎算天便是这样的人。她其实瞒着秋掌柜一件事，那边是如果成功祓除了瘴魔之后，先前与此瘴魔接触过的人类体内残存的煞气便会出现一种极度癫狂的躁动状态，在躁动片刻之后便会消失。但是，往往是这片刻，人的身体便会被躁动的煞气从内破坏，最终毙命。
　　“反正吾已将逼出煞气的符箓交给他了，是死是活，就看那个江湖人的造化了。”九黎算天赶到北门大街时，那妖女已将街上行人的生气尽数吞噬，她的煞气比起与楚黎较量的时候又强盛了许多。九黎算天倍感诧异，它使用煞痕逃窜之后，才过了短短几个时辰，力量怎增加到如此程度？
　　“看来主人说的没错，果然是一位楚楚可爱的小美人呢。”妖女嗤笑着从石柱上跃下，她的脚边匍匐着已化为白骨的无辜百姓。
　　当妖女说到“主人”二字的时候，算天的心中便已知道了幕后主使，只是到现在她还不愿去相信，曾经那个向往和平，眼中满是希望的师妹，是怎么一步步堕落到与瘴魔为伍的。至于，在永安县制造瘴魔骚乱的原因也很简单，此处乃是魏齐两国交界之地，在如此紧张的地界即便是一点点动静都会被两国重视，更别说是出现瘴魔这么人心惶惶的事情了。
　　“看来她是想以你为引子，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算天轻叹了口气，随后左手掐诀，右手持镜，一道金光便从八卦镜中射出，仅是一击便将妖女的胸口洞穿，“吾只好尽快将你祓除，找到那个瓜兮兮的师妹讨个说法。”
　　那妖女胸口被金光洞穿后倒是不慌，她似乎早已知晓了算天的本事，只见她猛地吸气，方圆数里的百姓因恐惧而形成的煞气尽数被她吸入体内，被金光洞穿的胸口很快便完好如初。
　　“道长的手段，果然和主人所说相差无异。既然道长这么主动，那么奴家也稍稍还礼吧。”那妖女妖冶地笑着，她的身形如鬼魅般迅速接近算天，随着她的迫近，黑压压的煞气也遮天蔽日地袭来。
　　“煞气比先前强盛了十倍甚至百倍，你究竟害了多少人！”算天将八卦镜高高举过头顶，金光比先前更加耀眼，那妖女也不得不脸色难堪地躲到了阴影处。
　　“你虽然是等级很低的瘴魔，但如果放任你继续成长下去必定酿成大祸。”算天从竹篓中取出桃木剑，轻轻咬破指尖，一枚晶莹剔透如同宝石般闪亮的血滴沾在了剑尖上。霎时间，一簇透亮的赤红色火苗如金乌破世般在桃木剑上涌起。那围绕在妖女身边的黑气终究是一改先前嚣张跋扈的气势，开始不断地冒着白烟，随后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你，你不是一般的道士！”那妖女神色大变，连连后退，她依靠煞气所修补好的胸口也再次出现了裂痕。很显然，她的主人并没有把算天真正的本事告知她。
　　“重即羲，黎即和。天神无有降地，地祇不至於天，此间阴阳五行，理应平衡。昔在颛顼，命南正重以司天，北正黎以司地。”算天缓缓将燃烧着的桃木剑指向妖女，神色一改往常，变得严肃无比，“今吾于此除瘴，僭位而行三司之法——绝地天通·火发天衢。”随着桃木剑的挥下，一道火柱从地面迸发开来，妖女在瞬间化为了灰烬。
　　就在成功祓除瘴魔，算天刚想松口气的时候，一阵掌声从她的身后响起：“不愧是朱雀守护阁下，您每次祓除瘴魔的样子，对我而言都是一种赏赐。”
　　算天回头一看，古久正眯着眼睛朝她走来。
　　“呼，你怎么来了？吾还想去找你哩。”算天将八卦阵重新挂在腰间，伸了个懒腰。
　　“这不碰巧遇上了么，要不一会儿去喝喝茶？”古久笑眯眯地朝算天伸出手，“祓除了这么强大瘴魔，很累吧，先去休息休息？”
　　算天并没有顺势搭过手，而是将还染着火的桃木剑猛地挥出，一剑便将古久伸过来的手给斩下，她的脸上露出了比祓除瘴魔时还要愤怒的神情，甚至可以用面目狰狞来形容了，“璃子，吾看到你这个瓜迷日眼的样子都恶心！”
　　那“古久”讪笑着退了几步，随着一团黑气散去，这个危险人物露出了她的庐山真面目：一袭深绿色的道袍沾上了许多黑色的污垢，分不清是血水还是瘴气，两只如漩涡般漆黑的眸子里如同倒映着万丈深渊，她的脸蛋和算天类似，圆乎乎的，本应十分可爱，只是这张美丽的脸庞此时是惨白的，毫无生气。
　　“果然什么都瞒不了师姐，这么久没见了，给璃儿一个抱抱吧。”魑九璃露出了天真的笑容，张开双臂缓缓向算天走去。若是将她周遭恐怖的煞气忽略，任谁看都会觉得这是个人畜无害的邻家少女，可是她每向前一步，地面便会腐败一分，而在这腐败的地上片刻后便涌出了无数小小的瘴魔。
　　算天自然没有理会她，如果非要说些什么的话，那用手中的桃木剑将涌出的瘴魔尽数祓除也算是自己的回应吧。
　　“师姐，你以前不是这么冷淡的呀，是不是在灵岛待久了，脑子坏掉了？”魑九璃大笑起来，她笑的是那么癫狂，笑声是那么凄厉。
　　算天的表情在那么一瞬间变得无比复杂，随后又恢复了冷静，她的桃木剑抵在魑就璃的胸口，“你在永安县制造混乱，为的是什么？你想引发北魏和南齐的战争。”
　　“果然还是师姐最疼璃儿了，璃儿心里想什么，师姐都知道。”魑九璃故作爱慕地羞红了脸，随后吐出一大团黑气，一只体型硕大的瘴魔凭空出现，五枚巨大的头骨构成了它的头部，七八只硕大健壮的胳膊从黑气中往外延伸，上面挂满了腐肉和人的内脏。庞大的煞气在顷刻间遮天蔽日，其间甚至还伴着滚滚雷霆。
　　“再会喽师姐，璃儿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妖道休走！”
　　魑九璃刚想离开，松思期便带着一队官兵赶来了，栾秋竹也紧跟其后。楚黎更是纵身一跃，一剑抵在了她的咽喉处。
　　“来的倒是挺快的。”算天瞥了一眼楚黎，他体内的煞气已经全部排出了。
　　“璃儿不是说了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么，别拦着璃儿！”魑九璃突然发出刺耳的吼叫，一团强劲的黑气骤然迸发，路边的房屋尽数倒塌，就连楚黎架在她脖子上的剑都止不住地抖动，松思期和他带来的官兵全部被震飞了出去。等到黑气散去，已没了魑九璃的身影。
　　“你们没事吧。”松思期掸了掸身上的土，望向算天，“那妖道究竟是何人？还有这只大怪物又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可怖的瘴魔给吓的晕了过去。
　　“此事吾稍后与诸位解释，如今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救治那些沾染了煞气的百姓。”算天从竹篓中取出一叠符箓，递给了栾秋竹，“此符放入茶水中，便会化开，若想万无一失，让整个永安县的百姓都饮用吧。毕竟，此人的煞气非一般瘴魔可比。眼前这只瘴魔，就交给吾一人祓除便可。”
　　“此魔似乎汇聚了诸多不幸，在下隐约能听到其中的万千哀嚎。”楚黎神色严峻地盯着那样貌奇丑的瘴魔，不由地握紧了佩剑，他看向算天，这个比他年幼许多的少女的橙色眸子中散发出的自信如同烈日般灼热。
　　她的眼里看不到一丝恐惧，而我方才却有些踌躇。即便是一瞬的念头，楚黎也十分羞愧，他缓缓走到了算天的身前，将剑锋指向那只庞然大物：“在下不才，愿助道长一臂之力。”
　　“那这个怪物就交给你们了。”栾秋竹扶起被吓得晕厥的松思期，不由得叹了口气，心想，这个新县丞这么如此胆小。随后又自嘲般地想到，此等场景别说他了，就连楚黎恐怕都是第一次见，变成这副模样也是在所难免的，自己第一次看到胡家十几口人的惨状的时候不也恶心到吐了出来么？
　　“我这就回茶楼把符箓煮进茶水中分给百姓们。”栾秋竹扶着松思期往茶楼的方向走去。可那瘴魔似乎是被下达了某种指令，径直朝着他冲了过来，挡在路上的官兵被撞得血肉横飞。
　　“你这孽畜！”楚黎纵身一跃挡在了栾秋竹的面前，随后寒芒一闪，那瘴魔的其中一只胳膊便断成了两截。他本想的是一招便将瘴魔斩成碎屑，可碍于身上的伤，这一剑的力量打了折扣。
　　“不得了，太夸张喽。”算天惊讶地看着楚黎，按理说能伤到瘴魔的只有灵岛的道术。其中的原理就是，灵岛的道术源自于自然的五行，当这些术法作用于瘴魔身上时就可以中和甚至破坏它赖以存在的煞气，从而达到祓除瘴魔的目的。而眼前这人却用他高超的剑法将他惊人的内力化作剑气强行将瘴魔体内的煞气给撕裂了，虽然不能一击祓除瘴魔，但若是能不断地重复此法，瘴魔也能遭到重创。
　　“楚大侠，多谢了。”栾秋竹背起松思期，快步离开了这里。
　　当众人的目光全停在了这个巨大瘴魔身上的时候，一道黑影从远处的屋脊上快速闪过，他的轻功十分了得，常人几乎无法捕捉他的身影，而他前往的目的地，正是茶楼。
　　众人能否成功祓除这巨大的瘴魔？那突然出现的黑影又是何人？劳烦诸君移目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