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北上风云

　　有的人很喜欢去一些不甚熟悉的地方待几天，可以是江南的小桥流水，秀丽温婉。也可以是北方的黄土高坡，黄沙遍地，粗犷豪迈。那些不熟悉的风景和人，总能带给无限的遐想。当然，路费是必须要考虑。古人云:适莽苍者，三飡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就是这个道理。
　　潼烈位于青华的北方，数年以来南侵对方土地，已经南下到了青州城附近。青华虽然是以和为主，但也不是白白割地，一路防守，潼烈的大军攻势越来越慢，直到两边跨大河对峙，但在大河以北以青州城为主的部分城池尚未沦陷，正在尽力抵挡。
　　北都陵渊，这是潼烈的京城，当时天下第一形胜繁华之地，街市的繁华，人烟的昌盛，自非别处可比。须知塞外皮毛集散之地，人烟稠密，市肆繁盛，即便是青华都城碧菱，也是有所不及。
　　这有话形容了——运河涌玉，洪泽流金，大业锦添花，笑看古城开虎步;北马驮春，南船载福，繁华今胜昔，醉听青浦起龙吟。只见红楼画阁，绣户朱门，所见之物，十件中倒有九件不知是甚么东西。这现在也是个多事之秋，各路人士都在这里聚会，天啊，估计要变了。
　　“伙计，两个包子。”
　　这人群之中，冒出来了三个人，形态各异。“牛大哥，下次不要惹是生非了，王爷上次责怪你难道不记得了？”女子没好气的抱怨，“行行行，王爷也真是，不让俺牛大壮耍耍性子。”自称牛大壮的大汉漫不经心地说，他乃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盗，大做没本钱买卖，为人粗犷，说话时声如洪钟。旁边的人目光被吸引过来，被他闪电一般的目光一瞪，又都不敢瞧过来了。
　　“觉灵师傅，王爷请咱们来可不是净是喝酒吃饭的，以你高见，王爷是有什么打算？”女子又问，为首的那个高高瘦瘦的僧人一合掌:“不知。”“你还真是惜字如金啊。”女子又挖苦道，“前面有个包子铺，不如吃一点。”
　　觉灵摇头不语。
　　“怎么的，又不化他，又不抢他，公平买卖，亏他甚么。”女子讥笑道，牛大壮则是不耐烦了，“雨燕你就爱唠叨，我前去搞上几个，瞧他给是不给！”他性子急，直接抢上前去，挤开了正在买包子的人，“掌柜的，来十个包子，五个肉的五个菜的！”
　　买包子的少女被挤开了，手里的包子掉在了地上，默默地捡起来就走。“喂，兀那猴子，挡了老子的道还不赔个大礼？”他认得那少女身材细瘦，戴着斗笠又一时看不出是男是女，便呼做猴子，大有讥笑之意图。少女连忙赔礼，“对不起爷，是我的不是，我给您赔礼。”说罢便作了一揖，牛大壮还是不依不饶，一拳打了过来。
　　那少女见状，左脚往后退了一大步，右脚不动；同时右掌对上了对方的拳头，却不硬接，只是向后顺势卸力，左掌搭上对方肩头，把牛大壮顺势丢了出去。牛大壮也就出了三成力，刚想硬碰硬比力气，结果突然劲力一空，脚下又被对方的右腿给绊了，直接摔飞了出去了。
　　“啊！”牛大壮被摔得灰头土脸，刚想起来还手，又被雨燕拦下，呵斥道，“丢不丢人，让我来！”虽是如此，雨燕可并未有什么杀人之心，而是知道牛大壮要是动真起了杀心，这人绝对抵挡不住，有性命之忧。暗暗下定决心，一记扫腿攻向少女。
　　少女仍是不住后退，以掌拍击，准确拍到了对方脚踝，雨燕顿感一股内力由腿传到全身。她腿上功夫原是武林一绝，在中原享大名逾二十年，这一腿当者立毙，端的厉害无比。哪知她脚尖将到未到之际，已感腿上酸麻一片，立刻撤腿。幸好他缩脚得快，才没给拿中，但急踢急缩，对方没有伤到半分，自己扭得膝弯中一阵疼痛。幸亏这少女虽然出招很准，但内力不强，否则自己这下脚踝非断了不可。这下雨燕怒从心起，一掌拂开少女双臂，另一只手直袭前胸。
　　谁知少女全身竟然被这一掌拂的转了起来，直接借着雨燕的力，有模有样地学着雨燕的招式，拂开雨燕手臂，一掌袭击雨燕胸前。雨燕右手抬起，对了一掌，一招对上，雨燕只是略微转身，而少女则是后退了几步。
　　这一下，少女的斗笠飞了出去，露出了清丽淡雅的面容，绝美无比。高挺鼻子下的那张玫色小嘴微微张着，如同妖艳的玫瑰。她的面容如娇嫩清雅，犹如杯中之莲，绝色之姿灵气逼人。脸若银盆，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她还只十六七岁年纪，身形婀娜。
　　本来还想下死手的牛大壮呆住了，而觉灵仍然面无表情。“亮兵刃！”雨燕来了兴致，随即取出腰间悬挂着的八卦钺。八卦钺为“八卦掌”门内所独立的一种双短器械。原名为”日月乾坤剑“，有四尖九刃之称，也是八卦掌门最具代表性器械之一，基本钺法有勾、挂、锁、拿、撩、扫、片、掖、扎、穿、点、推、滑、削、劈、剁、带。它的演练方法和八卦掌的练习方法基本相同，充分利用八卦掌的身法，同时把钺的基本技法溶入运动之中，形成身钺合一。
　　“哈哈哈哈，报上名来，我不杀无名之辈！”雨燕非常兴奋。
　　“晚辈无姓名，人称红莲。”陈莲淡淡地说，拔出腰间长剑。
　　原来陈莲一别苍龙派，寻唐凌玄而不得，不日心力交瘁。一日在大河边眼见一帆驶近岸旁，当下纵身跃上，摸出些许银两掷给掌舵的，也不问那船驶向何处，在舱中倒头便睡。她那几日，在船上饮佳酿，吃美食，也是不亦乐乎。
　　那北方之地，多凿运河，那船每到一处商市必停泊数日，下货卸货，原来是在一艘商船。陈莲心中空荡荡的，反正是到处漫游，也不怕那船在途中多所耽搁，不知时日之过。掌舵的贪他多给银两，只道是个出逃的富家千金，也不加理会，竟然北上到了陵渊城中。
　　她向掌舵要了一个挑子，装了两木箱的货，找了个寺院租下住处，还顺便捐了点香火钱。每日，就在偏殿吃上住持亲自煮的糙米芋头饭，配点素菜，腌菜:小青菜，酱黄瓜，萝卜干啊——干倒不干，水灵灵的，她更爱叫萝卜响，因为咬起来嘎嘣脆，特别好吃，还有香味儿。除此之外，住持的功夫甚是了得，陈莲老是想找他切磋，每当住持但是扫地的时候就上去几拳几脚，两人比划起来，不过打了好多次，基本上都平分秋色。
　　这住持就是觉灵，他对这来的姑娘不差，只是说了不许在寺院内破荤。近日在街上闲逛，陈莲寻思买几个肉包子，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店，还被人挤了。本来打算赔礼了事的，结果对方不依不饶，忍不住摔他一下，又和雨燕打了起来。
　　两人来来去去过了几招，陈莲一剑直取对方眉心，被雨燕反手用八卦钺绞住，又是一脚扫向陈莲腰眼，这下命中了她非死即伤。陈莲一掌落下拍中她的腿，雨燕右手的八卦钺又直袭她前胸，而陈莲这下躲不开了。
　　手停在半空，雨燕倒是没有下死手，“怎么了前辈，为何不出手？”陈莲疑惑道。“一帮男人在这里，我若袭你前胸，你死了也不好看，歇歇吧。”雨燕停了手，“你是哪里来的人？”她听陈莲口音与她极为相似，不由得好奇。“我的父母被狗官府杀害了，又被逐出师门了，逃到河对岸来。”陈莲故意捏造，知道在潼烈这边最好莫提苍龙派三个大字，便是信口胡诌。
　　“你问问觉灵师傅。”陈莲避而不答，只是指了指觉灵，众人的目光都是聚集在了觉灵的身上，觉灵点了点头，表示肯定。“你一张嘴想怎么扯就怎么扯，我如何信你？”牛大壮还是不信，却被雨燕制止。原来雨燕的经历，与陈莲信口胡诌的居然极其相似，顿时动了恻隐之心，立刻制止了牛大壮。“王爷不是想招能人贤士来帮助他完成计划嘛，我们不如把她拉进来，她的身手不错。”雨燕提出了意见，望向了两人。觉灵点了点头，牛大壮虽然愤愤不平，但是细想一下是这个理，于是就动了歪心思，等陈莲成了同行之后狠狠的坑。
　　四人结伴而行，牛大壮为人脾气暴躁，老是和其他三人聊不来，觉灵则是惜字如金，缄默为主。陈莲和雨燕倒是非常聊得来，两人聊的竟然像轻松的像亲姐妹一般。原来雨燕也是青华人，流落至此，为璐王石绝做客卿，也算生活无忧，但内心还是思恋故土。今日碰到了一个南边来的人，还是个年轻姑娘，就打开了话匣子，两人也是无话不说。
　　城中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自与别处不同。来到府前，陈莲见大门之前左右旗杆高耸，两头威武狰狞的石狮子盘坐门旁，一排白玉阶石直通到前厅，势派豪雄。那王府的甚是气派，光是围墙，都能占了条街，陈莲不方便进入，而那三个人则是进去。不到一炷香的时候，雨燕走的出来，向门前守卫使了个眼色，那些守卫便点了点头，让雨燕把人给领了进去。
　　整座王府很大，亭台楼阁，飞檐青瓦，盘结交错，曲折回旋，精致雅韵又不失大气磅礴。花园内环山绕水，景致怡人。一路穿回廊，绕画楼，走了好长一段路。只见走过二门过堂，眼前便豁然开朗，处处皆是雕梁画栋，珍花异草，另有曲水小溪经廊下蜿蜒而过，从花木深处泻入一方奇石环绕的小池，如若仙境一般。
　　繁枝树影遮晴日，馥气香风夜色沉。只见厅里灯烛辉煌，摆着一桌筵席，坐在首席的一个男子甚是雄伟，刀刻斧凿般刚毅的脸庞上，英气十足的剑眉斜飞入鬓，清澈的电眼不见一丝杂质，古铜色的脸颊阳刚威猛，想必就是王爷石绝。旁边站着一人，面色苍白，神形瘦削，但是眼神又非常的阴沉，让人感觉到一种发自心头的危险。
　　“那是王爷，我和你说过了，旁边那个人叫唐敏，他是王爷的护卫，此人暗器手法了得，功夫与我们我们也是在伯仲之间，平分秋色。”雨燕为陈莲讲解，“非常厉害的。”
　　陈莲点了点头。
　　“此位便是陈莲姑娘了是吧，幸会幸会，姑娘的事情小王也是听了雨燕说了，若是愿意为我效力。小王也不会亏待。”石绝说道。“谢谢王爷。”陈莲行了一礼，心想:“你是潼烈的王爷，要是动点儿什么歪心思的话，必是要来南下，犯我青华。让我帮你，难于登天！”
　　夜宴开席，这酒席可不一般，先不说饭前的点心热茶，不一会，果子蜜饯等物逐一送上桌来。陈莲每味一尝，样样都是从未吃过的美味，又不好意思像个小孩一样，就谨慎地偷偷吃着。这酒是王府珍藏的好酒，坛子一解封顿时香气扑鼻，素有山珍海味样样俱全，荤有鸡鸭鱼肉顿顿珍馐，只是都做得量少精细，正好摆满了一桌。当众人酒足饭饱之后，小厮们端上菜汤泡饭，众人便一边吃饭一边唠嗑。
　　石绝挥了挥手，示意小厮们出去，又向众人敬了一杯酒，说道：“小王既请各位到来，自是推心置腹，天大的事也不能相瞒。各位也是在一方有名的人物。知晓之后，当然也决不会和旁人提及，以免对方有所防备。”众人各点了点头，说了点客套话，言语中有分庭抗礼之意，也并不过分谦卑。不过，毕竟各人受石绝重聘而来，均知若非为了头等大事，决不致使费了这许多金银珠宝前来相请，到底为了何事，石绝倒是不提，众人也不方便询问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