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千川万国

　　千川，位于北地以西的丘陵地带，北毗千山万壑的㟙（zhái）北，南接一马平川的鞳里，东邻位于北地中心享天成龙势的渝中，而其西侧则是苍茫无际的海域，虽然耕种面积小，但即可游牧，亦可渔猎，也还算富饶。
　　而这片土地之所以被称之为千川，是因为其起伏的地势中有数以百计的水流支脉纵横交错，但因为“百”字不够浩大，“万”字又过份夸大其实，只有“千”字即接近实际情况，又不掩其中的气势雄浑，故此才称之为“千川”。
　　不过也因为千川的丘陵地貌所带来的错综复杂的地势环境，加之水流支脉对土地所造成的影响，使得适宜居住的地方有限，这导致聚居在千川的各个族群都星罗棋布般分散在千川各地。
　　这些族群一般都是由多个氏族组成，每个族群约有百族，而每百族又称为一盟，再分别由选任的盟长管治，而千川之广袤，足有万族之多，故称“万国”。
　　……
　　时逢三月，草长莺飞，自南而下的暖风将凛冬残留的积雪消融。
　　此时正值晌午，太阳悬于当头，隐在雨后的薄云间朦胧成影，就像是雾中明灯，只是静静的投下醒目的光芒。
　　这光芒清清冷冷，在天空朦胧成一片淡金色的光晕，将铅灰色天空一隅照亮的同时，其边缘呈线状分散，曲折萦绕间为浮云勾勒出弧形金边。
　　偶然间流云错落，金边自流云的边缘逐渐晕染，之中光芒从薄云处乍泄，从云层的间隙中斜斜的洒落了下来。
　　那万丈光辉蓦然落下，在这朦胧阴暗的天地之间就像是实质般的金色光柱，于万丈之遥辉映在雨后的一处丘陵之上。
　　霎时，那被光柱所笼罩的丘陵变得翠绿一片，就像是自主散发了一层金色的辉光般，夺目于天地之间。
　　而随着云层浮动导致的一次次的光芒变换，被雨水淋湿的草地映射着光泽。点滴晶莹，聚拢成片，使得这片翠绿当中就好似有水波流转，看起来就像是一块流光溢彩的翠玉一般。
　　一艘经由丘陵间河道随波逐流的破旧渔船上。外披灰布麻衣，内着白色薄袄的王伟磊此时正倚靠在后舱舱门，愣愣的盯着那“翠玉”出神，愁绪之中，双眼都似已失去了神采。
　　直到天空的流云将光芒遮盖，渐渐隐去了“翠玉”的夺目色彩。
　　视野内骤然的昏暗让王伟磊从如坠梦境般的恍惚中清醒，他发散的瞳孔猛然一缩，这时才重新对周遭产生认知，五感所传递的信息也终于在逐渐清晰的意识的梳理后汇入脑海。
　　潺潺的流水声率先传入耳内，紧接着便有一阵冷风裹挟着河道的湿寒从脖颈钻入衣裳。
　　之中的阴冷在冷风触碰到皮肤的顷刻间弥漫全身，让王伟磊浑身一颤，彻底清醒了过来，他下意识抖了抖面庞，憔悴面容上的花白胡须也随之晃动了起来。
　　这积雪消融后聚拢在河道的湿寒最是阴冷，冷风一吹，便是侵肤入骨的凛冽。
　　王伟磊失神发愣的时候也不知被这冷风吹了多久，此刻清醒过来，身体都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他不禁缩了缩脖子，拢紧了披在身上的薄被，想要往舱内挪几分避寒。
　　然而刚想动作，却在回望中意外的发现三位由他带领，前往参加“阳春夜宴”的年轻人不知何时已经扫去长途跋涉中的疲态。
　　此刻正情绪激昂、手舞足蹈的议论着前方，那副欢欣雀跃的模样简直就像是见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神物一般。
　　“哇，这也太漂亮了！”
　　“是啊，在村里从没见过这般景色！”
　　“那个词怎么说的，惊…惊为天人？”
　　“是惊世骇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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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闻三人的惊叹，王伟磊也不免心生好奇，探头过去想要看个究竟，但是这三个年轻人的身影却将前方本就不算宽敞的舱门给挡了个严实。
　　王伟磊瞅了好一会也不过只是从几人身影的缝隙间窥见了些微的光亮。
　　一位身着褐色薄袄，名叫“许鹏”的年轻人此时似乎对身后的目光有所察觉，他侧头一瞥，便看见王伟磊正捋着有些花白的胡须，在一脸疑惑的望着这边。
　　这让他那张因为在渔船上风吹日晒而磨砺的黝黑的脸庞上更添了几分兴奋，他的笑容瞬间挤满了脸庞，如月牙般盈满笑意的眼眸里，满是那种迫切的想要同王伟磊分享这份惊奇的喜悦。
　　最后也不知是激动使然，还是觉得周围水声嘈杂，怕年近半百的王伟磊听不清楚，许鹏竟然扯着嗓门朝王伟磊大喊道：“王叔！你快看那边！”
　　海上渔民在出海捕鱼时，如遇风浪，双手操持船上器械，经常需要通过嘶吼般的咆哮才能进行交流，所以他们声音之洪亮自然是非同一般。但此时许鹏竟然在这空间有限的船舱内来了一嗓子，其威力可想而知。
　　王伟磊被他的这一嗓子震的耳朵都嗡鸣了起来，狠狠地瞪了这个因为自身毛躁而露出腼腆笑容的大男孩一眼后，这才起身走出船舱，挤进了三个年轻人为他让出的位置，朝他们为之欢欣雀跃的方向看去。
　　此行四人，除了作为盟长的王伟磊之外，还有同盟族的三个年轻人与之做伴同行。分别是：二十四岁的许鹏，十一岁的萨玫朵，以及刚刚年满十六岁的维伦佐。
　　此时，这三个年轻人中就属年纪最小，还对世界充满求知欲的萨玫朵最为兴奋。此刻见王伟磊起身走了过来，也是兴高采烈的想要与之分享方才所见。
　　她先是抚了抚自己蓝色绣花皮袍上那因刚才三人挤在一起而出现的皱褶，然后才一把挽住了王伟磊的胳膊，将王伟磊领至船首。
　　萨玫朵一双秋水般的明眸凝望着远方，倒映出一种想要探究世界的期许，然后用尚带懵懂的声音长声喊着：“好漂亮啊！！！”
　　此时的渔船正位于河流走势的高点，立身在船首，草原景色一览无遗。王伟磊放眼望去，便见铅灰色的浮云正被天际线上一道灿烂的金幕推动，在自北向南的褪去，当金光渐近，缓缓淡去，远空一片高悬耀阳的蔚蓝渐呈天际。
　　阳光自天边苍白起伏的雪峰上空抚照而下，光芒触及之处与流云笼罩大地的阴影形成了一道明暗交界线。
　　金色的阳光正沿着那条明暗交界线铺洒下来，倾泻在丘陵那翠绿的草地之上。阳光所及之处色彩纷呈，各色花朵争相斗艳，遍野之间姹紫嫣红。
　　目及丘陵起伏之间，更是隐约可以看见一条粼光泛动的河流湍急汹涌，就似一条青鳞巨蛇在追逐着阳光游曳而来，片刻后便已至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