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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暗源江湖 / 1 故人堂

1 故人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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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溪源大陆北方,连绵不绝的贺兰山脉之下的一处山谷,四十万北境男儿埋骨于此,大雪又下了一整夜,长空玉龙尽兴而去。
  暮色尚未散尽,深远的静谧被零星的鸟鸣打破。大雪为整个谷地铺上了厚实的雪被,天色渐亮,雪地闪烁着淡淡的蓝光。高耸的雪松树是这片寂静山谷的守护者,它们挺立在雪地中,枝头挂满冰凌,每一片都散发着冰冷的光芒,一阵风吹过,它们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而雪松特有的细长针叶在寒风中轻轻摇曳,不时有凝结的雪块从树梢滑落,打在松软的雪地上,发出轻柔的声响。谷里的小溪被厚重的冰雪掩埋,只偶尔传来冰层下的细微的流水声,寒风穿过山谷,在雪松林间呼啸,卷起一阵阵雪粉,然后又静静落下,营造出一种宏伟的静谧感。
  这里就是悍北国贺兰州的幽冥谷。幽冥谷中央,是一望无际的墓地,每一个墓坑都被精心维护,岁月和风雪留下了痕迹,但它们依然坚固地挺立着里。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幽冥谷内的一个小院子里。
  除了每月在门口丢下包裹就走的军吏,这个地方根本没人往来,所以院子周围也没有院墙之类的东西,在大概是院门位置的地上,插着一块木牌,木牌上潦草的写着“故人堂”。
  院子的一侧是半亩菜地,种着北方极寒下依旧能收获的土豆和冬菜,另一侧是黑黏土堆垒的炉灶和水井,井口架着一个锈迹斑斑的大铁盒,盒盖早就不知去哪里了,露出胡乱绞在一起的麻绳和铜丝,松松垮垮的包裹着一个看起来会随时散架的齿轮机,原本用来放乌晶的小盒子是空的,而铁盒子下面本该连着一支木制取水臂的地方也是空空如也,这口水井看来是不能用了。
  院子正中是个二十米见方的小屋,青色的砖墙经年累月的风雪侵蚀,略显老旧但依然坚固。斜坡式的屋顶覆盖着厚重的灰色瓦片,即便长年冰雪覆盖,斑驳的瓦片缝隙还是长出了青苔。
  进入房屋内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木材和纸张混合的味道,映入眼帘的是屋子正面一堵巨大的木墙,墙上画着整座幽冥谷墓园的地图,图中对应的墓地位置上,密密麻麻标记着阵亡将士所属的军队番号,
  屋内一侧的墙壁上挂着悍北国贺兰边军的长刀和盾牌,但看起来已经许久没动过了。另一侧是一人高的木制支架,上面整整齐齐悬挂着一副军用棉袍,领口的位置用牛皮绳结成的项链上,穿着一个牛骨磨制而成的号牌,上面刻着“守陵”。
  屋子中央常年是一个小石台,台子上常年燃着一盏长明灯,伴随着一缕阳光,灯前的守陵卒申屠勋刚刚结束了一夜禅坐,慢慢张开了双眼。
  申屠勋身材高大挺拔,四肢修长,高束着随意的发髻,额角与鬓边散乱着几缕发丝,眉毛浓厚微挑,目光深邃平静,鼻梁如同刀削斧劈,嘴唇紧闭,线条坚毅,留着稀疏的胡须,棱角分明的脸颊略显粗糙,三分极北之地的粗犷、三分英气,三分从容,还有一分神秘。
  申屠勋缓缓起身,像往常一样洗漱完毕,换上贺兰边军的制式棉袍和棉鞋,脖子套上守陵卒的号牌,给长明灯添了灯油,用拂尘掸去木墙地图上的灰尘,走出房门。
  转身关门的瞬间,房内窜出一只狐狸大小的小兽,短吻、大耳、赤目、长尾,四足和尾尖处泛红,通体雪白。
  申屠勋用左手点了点右肩,小兽一跃而起轻轻巧巧的窜上了肩头,然后用尾巴盘住申屠勋的脖子,自己的头舒服的搭在右肩上。
  申屠勋走到黏土炉灶边,伸手进去扒拉出一颗余温尚寸的土豆,轻轻搓掉表皮,把土豆举到肩头,小兽吃了一口,申屠勋自己也吃了一口,然后一手拎起水壶,一手扛起扫把,一人一兽就这样沿着小路进入墓园。
  申屠勋一边走一边清理小路两侧墓地上的碎冰和枯枝散叶,这是他每天必须完成的工作,偶然遇到损坏的墓碑,就要标记下来通知幽冥谷驻军进行修理,整座墓园埋葬着数十万悍北军人,故人堂作为守陵卒的一支,负责墓园北方靠山的部分,申屠勋早出晚归,刚好可以清理完自己的辖区。
  幽冥谷地处悍北贺兰州的北部,初冬的早晨温度更低,正好脖子上毛茸茸的大尾巴传来了一丝暖意。沿着小路一路清扫到墓地的边缘,申屠勋进入白雪皑皑的密林,七拐八拐来到一处背靠山石的巨型石棺旁。
  石棺通体赤黑,但是积年累月暴露在林间雪场,棺体表面耗损严重,已经看不清原本石面上的铭刻和纹路,高大的石棺整体微微向后倾斜,背部已经和后面的山石融合在一起,在非常隐蔽的一侧有一个狭小的石门,平日里四周被高大的雪松和茂盛的北地植被层层覆盖,除非有备而来不然根本难以发现。
  石棺前方有一个十米见方的空地,干净整洁的地面覆盖了薄薄的一层落叶,一看就是有人经常打理。空地的中央有一个小小的石堆,石堆前方有一个石案,上面摆放着一碗清水,水已经结冰,石堆之中竖着一块半米高的石碑,磨平的一面刻着“爱妻秦云姗之墓”。
  申屠勋耐心的清扫空地上的落叶,小兽也跳到地面上用大尾巴帮忙,然后被自己扫起的烟尘呛到连打几个喷嚏,申屠勋静静的用手中的水壶泼洒石碑,换上一束刚采的雪花莲,然后慢慢坐在石堆前面的空地上,静静地望着石碑,缓缓的闭目沉思。
  风穿过了树林,雪松上的雪片纷纷飘落,申屠勋四周的空地上,却没有一丝落雪。
  申屠勋再次睁开双眼时,看到小兽正乖巧的趴在墓碑之下,缩成一团。眼看主人醒来,小兽发出欢快的呼噜声,一跃跳上了申屠勋的肩膀,用头使劲的蹭着申屠勋的脖子,申屠勋轻轻用食指点了点小兽毛茸茸的头顶,缓缓起身,静静地望着石碑,良久,转身下山。
  还没进院,就看到一个佝偻着身子,用仅剩的一只独臂翻腾土灶的半大老头,守灵卒,老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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