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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松山寺内,剩余的僧人都从寺庙后方的小道向山下离去。
众人虽在山后,但仍能听到山门处传里的剧烈震荡,不由得为慧空大师担忧,不过心中还是升起一丝好奇,原来两位大师竟有如此修为,那此前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默默无名呢?
而凡意、凡觉两个小和尚,此刻心里牵挂最多的反倒是柳翠,他们如今都透过佛光看到了山下绿洲不知为何已经变成大片黄土,不见一座村舍,这让他们更是惶恐不安。
而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后山小道之上缓缓走上来一位身着金衣的年轻貌美女子,正迎面与众人相遇。
为首的僧人名为觉心,是寺中另一名三品武者,其余还有十五名僧人,武学境界都在五品四品之间,都算得上是武道高手,因此他们看到突然出现的女子,虽然心中戒备,但也不慌乱,纷纷将幼童护在身后。
觉心大师上前一步,高声喝道:“施主留步!”
那名女子闻言,微微一笑停下脚步,抬眼望向众人,女子容貌极美,她的瞳孔更是格外明亮,竟是罕见碧蓝色,正是两年前来过松山的拓跋长命。
“虽然不知道拦下你们有什么用,不过既然奶奶命我将你们留下,那你们也别走了吧。”
拓跋长命笑着开口道,所说语言正是纯正的大越官话。而在其身后的山地中猛然钻出数十道身影,竟全部是傀儡机甲,其中有两架白银战甲,二十架赤甲。
白银战甲是仅次于赤金战甲的高级傀儡,战力与寻常三品武者相当,而赤甲则是能与五品武者交手不落下风,因此如今这二十二架战甲足以击败在场所有僧人。
觉心大师看到此景心中大惊,喝问道:“方丈的阵法早已笼罩整座松山,你是从何处进来的?”
拓跋长命笑道:“自然是提前藏身在这山中啊,虽说一品武者气机流转天地,可以掌观山河,但只要顺着不同武者的武学脉络流转行走,便可以瞒天过海,不被发觉。不过嘛,这种事我是做不到的,只有几位尊主才能做到,所以大和尚你猜猜看,这松山中还有几位尊主呢?”
在场的僧人闻言都脸色大变,觉心大师更是直接转头看向山顶,喃喃道:“师父……”
这时面前的机甲都已经运作起来,一架架足有两个人高的战甲极速地向僧人扑来,一场血与铁的厮杀瞬间展开。
而此刻的松山寺内,大雄宝殿中的慧明方丈依旧盘膝诵经,他自然察觉到了半山处的厮杀,但他此刻却不能出手相助,因为他感应到另一种诡异的气息已经来到了大殿之外。
“阿弥陀佛。”慧明方丈呼出一声佛号,周身佛光收敛,再次变回了那个平平无奇的寻常老僧,随后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既然山下的神机·青界已经被慧空大师打断,那这座屏障也不需要了,慧明方丈需要凝聚心神,迎接一位故人。
大殿之门缓缓打开,一名身着华贵金袍的少女缓步走入大殿,一双明媚的双眸与拓跋长命如出一辙,正微笑着看低头垂目的慧明方丈,此人正是已经返老还童的锻神尊主。
慧明方丈此时也抬起头来,看到眼前之人不由得有了一丝恍惚,这人仿佛是穿越时空而来,与慧明方丈记忆中的身影重叠在一起,恍如隔世。
“拓跋雪?”
慧明方丈咳嗽了一阵,有些迟疑地开口道,他早已认出锻神尊主的气息,但她这一身旺盛的生机以及宛如二八年华的容颜,让慧明方丈一时之间竟怀疑自己认错了人。
“是我,慧明,你老了啊。当年你们师徒三人在摩天城大闹的时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连我的师父都死在你们手里了。”
锻神尊主淡笑道,缓缓走到慧明方丈身旁的蒲团上坐下,原本用神机术束缚着的长发自然飘落,三千青丝肆意在大殿中铺开。
“多年未见,你竟还是这般年轻,着实让老衲有些吃惊。”
慧明方丈心性非常,转瞬间便恢复镇定,如同老朋友一般同锻神尊主攀谈起来。
“这只是小事罢了,千傲大哥如今身为圣主,改天换命不过举手之间,世人所困的百年大限再也不是什么天堑了。慧明,你与慧空如今也年近九十了,不妨来我神机帝国,让千傲大哥帮你们重返青春,你看可好?”
锻神尊主微微一笑,竟开始拉拢慧明方丈。
慧明方丈摇头笑道:“有劳尊主费心了,只不过天道不可违啊,况且这一身皮囊对老衲与师弟而言,不值一提。”
锻神尊主也不在意,继续开口道:“慧明,我们这次贸然到访,打扰了你们清修,你会不会心中怨恨啊?”
慧明方丈收敛了笑容,看向锻神尊主,目光凝重,缓缓开口道:“诸位尊主若是只为我与师弟而来,我们自然是不会怨恨的,多年旧怨一朝算清,岂不痛快?只不过你们的手段未免过于下作,无辜牵连此地百姓,实属不该。”
“哦?我还以为你们隐居松山,吸纳流民在此定居,是想以此为屏障,让我们不敢轻举妄动呢。”锻神尊主依旧笑道,不过口中言语却是诛心至极。
慧明方丈却不为所动,平静地开口道:“虽是无心,但我与师弟确实也犯下大错了,我们本以为你们会去北极佛国找我们寻仇,为了不想给师门带来祸事,便隐居在这越国大漠之中,想着简单庇护这一片绿洲,不至于招来事端。五十年过去了,我们也渐渐放松了警惕,在这期间,这绿洲人口也越来越多,虽然我们有意将村民引去外面闯荡,但这里还是留下了不少老弱妇孺。两年前的那场大战,我们就明白自己躲不下去了,但我们还是自负武力,想着继续庇护余下的百姓,也就没有离开,终究为这青松绿洲引来这等祸事。”
慧明方丈一边咳嗽一边诉说,言语之间满是愧疚之情。他虽作为师兄,但实则自幼性格温和,多愁善感,在许多事情上不如慧空大师果断勇敢,因此时常会陷入愁思,如今年岁渐长,长期病魔缠身,更是经常胡思乱想,已有痴傻的迹象。
锻神尊主作为最善控制心神,早已察觉出慧明方丈的神魂有异,故而才说一些诛心言论让其动摇,甚至这一洲百姓的性命也是他们用来攻击两位大师的手段。
这些村民本就是可杀可不杀的,要想对付两位大师,四位尊主大可以采用其他方法,但却偏偏选择了这最麻烦最残酷的手段,就是想以此动摇两位大师的佛陀心境:
苍生因你们受难,你们如何能够苟活?
正当锻神尊主以为慧明方丈此刻心境已经出现裂缝,准备施展神机术对其下手之时,只见慧明方丈双眸精光一闪,抬眼看向锻神尊主,破颜微笑。
锻神尊主只觉得自己仿佛身处极乐仙境,周围当真有佛陀在对自己展颜微笑。
锻神尊主顿时心中怵然,以为自己已经身陷幻境,结果下一刻周围又恢复如常。
“尊主妄图以言语控制老衲,未免有些小看老衲了。师弟说得很对,凡事不可因噎废食,因果倒置,有恶人害人,那便灭了恶人便是,何必自耗心神,责怪自己不能防微杜渐呢?”
慧明方丈此刻神色恬静,俨然一座庄严不可犯的佛陀。慧明方丈心中明白,世间道理千千万,凡事好像都能套上不同的观点,不同的道理,但每个人人对于自己选择的那条路,应该冠以从一而终的信念。
锻神尊主缓缓站起身来,身后的长发自动收卷起来负在身后,看着慧明方丈,微笑开口道:“慧明,是我小看你了,我们确定是恶人,但你们能够灭得了我们吗?你看这宝座上的菩萨,已经自身难保了,又如何渡人呢?”
慧明方丈抬头看去,只见原本铜铸的佛像此刻竟变成了泥像,碎裂的泥块正在不断掉落。
见此情景,慧明方丈眉头一皱,站起身来,随后一脚跺地。
霎时间金光满地,空气震荡,将一个隐藏在虚空中身影震了出来,竟是一名身着白袍的貌美女子,年龄看起来比如今的锻神尊主更大一些。只见她周身白光萦绕,将佛光驱散,稳稳地落在地面上,正是百械尊主。
百械尊主落地后与锻神尊主对视一眼,随后对慧明方丈笑道:“我一时技痒,耍了一个小把戏,大师莫怪啊。”
“施主便是百械尊主吧,久仰大名,老衲幸会了。只是施主实在不该做这亵渎佛祖的事情,容易招致祸事。”
慧明方丈双手合十,平静地说道。
“大师好气度,如今你被我们二人所困,山下的慧空大师在与另外两位尊主交手,你们的弟子们也被人所拦截,绿洲百姓更是无一幸免。大师居然还有心思关心这一尊佛像,难不成大师真的期望祂能显灵不成?”
百械尊主掩嘴笑道。
“祸福无门,唯人所召,今日种因,明日得果,施主还是自求多福吧。”
慧明方丈垂目低语,下一刻周身内劲迸发,两掌探出,直取两位尊主面门。
锻神尊主不为所动,任由这一掌拍在自己头上,顿时化作一滩血水,而百械尊主则是身形暴退,同时身前凝结出数十层世间坚固之物,一层一层削弱掌力,借此撞破屋顶,逃出大殿。
慧明方丈看着身边锻神尊主化作的血水,若有所思,下一刻已经出现在宝殿上空,看着背负双翼的百械尊主以及重新出现在其身旁的锻神尊主。
慧明方丈此刻猛烈地咳嗽起来,这个咳疾在五十年前就已经落下了,当年净远大师与灭魂尊主大战一场,两败俱伤,灭魂尊主想借由神机术逃离,却被当时的慧明拦住。
灭魂尊主武道境界不过六品,在当时重伤之际,自然不会是当时已经是三品武者的慧明的对手,数招之内便被慧明击杀,不过他临死之前却还了一掌,击在慧明胸前。
当时慧明便开始猛烈咳嗽,只不过面对其他神机帝国高手的围攻,以及自己师父也已经重伤垂危,他也没有在意自己身体的异样,只想着与师父师弟一起突围,自此以后他便落下这个毛病,即使后来跻身二品重塑肉身之后也没有去除,慧明方丈只当是灭魂尊主留下了什么诡异手段,也不曾细究。
而此刻慧明方丈的咳嗽却不同以往,他清楚地感觉到这不是来自身体上的病变,而是他的神魂之上有什么东西。
“慧明,你想知道你的病是什么原因吗?我让你看看清楚吧!”锻神尊主看着在半空之中弯腰咳嗽的慧明方丈,流露出一丝怜悯之色,抬手放出一道金光,照在慧明方丈身上。
慧明方丈心中一惊,以为这是什么诡异招式,但却发现这道金光竟透过了他的身体,在他身后投影出一幅诡异画卷。
半透明的慧明方丈端坐在半空中,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庄严非常,但在他身后有一个昏暗诡异的身影正用双手扼住了他的咽喉,致使慧明方丈的虚影透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而那道黑影也在金光的照耀下逐渐清晰,是一个面目狰狞的消瘦老者,目光阴狠,面带狞笑。
这场景不光让慧明方丈惊愕不已,就连锻神尊主身旁的百械尊主也大吃一惊,不由得转头看向锻神尊主。
而锻神尊主则是旁若无人地落回地面,跪伏在地,高声道:“师父,弟子来接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