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松山之难

　　写在前面：
　　本书承接前作《大越往事之青川之战》，武力设定以及世界架构都与前作一致。
　　同时故事中的主要人物在前作中均已登场，故事的前因后果与前作有密切关系。
　　因此建议本书读者可以先去阅读前作，那是一本仅有十三章、共计八万六千字的短篇小说，节奏紧凑不拖沓，可读性尚可。为了提高读者的阅读体验，笔者在此诚恳建议，希望不会引起读者反感。
　　而与前作不同的是，本作将是一部长篇，喜欢长篇小说的读者可以试着读一下，看是否合自己的口味。
　　若有读者是因为喜欢前作才来看这本小说的，笔者在此深表感谢，诚惶诚恐。
　　正文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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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州大漠，青松绿洲，松山寺。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又是一年初春，柳二爷忙完了一天的农活，正悠闲地坐在门口看着自己的孙女柳翠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拿着一根行山杖胡乱的挥舞着。
　　“爷爷！你看我这一套剑法如何？”柳翠还不忘回过头冲着柳二爷喊道。
　　“好好好，厉害的很！”
　　柳二爷深吸一口旱烟，咂巴着嘴，无奈回答道，随后仰头看着西边的晚霞。
　　距离那一场神机帝国掀起的席卷整个大陆的大战已经过去两年了，在柳二爷七十三年的人生里，上一次见到这样惨烈的战争还是在二十多年前的八王之乱。
　　柳二爷年幼时随父母逃荒到大漠，在这片绿洲中落脚，那时候只有松山，还没有松山寺。
　　随后过了几年，当时已是中年的慧明、慧空两位大师带着一些弟子在这松山建了这一座寺庙，然后就这样过了几十年。
　　这几十年里，这一片绿洲仿佛有神明庇护一般，再也没有遭到过马贼的侵扰，甚至连外面的战乱也几乎不会影响这里的平静。
　　但两年前的那场战争还是不太一样，柳二爷至今还记得那夜凌晨的未知巨兽咆哮，和那漫天的紫气，还有那转瞬即逝的庄严佛光，以及那六轮接连在空中闪亮的皓月。
　　柳二爷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小事，但对他一个老农民而言，他也没心思关心那么多。那日天亮之后看到孙女平平安安地从山上回到家中，柳二爷就什么都不担心了。
　　柳二爷的儿子儿媳小时候也曾在松山学武，会了一些拳脚功夫之后，就觉得这片绿洲太小了，因此生下了柳翠之后便携手闯荡江湖去了。
　　为此柳二爷心里憋屈了好几年，还曾上山找慧明方丈诉苦，话里话外的意思其实就是怪山上的和尚不该教他们这些农民习武，身上有了些本事，心气就高了。
　　每当这时候，慧明方丈总是一边咳嗽，一边笑着赔礼，虽然是得道高僧，但却没有丝毫架子，与柳二爷兄弟相称：
　　“老弟莫怪，是老衲考虑不周了。不过老衲以为啊，每个人自幼学习一些本领，总归是有益无害的。至于有了本事之后每个人想做什么，那就看他们自己的打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弟莫要着相啊。”
　　柳二爷无奈啊，他何尝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出人头地，但是他也知道世道纷乱，再有本事的人投入这茫茫江湖之中，便如同石子投江，只能泛起点点涟漪。
　　因此柳二爷与慧明方丈约法三章，柳翠在山中学习识文断字，但是不准再教她习武，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孙女也学别人出去打打杀杀，生死不知。
　　就是凡意这小和尚太不安分了，天天嚷着要习武闯荡江湖，搞得自己的孙女也跃跃欲试，想去当个女侠。
　　柳二爷心中叹息，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难不成自己要在这当一个孤寡老人了吗？
　　正在走神之际，柳二爷看到西边的村道上走过来一个消瘦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整片绿洲中只有一条村道，由东西两侧汇聚在松山脚下，周围散布着一两个小村落，柳二爷的家正靠近山脚，此刻正沐浴在最后余晖中，随着那道身影的接近，天色也逐渐昏暗下来。
　　走至近处，柳二爷看清来人是一个身型消瘦的中年男子，邋遢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膀上，面白无须却面容憔悴，愁眉不展，一身深蓝色长袍倒是有一些华贵的气质，但也是皱皱巴巴的。
　　“这人莫不是流浪汉？”
　　柳二爷看着此人着实诡异，但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喊道：“哎，后生留步，你这是打哪来的啊？”
　　柳翠看到有生人到家门口，也拘谨的停下了，小跑到柳二爷身后怯生生地看着这个中年男子。
　　那名中年男子转头看向柳二爷，随后缓步走到他身前，毫不客气的在柳二爷身边坐下，开口笑道：“正好走得有些累了，老丈怎么称呼啊？”
　　柳二爷有些不自然的挪了挪身子，客气地回答道：“小老儿姓柳，家中排行老二，村子里的人都称我柳老二，这是我家中孙女，柳翠。兄台这是走了很远的路啊？”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对着柳二爷和柳翠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原来是柳二爷和柳姑娘，幸会了。我是从摩天城走到这里的，确实走了很远了。”
　　“摩天城？”
　　柳二爷脸色一变，他虽然没出过这片绿洲，但也听说过这大名鼎鼎的神机帝国帝都的名字。
　　“你是神机帝国的人？”柳二爷站起身来，脸色阴沉，并且紧紧地将柳翠护在身后。
　　作为大越子民，前两年的侵略战争尚且记忆犹新，面对神机帝国的子民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中年男子抬头，静静地看着逐渐变暗的天空，原本留在脸上的疲惫感也慢慢消失，露出来满意的微笑。
　　“若非必要，我也不想离开摩天城，实在是身不由己。二爷你看这天空，不觉得很美吗？”中年男子微笑道。
　　柳二爷也抬头，却是一头雾水，这一片天空他从小看到大，早已习以为常，又何谈美不美呢？
　　中年男子却重新低下了头，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遇到了，也是缘分，我还是要与二爷你道一句歉。此次是圣主下令，我也不得不听从安排，从今以后，这一片绿洲就要不复存在了。”
　　中年男子声音很轻，但落在柳二爷耳中却如同晴天霹雳，他愣了愣神，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问道：“你刚才说啥？”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细颈玉瓶，通体玄青色，瓶口密封。
　　“这是我炼制了一年的青界，应该够用了。”中年男子没有回答柳二爷，反而喃喃自语道。
　　他郑重地将瓶口打开，抬头对着柳家爷孙笑道：“柳二爷，柳姑娘，初次见面却要被我害了性命，实在惭愧。我是神机帝国的青炼尊主，若是来世想找我报仇，我随时奉陪。”
　　还未等柳二爷开口，青炼尊主已经将瓶中之物倾倒出来，原来这个玉瓶是半透明的，原本的玄青色是里面液体的颜色。
　　此时这个液体正从瓶口缓缓流出，当落到地面的那一刻，幽暗的玄青色顿时蔓延开来将四周浸染。
　　柳二爷心中大惊，连忙抱起柳翠向松山逃去，他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但那股不祥的气息让柳二爷只想逃得越远越好。
　　柳家本就在松山脚下，往常百步的距离此刻却格外的漫长。柳二爷平日里常做农活，腿脚利索，眼看就要跑到松山山道上了，但此刻身后的幽暗来势却极快，顿时追上了柳二爷。
　　柳二爷只觉得脚下一沉，仿佛失足踏入一个深潭，而此刻他们距离松山山道仅有两三步的距离了。
　　柳二爷也不知道松山上的和尚能不能对付这个青炼尊主，但这已经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救命稻草了。
　　于是在身体下沉的同时，柳二爷奋力将怀中的孙女抛出，将其送入松山范围内。
　　“爷爷！”
　　柳翠发出凄厉的哭喊声，迅速起身向柳二爷跑去。而就在此时，浩荡的佛光从山顶落下，将整座松山包裹在内，柳翠直直的撞上去便被反弹开来，而诡异的玄青色此刻也蔓延到松山脚下，与佛光相撞，如同火焰般升腾，却不能越雷池一步。
　　“爷爷！你快过来呀！”柳翠不顾疼痛再次起身，奋力的拍打着佛光屏障，呼喊着自己的爷爷。
　　看着奋力哭喊的小孙女，柳二爷满怀心疼之余不禁有一丝悔意，唉，早知道叫那个不孝子带着阿翠出去了，也不至于遇到这份无妄之灾。
　　自己也应该早点想通，年纪大了，爷孙之间的分别是早晚的事，与其让孩子受这份生离死别之苦，不如放她早早地离开。至于那些怕外面危险之类的话，说着是为了孩子好，其实还是自己怕寂寞啊。
　　“傻丫头，你要是真能当个女侠也挺好的。”柳二爷沉入大地的最后一刻，露出一丝微笑，慈祥地对柳翠说道。
　　“爷爷！”柳翠无助地大声哭嚎，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爷爷慢慢沉入幽暗的大地。
　　不远处的青炼尊主看着眼前的大地被不断染色，在地面上的万事万物都被拉入染色的地面中，周围村舍里不断出几声惊恐的呼喊，随后又变得寂静无声了，这一切都让青炼尊主流露出一丝陶醉的神色。
　　而当他看向松山周围那浩荡的佛光之时，脸色又逐渐阴沉下来。
　　“佛光普照，好手段啊。”
　　青炼尊主眼中青芒闪动，正在不断解析眼前佛光的结构，发现这是一种预先设置的阵法，与整座松山宛若一体，暂时还没法破解，于是也不打算白费力气了。
　　其实这一片绿洲边缘也有一层预警阵法，只不过由于范围太大，过于粗劣，此前连拓跋长命和几名百机尊使都能破解，对青炼尊主而言更是不值一提。
　　此时的松山寺内，庄严的佛光从大雄宝殿中散发出来，大殿之内衰老不堪，一双花白的双眉垂到胸前的慧明方丈正端坐在蒲团之上闭目诵经，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金光，正是这满山佛光的源头。
　　而在其身旁，同样垂垂老矣的慧空大师也盘膝坐在蒲团之上，却没有诵经，而是静静地看着正前方的佛像。
　　“师兄，你我修行到这般境界，早已发觉这世间其实是没有神佛的，有的只有那虚无缥缈却又不可违背的天道。”慧空大师平静地开口道。
　　慧空大师感受着山下发生的惨剧，心如刀割，同时他也深知，此次神机帝国派出尊主亲自出手，怕是已经有万全的准备了，此战多半凶多吉少。
　　“但这天道实在是无情，无关善恶，只辨强弱，强者肆意欺凌弱者，却不会受到惩罚。师兄，我觉得这样不对。”
　　慧明方丈闻言身躯一震，但仍继续诵经，没有理会慧空大师。
　　慧空大师缓缓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破旧的法衣，原本耷拉着的双眼此刻却格外明亮，他平静地开口道：
　　“其实五十年前师父圆寂的时候我就想通了，天道是无情，但也不会阻拦有心向上的人。世道不公，那我便努力修炼，让自己成为强者，让别人守规矩。世间无佛，那我便当那人间活佛，赏善罚恶，普度众生！”
　　说罢慧空大师便转身离去，而慧明方丈仍在盘膝诵经，只是满是皱纹的脸庞上滑下一行清泪，犹如怜悯世人的佛陀，不忍看到人间疾苦，只好闭目无言。
　　慧空大师推开宝殿大门，看到站在院子里的十余名成年僧人，还有三四个蒙童。那些成年僧人个个义愤填膺，都准备下山与那青炼尊主一决生死，而蒙童们大多懵懵懂懂，还不知道山下发生了什么。
　　虽然两位大师平时不显露武功，但在教导弟子的时候潜移默化地传授一些一品宗师的修行经验，便能让弟子们修行事半功倍，所以如今寺中不乏武道高手，甚至还有两名三品武者。
　　但这些武僧此刻却惊讶地看着从大雄宝殿里出来的慧空大师，因为与以往一直在寺中扫地的慧空大师不同，此刻却散发的霸道刚猛的武道气劲，威势之强甚至让天地产生了蜂鸣，让院中所有人有一种窒息之感。
　　“松山寺面临大难，青松绿洲被毁，实乃老衲之过，你们尽快离去吧。”
　　慧空大师平静地开口，声音却庄严肃穆。
　　“不要！我们要去找阿翠！不能丢下她！”
　　成年僧人还未开口，两道稚嫩的声音却突然响起，原来是凡意、凡觉两名小和尚，舍不下自己的玩伴，高声抗议道。
　　一旁为首的僧人是一名中年僧人，法号觉尘，是跟着慧空、慧明两位大师一同来到松山的最早一批僧人，也是如今的三品武者之一。
　　看到在如此为难之际，这两个小和尚还在此地胡闹，觉尘大师脸色一沉，正要呵斥，却听慧空大师长叹一声，开口道：“柳翠这孩子突遭大难，我们不可将其弃之不顾，觉尘，你去山下带回柳翠，务必保她平安。凡意、凡觉你们随其他师叔师兄尽快下山。”
　　其他僧人还想开口，但此刻的慧空大师实在是威严非凡，不容置喙，只好依言离去。
　　看到寺中僧人离去，慧空大师深吸一口气，丹田运气，身形转瞬之间来到高空之中，口中言语响彻云霄，目光如电，气劲直逼山下的青炼尊主。
　　“哥舒青！上前受死！”
　　青炼尊主缓步走向松山，看着半空之中如同佛陀临世的慧空大师，微微一笑：
　　“青之一色，深不可测。这是我的成名神机术，神机·青界。慧空大师觉得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