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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句丽(西城)郊
卯时末
乌桓营地
乌桓营地外,传来马蹄踏雪的闷声。
耶鲁成乙在首领营帐中,看着沙盘,凝神沉思。
外面的传令兵突然进来,告知众人。
恒介百颌和突于弥首领,带百余骑已经回到营地,现在在帐外跪着。
其余首领也在帐外等候。
耶鲁成乙听完,心中一跳,眉头也是一紧。
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中蔓延。
但面色依旧沉稳,朝传令官说道:
“让他们别跪了,都进来吧。”
“都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就俯首请罪,不至于吧。”
“是,首领!”
没过一会儿,恒介百颌和突于弥就在众首领的簇拥下,来到耶鲁成乙的帅营。
进来之后,恒介百颌又是直接跪在地上,突于弥没动,但看到恒介百颌跪了,也跟着跪下。
耶鲁成乙坐在上面,看着没说话,其他首领就七嘴八舌的问。
丘林支也在其中,但并未发言,只是淡淡看了一眼跪着的两人,脸上没有一点关于情绪方面的变化。
“恒介百颌,怎么回事?”
“突于弥,什么情况?”
他俩面对其余首领的提问,都没说话,只是低头不言。
“咳咳!”
耶鲁成乙看吵的太闹腾了。
咳嗽一声,随即朝下面跪着的恒介百颌,说了一句。
“说说吧,恒介百颌,怎么回事。”
然后用余光看了一眼丘林支。
一眼而过,不知其然。
“大首领,我们被伏了。”
恒介百颌听到耶鲁成乙说话,方才抬头,说了一句。
随即准备把情况如实禀报。
但耶鲁成乙一抬手,然后朝突于弥看过去。
“突于弥,你来说。”
被突然问话的突于弥还有点懵,但马上回答:
“大首领,我们和恒介百颌首领,到达指定的地方后,就一直等到了卯时左右……”
“我们正准备按计划……”
“然后,突然从城门冲出来一队骑兵,天太黑,具体人数我们也不知道。”
“对面先用的短兵弩,进来就一阵疾射,又快又准!”
“才一碰面,我们的骑兵就被压着打,但天太黑,我们看不见对面,也没办法反击。”
“恒介百颌看见对面的短驽太厉害,就让我们把火丢了,不然就成靶子了。”
”可我们把火把一丢,对面就开始拿出长剑,开始近身博弈。”
“对面不止短驽厉害,近战更是恐怖。”
“我和其中一人,近身过了几招,但对面身穿黑甲,身下的马匹也有护具。”
“我们带的弯刀完全砍不动,着实厉害。”
耶鲁成乙注意到突于弥说的身穿黑甲,近战不俗。
眼眉隐隐一跳。
嘴上并未出声,但心神,已经完全不在他们身上了……
“事情就是这样,最后因为保护我们,刘山乎兰被他们射杀了。”
“我和恒介百颌,还有百余骑兵,最终逃了出来。”
突于弥说完又低下头,没有其他动作。
其他的首领把目光看向耶鲁成乙。
坐在上方的耶鲁成乙,听完后并没有说话,沉寂了一会儿,缓缓对下面的人说道:
“你们都下去吧,攻城之事,等宿勤丰等人回来,再行商议。”
“你两个也别跪着了,也下去吧。”
随即把目光看向准备出去的丘林支。
“丘林支,你留下。”
…
乌桓营地辰时三刻
中间并没有间隔多久。
“报!大首领!牧柯甲首领回来了!正在营帐外等候!”
“牧柯甲?让他进来吧?”
营帐内,耶鲁成乙坐在中间的王位上。
自从接任乌桓大首领以来,他从未感觉到这么累过。
“大首领!”
刚进营帐的牧柯甲,还没跪下来,就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肩背上,一支五十公分左右的弩箭,还未拔出。
手臂上也多有伤痕,全身鲜血淋漓,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其他骑兵的。
同样,牧柯甲刚进来没多久,其余首领也赶了进来。
看到躺在地上的牧柯甲,立马去扶他起来,让外面的传令兵找来医师,耶鲁成乙也往牧柯甲近前走去。
“大首领,我们知道,敌军有重骑伏军,宿勤丰和我等,便设计,诱敌深入,欲歼之。”
“但敌方将士、兵马,太过强悍!”
“重甲,弩机,而且马上的武斗水平也极好,我等皆难以抗衡!”
“军中也有将兵之才,用兵观机,行军列队,我等亦不及。”
“宿勤丰和匹山戌被地方将士抓单,但拼死一战。
“但最終,寡不敌众,被围杀在了城外!”
说了半天,终于说完,被来的医师抬走了。
营帐之内,没有人说话,只有彼此沉重的呼吸声。
宿勤氏是最早归附耶鲁王氏的,宿勤丰父亲和耶鲁成乙的父亲,关系很好。
他俩的私交也甚笃。
耶鲁成乙缓缓走回上面的王位,没有坐上去,背对着其他首领:
“你们先退下,我和丘林支,商议一下……”
“是!”
随即,剩下四五个部落的首领,开始陆续出去。
“丘林支…”
耶鲁成乙的话语中带有一丝颤音,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丘林支躬身,说道:
“大首领,是否要怪罪于丘林支?”
耶鲁成乙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想到他会说的如此直接,长叹一声:
“此事不怪你,其实,我还未同你说过一事,此事牵扯我耶鲁氏部落,兴家之始,我也从未与人说过。”
“但刚才突于弥、牧柯甲说的情况,其中的某些细节,让我有点怀疑。”
丘林支没有说话,但眼中,还是露出些许好奇的神色。
耶鲁成乙看着营帐内的亮光,给丘林支说了他父亲说过的事。
包括中间细节,后续的发家史,等等。
丘林支一边听,一边深思。
黑甲骑兵!战力非凡!
这完全是在这边关布局的意外收获呀!
也让他这颗,在乌桓部族,沉寂了几年的心,开始有点…
“紧张”了……
耶鲁成乙对丘林支有防备,这是毋庸置疑。
其实往前看,丘林支的出现,本来就过于蹊跷。
从第一次见面的驱逐高丽,再到后面的权掌辽东,这些都还在他的可控范围之力。
但后面联合鲜卑,谋夺玄菟的计划一开始,他耶鲁成乙对丘林支的疑虑,就没有停过。
他知道,丘林支,不是他能掌握、驾驭的。
可是,来自权利的欲望,又怎是这么容易遏制的…
但抛开对丘林支的疑虑,从这里也可以看出,耶鲁成乙,是没有野心的,或者说,野心不大。
当一个人的野心足够大的时候,他的心,可以装下整个世界。
但当一个,野心不大的人,却掌握到,或者接触到自己认知以外的权利、地位的时候。
那整个世界,都是他的敌人…
丘林支不懂这个道理吗。
他懂,但没必要介意耶鲁成乙。
因为,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耶鲁成乙说完,看着下面的丘林支,轻声道:
“丘林支,你对这事,怎么看。”
丘林支没有马上回答,缓了一会儿,看了着上面的耶鲁成乙:
“大首领,若高句丽城中的,是你口中那支黑甲军队,战役虽艰,但亦不是全无胜算。”
“我乌桓一族,多游骑,强弓,兵马倍数于敌,若分而合击之,必有奇效!”
丘林支神色淡然,虽然知道可能对手的战斗力十分强悍,但他,依然有胜!
耶鲁成乙听到丘林支的办法,眼中若有所思,沉声回了一句:“能有几分胜算。”
“若两军对阵,我有胜三分,向天借一分,向地借一分,再借人一分!”
丘林支语气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六分胜算?”
“不,六分之后…”
“我有十分!”
……
高句丽(西城)西城门卯时末
林夕延和张乂,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
“张大哥,下面的将士如何,可有伤亡!”
“十几人轻伤,皆是由马坠而导致,马甲保护不全面。”
“不过被大范围强弓抛射,肯定保护不到位,难免,难免嘛。”
林夕延问旁边的张乂,战损如何。
第一批和第二批的衔接配合不好,导致第一批将士扩散不够及时,被对面的强弓手多射了两波。
桀虎锐士身上有重甲,基本没有箭伤。
马匹虽然也有具甲,但覆盖不够全面。
不过要是覆盖全面了,肯定影响机动性。
所以,不管是桀虎部,还是雄狮,锐豹部,战马的战损,都是军队中战损很高的一类。
“确实,但既然这一次几百乌桓骑兵,就敢狙击我等,那明日的仗,还怎么打。”
林夕延又提出一个疑问。
“管他呢,打不过,我就不打,我就不出去,那总行吧。”
“我们这城墙,来他乌桓万骑,也跨不过来!哈哈哈!”
“这倒也是。”
张乂和林夕延对这一点的认知,还是很相同的。
“好,你我都回去休息吧,这里有人看着呢,忙活一晚了。”
“嗯。”
…
高句丽西门巳时
“大人!昨晚驻守北门的林夕延,歼敌四百余,射杀了乌桓首领刘山,无一人受伤。”
“南门的张乂,歼敌五百余人,并围杀了乌桓首领宿勤丰,突于弥。”
“但下面将士,被乌桓的游骑队强弓射马,导致有十几人轻伤。”
“嗯,一会儿让他他俩过来,说说昨晚的情况。”
“诺!”
午稚刚起来没多久,手边放了一封信,看着下面的人,进来把昨晚的基本情况说明了一下。
悄然把信也放回衣袖之中。
听到林夕延和张乂这两个的名字,就来了兴趣。
他俩,一个是用最短时间当上百夫长的人,
一个,是勉强当上百夫长的人。
过了没多久,林夕延和张乂,就来到府衙内。
“拜见大人!”
两人齐身单膝跪地。
午稚看了看下面的张乂和林夕延。
张乂性格洒脱,心直口快,爱结交朋友。
但大局观略显不足。
随后又看向林夕延。
此人,午稚颇有印象。
做事沉稳,对部下也不错,领兵之术,兵法研究,也有独到的看法。
也正是看到这一点,午稚才让他当了个百夫长。
其实,主要是,他在林夕延身上,看到了蒙硕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