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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剑山庄。
四大令首坐在聚贤厅里,神情严肃。
少庄主楚沐旸的棺木已经被他们抬回这里,准备安葬在后山上。
楚天舒从内堂走出来,一改刚才在儿子的葬礼上众人面前萎靡不振的样子。
他必须挺起胸膛,后面的路还长,这口气他不能松。
“袁师伯,请把棺木打开,我和父亲告个别。”
声音分明是年轻人。
棺木开启,棺内躺着的赫然又是一个楚天舒!
或者说,棺木里才是真正的楚剑山庄庄主——楚天舒。
十日前的午夜里,楚剑山庄四个人抬着两顶轿,行色匆匆。
他们轻巧地避开庄内的守卫,直奔后山。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惊动了正在熟睡的楚沐旸。
十七年来,从来没有人打扰过他休息。
整个山庄的人都知道他是最需要安静休养的。
恐有大事!楚沐旸心里一沉。
父亲和四大令首一起下山已有半年,虽然没有交代具体做什么事,但是能让他们全部出动,除了他们说起十几年前的那次围杀“笛魔”蓝光宇,这是第二次。
楚沐旸顾不上穿外衣,赤足跑去开门。
“旸儿,快随我来!你爹中毒了,四哥也救不了他。”门外语气急促的是曹嵩平。
楚天舒虽是庄主,却和四位令首按年纪兄弟相称,莫如海排行第四,曹嵩平排行老五。
楚沐旸急忙赶到父亲房间。
只见楚天舒已经印堂乌黑,气若游丝。
“怎么回事?”
莫如海正在给楚天舒施针,延缓毒气蔓延。
袁书把自己的披风给楚沐旸披上,道:“此事说来话长,下毒之人我们也带回来了,但是他宁死不给解药。旸儿你擅于攻心,看有没有办法让他开口。”
“人在哪?”
“在后面的山洞里。他经脉尽断,武功已经被废了。我们用铁链锁住了他,你只要不太靠近,他应该伤不了你。”
“叫上阿荣一起。”刘希音僵硬的脸部一贯的没有什么表情。
阿荣是楚沐旸的乳娘琴嫂的儿子,和楚沐旸从小一起长大,既是玩伴,也是楚沐旸的贴身保镖。
楚沐旸打着灯笼走向山洞,阿荣远远跟着。
烛火随着隐隐的风晃动着,灯笼的影子仿佛变成一个可怕的恶魔,随时要把他吞噬。
楚沐旸头戴“阴阳笠”,这是刘希音给他寻来的稀奇玩意:这个白色斗笠用特殊的经纬织法,外面看不清里面,里面却可以隐约看见外面。
他从不外出,本来这斗笠无甚大用,只是个玩物,如今却可以给他增添一点神秘感。而且他可以透过斗笠仔细观察对方的表情,找出他的弱点,甄别他有没有在撒谎,但对方却不知道他是谁。
开口第一句话很重要,说得越多,透露给对方的信息也就越多,对方能抓住自己的弱点也就越多。
楚沐旸虽然心急如焚,但此刻却告诉自己,要沉住气,等对方先开口,然后再去应对,找出破绽。
他就一直站在洞口,冬天夜里的风很凉,高瘦的身形被烛影拉得更长了,斗笠下那张俊俏的脸因为常年少见阳光而异常苍白。
楚沐旸觉得脊背很冷,但他必须忍住不能咳嗽,他不能让对方知道他的身体不堪一击。
山洞里有一张平时楚天舒闭关练功坐的石床,石头做的床腿有碗口那么粗,这个人就被铁链捆在床腿上。
楚沐旸仔细观察这个毒害父亲的男子,约莫二十五六岁,脸小而尖,眼眶凹陷,眼睛很深邃,似乎永远也看不透他的心思。他的鼻梁很高,下巴长了浓密的胡须。
楚沐旸虽然体弱,但是老天爷是公平的,他有一个非常好用的脑子,读过的书可以过目不忘,见过的人可以易容模仿。
他脑海里快速思索,得出一个判断,这个人来自西朔。
贺国与西朔多年未有纷争,楚剑山庄身处中原腹地,他想不出能与西朔有什么关联。
这个西朔人也盯着楚沐旸,隔着斗笠,他什么也看不见。
他知道自己还活着是因为他们妄想能从他身上得到解药。
两人对峙了好一阵,西朔人终于缓缓又带着得意地说了四个字:“此毒无解。”
楚沐旸看他肯定的眼神里没有一丝闪烁,心中一阵抽搐。他宁愿这个人在撒谎——但他的神情已经清楚地说明了一切。
可怜的少年拔足狂奔,赶回去见父亲最后一面。
父亲已经奄奄一息,四大令首焦灼不安心乱如麻,楚沐旸跪在床前,努力表现出冷静的样子,但手忍不住在微微颤抖。
楚天舒是楚剑山庄的脊柱,是楚沐旸的天。
莫如海给楚天舒的百会穴强输一股真气,希望能让他再看一眼儿子。
“阻……阻止‘伶仃索命’……保护贺国……百姓。”
楚天舒回光返照的片刻,只来得及说这几个字,想伸手再抚摸一下儿子的脸,却已无力抬起。他眼睛还半睁着,眼里有千言万语,终究再无力挤出一个字。
曾经叱咤风云的一代豪侠此刻带着遗憾和不舍,撒手人寰了。
从小楚沐旸就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江湖中人,又是“侠”字当头,随时都有受伤的可能,但他以为以父亲的身手,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武林中真正能做他对手的人毕竟不多,所以他内心并不能接受父亲就这样突然离世。
伶仃索命——这个要了父亲的命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楚沐旸的思绪很乱。
“我去把那个西朔人的杀了!”曹嵩平武功最高,脾气也最火爆,此刻想到的只有为好兄弟报仇。
老成持重的袁书拦住了他:“他已无还手之力,想杀他易如反掌。当务之急是庄主的丧事,我们要先处理妥当。”
袁书口中的“丧事”绝不仅是楚天舒盖棺下葬这么简单,而是群龙无首后楚剑山庄该何去何从的问题。
“旸儿,你是楚家唯一的血脉,你可要保重啊!”莫如海最了解楚沐旸的身体,他看见楚沐旸一言不发地就跪在楚天舒床前,担心这位年轻的少庄主挺不过去。
屋里安静良久,楚沐旸终于明白自己必须要面对慈爱的父亲已经离去的事实。
可能是体弱多病的缘故,父亲对待自己始终和颜悦色,未曾有过一声苛责,谆谆教诲尤在耳旁。
楚家祖上曾追随墨翟,世代以“墨侠”自居,父亲教会自己的第一个字便是“侠”字。
临终遗命虽然还不明所以,但想必非常重要,他必须替父亲完成。
楚沐旸强忍着泪水给父亲磕了三个头,站了起来。
“各位叔伯,我们需尽快商议一下对策。”
大厅上,楚沐旸觉得今晚的烛光特别昏暗,他似乎都看不清四大令首的脸,甚至整个世界都变得黑暗无比。
楚天舒给他取名“沐旸”就是希望他能永远沐浴在阳光之下,如今给他阳光的慈父已经离他而去,后面的路只能靠自己了,他必须坚强起来。
楚沐旸请刘希音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说与他,任何细节都不要错过。
“事情还得从半年前田英那次下山说起。”
田英是刘希音的嫡传弟子,善追踪,轻功十分了得,但是他那次下山后就失踪了。
“我收到田英留在夔城灵通箱的密信,他得知有一帮西朔人在密谋一个叫‘伶仃索命’的计划,所以被追杀。”
灵通箱是刘希音在各地官驿附近安置的秘密消息信箱,用不同符号表示不同的接收对象。
灵通箱有的是放在树上的鸟巢,有的是墙角一块可以活动的砖块,只有刘希音的弟子知道如何找到。
官府驿站往来人多,位置容易找,所以在官方驿站附近安置灵通箱可以方便楚剑山庄的人传递打探得来的消息。
“密信给我看看。”
刘希音从怀里掏出一枚已经打开过的机关丸。
这种机关丸是袁书专门找人打造的,中空的圆球一分为二,可以放置密信,外面浇上白蜡,就像一颗蜜丸。
蜜丸封口印上特殊的花纹,一旦有人打开过,花纹就不能恢复原样了。
楚沐旸打开密信。
纸上画的全是一些奇怪的符号。
这是用刘希音受河图与洛书的黑点和白点启发,自创的暗语——龙花语,只有楚剑山庄专门学过的人才能看懂。
符号极其潦草,可见书写十分匆忙。内容只有一行字:
“西朔众人,伶仃索命,天下大祸。”
然而信中并未详细解释何为伶仃索命。
“田英是极为谨慎之人,他既然说有天下大祸,我们不敢轻视,便一起下山追查线索。我们派了很多人寻了他,也没有任何消息,恐怕已遭不测。这几个西朔人相貌特殊,倒是有迹可循。追踪到他们后,怕打草惊蛇,我们只远远跟着,看他们都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刘希音接着道。
“这近半年时间,他们似乎并没有明确的目标,大江南北都去了。路上见过的人太多了,正派和邪教的人都有,名流和隐士也有,还有些根本不是江湖中人,而是能工巧匠和苦力什么的,完全无迹可寻。我们事后也想找这些人打听一下,但是他们都神秘消失了。到目前为止,我只打听到这个领头的西朔人好像叫乌谢尔。”
楚沐旸本能觉得事情绝不简单。
且不说父亲因此丧命,单看他们的行事作风就不像是要找某个人报仇的私怨,否则他们既然有能力与楚剑山庄抗衡,那要杀某个人也并非难事。
如此耗时费力去谋划一件事,而且牵连甚广,那必定是一件大阴谋。
这个阴谋瞒得密不透风,至今除了“伶仃索命”四个字,其他的还一无所知。
“伶仃”是指孤苦无依,乌谢尔是这个孤苦的人吗?“索命”,又是要索谁的命?
只有从这个乌谢尔的嘴里才有可能了解他们到底藏着什么样的阴谋,但如今迫在眉睫的是要处理好的是父亲去世的消息。
“我们需要办一场丧事。”楚沐旸沉吟。
“那是自然,庄主去世的消息我们得通知武林诸位好友。”
“不,是给我办一场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