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三

　　我说:“小宋你取笑了，我哪儿有姚雪晴那两把刷子。”宋时光笑道:“做人不谦虚不好，一味的谦虚也不好。小孟你的文笔似乎行云流水，曲直如意，就算姚雪晴本人见了估计也得称赞有加。”我脸上更红，心说这可不是我的文笔，而全是林卫冕的辛劳。
　　一想到林卫冕，又记起去年他运动会报了名又被雪藏的事来，就说:“小宋，冒昧地问一下，运动会秩序册一般都是谁排版啊。”宋时光说:“我呀，怎么了？”“那会不会有……比如，把哪个运动员丢了的情况？”“不可能，蜡纸刻好之后都得经过好几个人审核，杜主任审了，由于运动会是大事，林校长最后还要审一遍。”“那就奇怪了。”“有什么奇怪的？小孟，这里就咱们二人，什么话你尽管直说。”
　　“我想弄明白去年林卫冕的事，他说自己明明报了名了，最后秩序册上却见不到他的名字。”“林卫冕？他今年又报名了？”宋时光拿了桌上的几页纸，翻到报名表那页，认真地看了一遍，“好家伙，真有他，项目报得还不少。小孟，这样吧，你换个人，明天上午再交过来。”我不明其意，说:“换人？为什么要换？”宋时光苦笑着说:“这事得问林校长。做校长的不想让儿子参加运动会，他既然发了话，我们只有遵照执行。去年就是，蜡纸都刻好了，他一句话，有林卫冕名字的那页还得返工。”
　　“林校长不是挺支持校园体育的吗？”“那是在外人面前。”我搓了搓手，说:“那怎么办？我还指望着靠他打个翻身仗呢。”宋时光说:“小孟别急，我觉得你可以去找校长谈谈。”“找校长，我？我知道他在哪儿呀？”“校长基本上每天下午都会在他的办公室里。”“我去了说什么？”“你把林卫冕最近的表现跟校长说说，林校长一高兴，说不定就同意儿子参赛了。”“有这么简单？”“试试吧，你不试怎么知道。”我沉吟了片刻，也只能如此，就说:“要不我这就去？”宋时光说:“小孟，我建议你还是明天再去。”“为什么？”“林校长在图书馆里呆了那么长时间，心情一定很乱。”我一想也是，便说:“也行！”
　　这时候铃声响了。我问:“这是下课铃还是下课铃？”宋时光看了看手表说:“上课铃。”我说:“真快，都一节课了，我该走了。”宋时光说:“再呆会儿，我故事还没讲完呢。”“第三节体育课我得去盯着。”“不是吧，冯志远那样一个大男人，上课还得靠你维持秩序？”“当然不是。我同小冯老师说好了，让他做林卫冕的跳高教练，教他练俯卧式跳高。”“那让他们自己教练好了。”
　　正说着，外面有脚步声，进到教导处停下，咳嗽了一声，说:“人呐，宋大时光！”是姚远的声音。宋时光冲我使了个眼色，回复姚远说:“来了！”
　　只听见姚远的声音道:“上课时间不坚守岗位，你一定在里边偷偷睡觉了。”还没等宋时光出去，他已经在套间门那儿探头进来了。我赶紧站起身来。
　　姚远说:“骚瑞，我不知道孟老师也在，不打扰你们吧。”宋时光道:“怎么不打扰？我们正在商量晚上如何报仇雪恨，才有了点眉目，就让你搅黄了。”“是吗？”姚远迈进了小间，四下打量一番。宋时光手快，将桌上的几页信纸装进了抽屉里。姚远呵呵一笑说:“说是报仇雪恨，为啥看不到工具呢。”
　　宋时光道:“我们嘴上谈兵不行吗？你来是……交表的？”“交表，我有那么积极吗？我来是有件事情请教？”“你说吧，正好小孟也在这儿，让她帮着参谋参谋。”姚远吞吞吐吐地说:“这个……这个不好吧。”
　　我知趣地说:“你们聊，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姚远双手合十说:“孟老师慢走！”
　　我前脚刚出了教导处门，后面姚远压低了嗓子的声音就断断续续地传来，什么‘图书馆’，什么‘田小小’，我心知必定和图书馆大事件有关，反而加快了步伐。经过这差不多一节课的聆听，图书馆事件大致搞明白了，但是姚雪晴的境遇还是一知半解。虽然有进一步了解之心，但也不愿做个听壁脚的俗人。何况想到那帮不省心的学生，也得快点去操场看看才能心安。
　　到了操场，黑压压的一片人，像下饺子似的。到处人满为患，学生们干什么的都有。我想起姚远说过的话，不禁皱了皱眉头。如此放羊一般，真是有不了好的训练效果。百米跑道、投掷区都有我班的学生，我也没心思理会他们是不是在训练，学生们也没注意到我，径直往跳高场地而去。
　　跳高场地依然被学生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从松散的地方挤进去才看见了里面的情形。
　　我班的陆军帅和王大猛此刻正分立跳高架两边。此外还有两个其他班的同学。场地靠边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冯志远，另一个却是陶小龙。场地中心那人穿着鲜亮的十一号球衣，除了林卫冕还有哪个。
　　我悄悄地走到冯陶二人身旁。陶小龙抬眼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回去继续看着场上的林卫冕了。冯志远转脸看了我一眼也没有说话，扭过脸也又看向了林卫冕那边。
　　我心说陶小龙见了我不言语也就罢了，你冯志远见了我也不言语那叫什么。多亏我不是乔建春，否则有你的好看。嘴唇微动，刚要说点什么，又想起乔建春说的关于赵红霞和冯志远的那些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便也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看向了场内的林卫冕。
　　林卫冕的右脚撑地，左脚则在地上像划水一样来回划动着，看上去既优雅又闲适。
　　冯志远叫道:“林卫冕，快点的，这一点高度用得着大张旗鼓，准备半天？”林卫冕应了一声“知道了”，一回头，怔了片刻，竟朝我们这边奔来。到了我们面前，猛地来了个‘急刹车’，上半身前仰后合了几次，一双手重重搭在了冯志远肩膀上，这才站稳。
　　冯志远一脸严肃地说:“林卫冕，你干什么？”林卫冕笑嘻嘻地说:“不干什么，谢谢小冯老师的肩膀。”收回双手，转身朝向了我这边。
　　“老师，你总算来了。”说着，脸上流露出喜不自胜的表情。我故意板起面孔说:“你高兴个什么劲儿，我来是观察你的表现来了。你要是表现好了还则罢了，表现不好有你难受的。”
　　林卫冕伸了伸舌头说:“我知道老师一贯的刀子嘴豆腐心，说说就当了。”我冷冷地说:“是吗？咱们走着瞧啊。”
　　撂下这句话，转而对冯志远说:“小冯老师，林卫冕上课到现在有什么不好的表现没有？”冯志远说:“小孟老师，实话跟你讲，没你在身旁，他也不敢在我面前扎刺儿。”我闹了个大红脸，心想这个冯志远真不会讲话，我不在跟前比我在跟前表现还好，合着是我借给林卫冕的胆子呗。又想换作宋时光和姚远中间的任一人绝对不会说出这样唐突的话来。同是一个学校的男老师，人和人的差距有这么大吗？
　　我看见林卫冕的嘴张了张，生怕他再说出什么出格的话来，还得我出面抹和，就说:“这没你什么事了，你去练习吧。”林卫冕叫了一声“老师”，我说:“怎么？”林卫冕说:“老师没觉得某人说话有点过分吗？”我说:“你又听出什么了，该干嘛干嘛去。”“老师要是气不过言语一声，我保管——”我推了他一把，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老师就等着你实现这句承诺了。”林卫冕说:“老师我过去了，你还是离他们俩远着点吧。你忘了在树屋上……”我吓了一跳，生怕他把我偷听的事抖落出来，狠狠瞪了他一眼，说:“找打啊？”“老师，我可是为你好！”林卫冕当即脚底抹油，远远地说了一句。
　　林卫冕去后我又对冯志远说:“小冯老师，让林卫冕从鱼跃式改为俯卧式你看可行吗？”
　　冯志远说:“俯卧式跳高是身体各部位在空中以俯卧姿势依次越过横杆。侧面助跑。用靠近横杆的腿起跳。腾空后，摆动腿小腿越过横杆，摆动腿和同侧臂沿着横杆平行方向前伸内旋，肩向内扣，转体成俯卧杆上姿势，随即起跳腿屈膝上收，两臂靠近躯干，头和摆动腿一侧肩下潜，髓部迅速扭转，起跳腿翻转，使身体尽快越过横杆。过杆后，以摆动腿和两臂落垫。它的技术要点有三个:
　　“一是助跑，俯卧式跳高是从起跳腿（靠近横杆的）一侧开始助跑，与横杆成25至45度角。助跑一般为6至10步，距离为14米至20米。助跑按其先后分为前段和后段。前段（开始的3或6步）自然放松，后段（最后3或4步）应快速有力，并有节奏。前段助跑是为了获得一定的水平速度，为下段助跑做好准备。因此，动作要放松自然，身体前倾度比一般加速跑要小。后段助跑是为了获得较高的水平速度，并与起跳动作有机的结合。后段助跑，上体接近垂直，两臂摆动加大（前摆大于后摆），帮助身体重心逐渐下降。在倒数第二步摆动腿落地时，上体基本正直，重心最低，接着迅速蹬地，起跳脚向前迈步，脚跟先着地，使上体远远落在后面。最后一步向前迈起跳腿时，两臂的摆动有两种方法：常见的是异侧臂不前摆，和同侧臂一起留在身体后面，为起跳配合做好准备。另一种方法是配合腿部动作，成一前一后的姿势，起跳腿异侧臂弯曲在体前，同侧臂接近伸直留在体后。
　　“二是起跳，起跳是从助跑的最后一步，摆动腿屈膝支撑地面开始的。当助跑倒数第二步摆动腿支撑地面时，积极做跪膝送髋的动作，接着起跳腿屈膝向前，以大腿带动小腿，脚跟沿地面向前迈出，脚跟触地后，迅速滚动至全脚掌着地。落地时，膝关节要伸直，摆动腿和两臂远远落在身后，为摆腿、摆臂做好准备。当起跳腿全脚支撑地面时，摆动腿以髋带动大腿迅速向前摆出。由于前冲力及摆动腿摆动的惯性，使起跳腿膝关节被迫弯屈，象压紧的弹簧一样。当摆动腿的膝盖摆至起跳腿膝高后，钩起脚尖，直腿向前上方猛力、快速摆起，同时提腰，提肩，起跳腿迅速伸蹬地面。当摆动腿摆到最高点时，起跳腿充分蹬直，使身体离地腾起。
　　“三是过杆和落地，……”
　　一番话把我说的云山雾罩，不知西东。我说:“小冯老师，听你讲的这般复杂，林卫冕在短短的几天之内能学这许多。”冯志远说:“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像小孟老师这样的外行人听了之后可能是感觉艰深了些，可是林卫冕有过几年的跳高基础，他的底子又不算太差，自然是一法通万法通，难得是让他改掉那些固有的习惯性动作。”
　　冯志远的话再一次让我脸上一红，心想我这个外行人趁早别发表己见了。看着一旁静默站着的陶小龙，念起有些话早想问他，只是一直不得机会。左右无事，又不愿再和冯志远废话，就从冯志远身左转到了陶小龙身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