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湖村的风言风语

　　“刘昊天回来了！刘昊天回来了！”
　　这则消息不胫而走，小湖村因此沸腾了。
　　小湖村，这个位于南阳湖腹地的渔村，四面环湖，陆地面积总计不足二百亩，全村四十余户人家，由于近几年外出打工、购房的村民越来越多，村里留下来的固定居民不足百人，留守老人占了一大半，其余便是留恋故土的中年人。只有每年春节前后，还能见到年轻人与孩子们为村里带来的生机，其余时间，村里仅能听到湖面传来的风声与鸟鸣，似乎都听不到其它的声音，可今天，小湖村竟然变得异常活跃起来。
　　刘昊天是小湖村第一个通过考学进入城市的大学生，每次回到村里，都能给村子带来一片生机，当年信息闭塞的村庄，曾因他带来的各类信息，激发村里人对外面的好奇，鼓起村民走出渔村的勇气。
　　可这次刘昊天回来，虽然村民还是那样兴奋，却再也提不起对外面信息的兴趣，这些人关注更多的却是刘昊天本人的婚事。
　　按照农村的习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位满腹经纶的才子，已年过三十，却依然是孑然一身，从来没有带个女人回来，难免让大家猜测。
　　“这孩儿到底行不行？”
　　“如果能行，怎么也不娶个媳妇带回来？”
　　“我看真的够呛！”
　　“要真是这样，刘家这支香火就真的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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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什么样的话到了这些老年人嘴里，听起来越发变了味儿。
　　刘昊天是坐着村里刘一手的小船回到村里的，刘一手大名刘继光，是位捕鱼的好手，因为在村里教大家捕鱼时，总是留一手似的，大家照着他的方法做，怎么也比不上他捕的鱼多，于是便给他起了个绰号“留一手”，后来大家早已将他的大名忘记了，只知道称其刘一手了。
　　刘一手现年已经六十三岁，与刘昊天住对门，按辈份，是刘昊天的爷爷辈，按年龄，是看着刘昊天长大的长辈，平时每天下湖收网，捉了鱼拿到岸上集市换些零花钱，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听到村里聚在村头人的议论，刘一手叹了口气道：“你们不懂，听孩子说，现在城里兴什么克，说是不结婚不生育的多了，也不是咱这些老家伙能搞明白的！”
　　“丁克！”刘一手话音刚落，便有人抢来补充。
　　接话的男子名叫丁一虎，读过几年书，因为儿时患婴儿瘫，落下了腿有点跛，在当地叫“走路有点儿颠脚！”
　　也正是这颠脚毛病，加上村落交通不便，岸上的姑娘本就不愿嫁到小湖村，有了这点残疾，找媳妇的难度便也增加了许多倍，于是便成了村里的老光棍。
　　“与你一个姓，难怪你记得这么清！”抽着大烟斗的刘大笑着说道。
　　刘大的话逗得大家哄笑起来。
　　“你这老家伙，真能胡说，你再说下去，丁克也与我一样不娶媳了妇吧！”丁一虎显然有些被激怒，自嘲似地反过来回道。
　　“俺可没有那意思，俺是说，你对那新鲜词知道得还不少哩！”刘大不想与丁一虎搞出不愉快，连忙更正道。
　　“这是俺从书上看到的，丁克家族就是结了婚不要孩子的家庭，在大城市里多得很！”
　　“哎呀！我们可不希望我们刘昊天也做这个那个的丁克，我们只想着他早早给我们带回来一个俏媳妇，也给我们刘家增加延续香火的人！”刘一手的话立时让大家无语了，除了这位丁一虎是当年投亲住进村的，村里其他的人都姓刘，对于刘一手的这句话，大家似乎都产生了同感。
　　大家的沉默并不代表对于刘昊天回来这件事没有了想法。
　　刘昊天上次回来，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三年前，因为其未带女人回来，刘昊天的父亲刘家书气不打一处来，爷俩当天晚上吵了一架，刘昊天第二天就离开村，从此便没再回来。
　　小湖村小，事大事小，是瞒不住村里人的，当年因为刘昊天爷俩吵架这事，刘家书病倒了。
　　刘昊天的亲叔叔刘家信对于哥哥的病情非常清楚。
　　刘家这一支香火已是三代单传，到了刘家书这一辈，有了家书与家信兄弟二人，有指望能分成两支香火，没成想家信的婆娘肚子不争气，结婚这么多年，从未解怀。哥哥家书虽然有三个孩子，可前两个都是女孩，好歹终于让刘家书老婆怀上三胎，生下刘昊天后，家书媳妇做了绝育手术。
　　本来盼着三代单传能有两只香火的家书兄弟，也只能守着刘昊天这么一根独苗。
　　早年刘昊天读书，自己是极力反对的，村里与昊天同岁的后生，都娶了婆娘生了娃，昊天却还在学校读书，让家信心里有些不安，曾劝过哥哥家书，但是家书却觉得，昊天读书没有错，将来进了城，讨个好婆娘回来。
　　对于哥哥的想法，弟弟家信却不这么认为，在家信看来，读书是可以找个好婆娘，但万一头胎生个女娃，这支人烟的香火岂不断在刘昊天的手里？现在遇到哥哥因为娶儿媳妇生气，家信自然明白其中的原委。
　　其实家信也理解家书，正是因为刘昊天的聪明，换谁也不会因为传宗接代而断送昊天的前程。
　　昊天毕业那年，家信就曾与哥哥家书商量过昊天的婚事，家书曾表示：昊天不在身边，总不至于给昊天找个农家女孩吧，在情理上也难以说得过去啊！
　　很显然，家书对于儿子的婚事也表现出极度的无奈！
　　这次昊天回来，家书的心情，家信是理解的，也正是如此，家信清楚，哥哥家书害的也不是什么大病，说到底就是心病，按村里老人的说法，心病还需用心医。
　　家信知道，这事还得自家婆娘出面，除了她，村里还真找不到第二个能给哥哥打开心结的。
　　刘昊天的亲婶娘戚淑婉，不仅是村里一枝花，还是出了名的能人，如果说她是第二，没有人能称得上第一，特别是那张小嘴，薄薄的嘴唇似分开的两片粉红的纤细花瓣装上去的，微微一笑露出的洁白牙齿，狭长且细密，好似特意镶嵌上去的那么紧致，这在农村人看来，这样的女人不仅说话“兜风”，配上轻柔如水般的语气，简直能将坷垃说成堆，能将死人说喘气，能将大象说上天。
　　家信对自己女人的能力是深信不疑的，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与戚淑婉，起初戚淑婉一口回绝，按照戚淑婉的理由，假如是别人家的事，她还有心去说道说道，可这是自己的老大伯，有些话，她这弟媳还真的说不出口。经不住家信软磨硬泡，戚淑婉终于同意去试试。
　　还真别说，就是戚淑婉这巧嘴，药到病除般，刘家书的病好了，对儿子的婚事也从未再提，甚至是根本不放在心上似的，每天该吃就吃，该喝就喝，悠闲得如同神仙。
　　这事在村里曾一度传为美谈，戚淑婉会说的名声更是升了级，别说是小湖村里的事，就是镇上有了事情，凡是知晓她戚淑婉的，都会立即来请这位小渔村的大美人。
　　大家清楚地记得，刘昊天上次吵架离开的那天，是搭乘刘一手去岸上卖鱼的船走的，现在又坐着刘一手的船回来，真的有点儿凑巧。
　　也正是这种巧合，加上刘一手刚才那句话，沉默之后，依然引来闲言者的非议。
　　“你这爷爷当的，知道为孙子护短了，该不会迎来送往中，你知晓的事情还多着哩！”
　　“哎！我们都想哪去了，说不定，人家就是因为找媳妇才回来的呢！”刘一手解围道。
　　“是啊！是啊！我们真的是老糊涂了！瞎猜什么？回家吃饭是正事！”刘大笑道。
　　大家听后也跟着附和，随后起身，各自回家，准备享用餐桌上算不上丰盛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