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灯下黑

　　鳄龙被解决之后，洛温从脊椎的裂口里找到了一枚骨哨。
　　试着吹了一下，他发现这东西可以引来红雾围绕自身，起到伪装的作用，而这对他接下来深入中心很有帮助。
　　与此同时他也深深庆幸自己当初没有选择绕过鳄龙从别的地方潜入中环内环，不然的话受的苦可能会远超现在。
　　通过望远镜避开那些明显难搞的形骸，再辅以骨哨的伪装，洛温只花了两天就抵达了骸骨之塔。
　　骸骨之塔直冲天际，穿破了雾层，从塔底只能看到下半部分。
　　它喷吐着红雾，仿佛活体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洛温有些紧张，不仅因为他是首次抵达这里，就算是在现实中，他都很少来过这里。
　　灯下黑，灯塔的光芒照不到塔底，而地下城的入口又刚好在塔底。
　　光与暗的交界，上与下的冲突，直接导致了内环区成为了整个灯塔城最容易出事的区域。
　　加上这还是焚化工的老家，君子都不立危墙之下，洛温不是君子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
　　至于上下冲突，就得从灯塔城的政策说起了，洛温可谓深有体会。
　　灯塔城从来不会给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以关怀，入夜之后绝大多数商铺接连关门，就算是四肢健全的人，想要这里找一份工作都比登天还难。
　　无可奈何只能沦为流浪者，却发现街上干净得连垃圾都没得捡，灯塔的光芒也随着黑暗的侵袭日渐黯淡。没有生存的土壤，逼不得已只能去地下城寻找一线生机。
　　而一旦下去，想要出来就难了。
　　地下的人想要上来，就得出示通行证，而只有缴了照明费或者在地上拥有房产的人才有通行证。
　　毕竟灯塔属于公共设施，每年极夜烧的煤炭都是用灯塔城居民缴的税换来的，缴了照明费才能享受灯塔的光照没什么问题。
　　可问题就出在缴费的规则上，这所谓的照明费是按年缴的，就算你只是上来办个事都得去办一年份的通行证，没有任何通融的余地。
　　而去地下的都是些什么人？买不起房的穷人、身体残缺的流浪汉、被通缉的亡命之徒或者见不得光的邪教成员，这些人会有闲钱缴照明费吗？
　　这就导致地上的人不愿去混乱的地下，地下的人没钱又上不来，被政策彻底的切割开。
　　管理层自然是站上边的，他们这样做可以把那些在地上活不下去没法给他们缴税的垃圾人通通关到地底自生自灭，避免大量地下城居民占用公共资源引起纳税者的不满，也减少了潜在威胁大大降低管理成本。
　　但这种切割行为也导致地下城变得极为混乱，并且将其归咎于上城，普遍仇恨地上的所有人。
　　所以在内环区，时不时就能看到一些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丧失了理智的人，带着对地上人的仇恨，发起自杀式恐怖袭击。
　　据不完全统计，近十年来内环区遭遇的纵火和爆炸事件不下三十次，其中有一半以上都是冲着灯塔本身去的。
　　仿佛只要毁了灯塔就能让地上的人感受黑暗，众生平等。
　　这些便是洛温极少靠近灯塔的原因，因为那里是一片充满冲突与悲剧的墓地。
　　灯下黑，莫过于此。
　　“终于到了。”
　　洛温绕骸骨之塔一圈，在通往塔内的大门前停下。
　　这是他离火葬场最近的一次，他不知道里面究竟残留着多少余烬，也不知道会有多少艰难险阻在等着他，但只要让他爬到塔心，他就会迎来一次蜕变。
　　他把血纹太刀挂在脊蝎腿上，几步上前双手按住大门。
　　依稀记得现实里灯塔的大门是要转动绞盘才能拉起的沉重铁栅栏门，在死域里就变成了双开的白骨之门，上面嵌满各种受难的骸骨，俨然一副通往地狱的模样。
　　洛温用力推了两下，大门纹丝不动，他还以为是大门太沉了，又把肩头顶上去，双脚蹬地铆足了力气。
　　忽然间，头顶传来了一阵嘶哑的声音。
　　抬头一看，是一具半身嵌入门缝里的枯瘦尸骸，苍苍白发随着它的微微发颤而抖动着，凹陷的五官在其中若隐若现，发出嘶哑咽气的声音。
　　它用双臂紧紧抱住了肩膀，但掩盖不住胸口处三角形状的洞，被洛温所激活后从中冒出了红色的光芒。
　　那形骸一直在口中念着什么，洛温听它说了半天，结合它胸口上的洞，洛温才明白它喊的是“钥匙……钥匙……”。
　　“合着我还得找来钥匙开锁才能进入塔内？”计划被打断，洛温感到一阵烦躁。
　　他望着尸骸，恶向胆边生。
　　这尸骸如果在这里充当门锁的话，那直接把它宰了不就能开门了？还费劲去找钥匙干嘛？
　　虽然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洛温还是抱着侥幸开了一枪。
　　一面蠕动着腥红符文的结界突然出现，将骨钉拦下定在了半空中。
　　看到这儿，洛温知道这钥匙不找不行了。
　　“钥匙在哪？”
　　尸骸嘴里的声音含糊不清，洛温只能听到“地底”这一个关键词。
　　恰好，旁边不远处就是地下层的入口。
　　洛温看着通往地下的环形石阶，站在漆黑的入口犹豫了一下。
　　说起来，他来死域一开始就是抱着熟悉地下城的目的来的，现在要下去找钥匙，也称得上顺路。
　　做好心理建设后，洛温提着刀便踏上了石阶。
　　半分钟后……
　　洛温又一脸惊恐的跑了回来。
　　“阿庇斯，我的压力怎么样了？！还好吧？”
　　他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刚走下去没多远阿庇斯便警告他压力正在飞涨，洛温看着越深入越黑的石阶，才意识到地下城是不受红光笼罩的，黑暗的诅咒在此生效，不想压力爆掉他只能飞快的往回跑。
　　“已经稳定下来了，刚才差一点就……就不得不把您拉回来了。”阿庇斯也很紧张，不过她也理解洛温。
　　毕竟在死域的这段时间，在红色天幕下的笼罩下，从来不用去关注照明的情况，习惯养成后一下子没转换过来情有可原。
　　小插曲过后，洛温在存档点的牺牲少女的身上掰下来一块蜡烛，再次来到地下城入口。
　　这一次他有特别关注照明的情况，但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烛光在踏进入口后便被黑暗所吞噬了。
　　“地下城里似乎有着某种力量存在，我们需要特制的照明工具。”阿庇斯思索道。
　　这下洛温彻底服了，想要火种得去火葬场，想去火葬场就得爬塔，爬塔之前还得先去地下找钥匙，结果现在告诉他去地下还得专门的照明工具？
　　搁这套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