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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千愁坐在房中，桌上摆着一根长烟杆。穿着一身棉白纱衣长裙的项白凤坐在他对面，长裙贴身，自她腰下勾勒出一片浑圆。她坐得优雅，显得端庄而更勾魂。
他闭门不出，琢磨这“天机棒”已有数日，除了发现这根烟杆上机关百出，一无所获。他更向往的，是传说中天机老人的武功传承。
“萧老想必有所收获？”项白凤起身弯腰给他倒上一杯茶，胸口白皙一片，沟壑若隐若现，她的眼神则自烟杆上一抚而过。
“略有收获，哈哈。”萧千愁笑道，露出一口黄牙。
项白凤眼神闪了闪，看向别处，没去看萧千愁。她又道：
“昔日天机老人快意江湖之时，曾与其孙女孙小红在我项家庄久住，我对他也算有一些了解。若是萧老有什么不解的地方，白凤倒是可以略助一二。”
“不用，不用，我也算是师出名门，活了这把年纪，什么样的难题破不了，哈哈...小狐狸，你就不必白费脑筋了。”
项白凤掩嘴一笑，“既然如此，白凤就预祝萧老早日神功大成，带着我们叱咤江湖了。”说罢盈盈一礼，转身就要离开。
“好说，好说。小狐狸...”萧千愁拿起烟杆，在手里盘玩：
“武四方那小子准备对夏侯川动手？”
项白凤回转，也不落坐，在一旁应道：“不错，武大哥似乎志在必得，而且，他也不愿意我们掺和。”
“当初便说好了，他拿钱，我拿权，而你拿人。”萧千愁顿了顿，道：“他如此做，倒也算不得什么，只是...他也未必拿得下来吧？”
“哦？萧老此言何意？”
“夏侯川此人虽然武功不入流，脑袋瓜子却是顶顶聪明，要说他没有什么设计，我是万万也不能信的。”萧千愁把玩着手里的烟杆，缓缓再道：
“武四方单纯相信一力破万法那一套，迟早会吃个亏，小狐狸，如今我们在一条船上，还需多多互相帮衬才是。”
“这个自然，萧老，守望相助，唇亡齿寒的那些道理，妾身还是懂得的，只是，这算不算是分一杯羹了呢？”项白凤回眸一笑，大红的唇色更显得她风情万种。
“这个，当然。夏侯川坐拥青龙会大半资产，据说现银便有百万，武四方一人吃不下，我们总可以喝点汤的。”
项白凤得了这句话，便算达成了一半目的，喜不自胜得便离开了。
“哼，到底是个妇人，眼皮子浅，些许金银就把你打发了。”萧千愁长满老茧的手在烟杆上磨娑，似乎发现了些什么，又埋头自顾钻研去了。
“这个老东西，怕是早就功能退化了，对老娘竟然毫不动心。哼，老不死的，自以为聪明，一句话就露了底，若不是留着你还有用，呵呵...”
项白凤腰肢轻扭，像是这初春娇嫩的柳枝，摇摆着便出去了。
又过得半月，武四方手下的好手齐聚，在湖州张开了一张大网。
这日，花千帆收到一张烫金请帖，“久闻花千岁生财有道，欲二十五日午间文宾楼具饭，望不吝赐教，假馆不恭。”底下的署名正是武四方。
“少爷，这姓武的什么意思？咱们跟他井水不犯河水，要不就不去了吧，咱们也不必给他这个面子。”
“去，干嘛不去，这武四方是想堵了夏侯川从我这逃走的出路。我若识相，便生财有道，若不识相，呵呵。”
“这青龙会行事当真狂妄，少爷，我们也不必怕他，万里少爷那边可也兵强马壮。”
“我哥？算了吧，他真要能跟青龙会叫板，也不必这么偷偷摸摸的了。虽说只是青龙会的几个分堂，却也不是一般人能抵挡的，更何况，那几个中立的堂口也在观望着呢，难保他们不会同仇敌忾，杀一而动百。”
“这么说，少爷会去？宴无好宴。”
“当然要去，他们也未必敢做什么，在这江南地界，是龙也得给我盘着。文宾楼不也是我们的产业？听说武四方一双肉掌早已练得刀枪不入，我倒真想看看。”
“好的，少爷，我会安排。”
“辛苦了，李叔。”
老管家退下。
“看来，动手也在二十五日了。倒是不怕我走漏消息。”花千帆自言自语道。
二十五日，雨。
正是杏花时节。
清风细雨，漫天花舞。路上已渐有行人舍弃了蓑衣斗笠，一头扎进这烂漫的春日。
花家特制的马车几乎有寻常马车的一倍宽，按说早已逾了制，花家特地向上呈了情，还捐出了一座锡矿山，这才得当今圣上亲自批了条，特许花千帆一人使用特制车辆。
马车吱呀呀行驶在石板大街上，今日花千帆走的陆路进了城。
陆路要稍慢些，花千帆进城的这会，狄修和叶蓉蓉早已坐在城内一家酒楼的三楼，吃上了时鲜。
酒楼正对着小莲馆，从三楼窗口向下望去，馆内前厅门柱上的对联都能依稀看清。
此时尚早，小莲馆热闹的都是晚上。前厅抚琴的姑娘还未出来，只有一支熏香在案头寂寞的缭绕。
看门的小厮有些无精打采，最近催债的倒是少了，客人也不见来，再这么下去，自己这个月的赏钱又要少一大截，迎春院要少去两次了。
小莲馆的小厮都很有钱，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老娘常让他攒着点钱，将来讨媳妇儿用，他从未在意。迎春院的姑娘们不都是他的媳妇儿，何必等到将来？
“花千岁，久仰久仰。”武四方停止转动手上的大扳指，两手一拱，将花千帆迎进酒楼，行事倒是谦逊。
花千帆挺着个肚子，有些气喘吁吁地迈进门，文宾楼的门槛其实不高，他却像费尽了力气，武四方看了眼他的体格，颇有些同情。
文宾楼也是花家的产业，楼如其名，多是招待的文人雅客。楼内装饰自然豪华，但最引人注目的，仍是随处可见的字画，多是文人墨客酒后饭饱随兴所作，其中也不乏精品。
“鄙人武四方，腆为青龙会十一月堂堂主，花千岁，有礼了。”武四方正式见了个礼。花千帆没敢怠慢，赶紧起身道：
“久闻青龙会有四季十二堂，精英满布，阁下既然是十二堂主之一，更是人中龙凤，在下花千帆，幸会幸会。”花千帆也拱手回礼，只是这腰身是怎么也弯不下来。
见他这幅吃力的样子，武四方赶紧招呼请座。
“鄙人年纪要长不少，就厚颜叫一声花老弟了。”
花千帆顺杆子道：“武老哥。”
武四方呵呵一笑。他指了指着房内挂着的字画，道：
“花老弟真是妙手生财啊，只这一手，就活该你发财。”
“哈哈，武老哥见笑了，小弟也没什么本事，只这一身痴肥，寻常难以养活，只得自己花些心思养活自己。”
“花老弟这是过分谦虚了，这文宾楼的选址也有大学问，好的风水固然养人，这人也能养出好的风水。文宾楼文人墨客颇多，这一间酒楼养出的文气堪比一家书院，真是好手段。”
“巧合，巧合罢了。看来武老哥也是个中高手。”
“略知一二，略知一二罢了。”
武四方与花千帆所在的，叫陶然阁，是文宾楼最大的一间包房，也在顶楼，从窗口望下去，竟也能看到小莲馆的一角。
花千帆心知肚明，也就懒得去戳破。两人互相吹捧了一阵，酒菜便似流水般端了上来。虽只两人，菜式颇多，都拿精致的小碟装着，浅尝几口便又撤了下去，换上了新的菜肴。
两人推杯换盏，其乐融融，又都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主，天南海北，一番畅谈，竟像是知音一般，叙出了一阵唏嘘。只是这一对“知音”，半分正事也没有，又像是纯粹的酒肉朋友。
直至华灯初上。
这对酒肉朋友依然有聊不完的话题，狄修两人也已在酒楼呆了大半日，午膳换成了晚膳，把酒楼里招牌的吃了个遍，像他俩这样的，酒楼内还有不少。
小莲馆地处清幽，门前一条长河，沿着长河一路的青石板街，一溜的高门大户，鲜有商铺，是以街面上行人不多，三三两两。只那一排排挂出的大红灯笼，宣示着这一路的显赫非凡。
街面上出现了数十个人，突兀，打破了这一派祥和的气氛。
各家的看门人不明所以，只是谨守着各自主家的严训，警惕地看着这一群人，随时准备发出警报。直到见他们远去，才放下心来，却仍不免伸长了脖子看看，这显然将要发生大事。
后街上也有数十个人在飞奔，就连河中央，几艘快船上，也有类似的人马。他们都身着短襟红衣，夜色中如莹莹鬼火，直扑小莲馆。
小莲馆内，古筝响起，声音不知从何所出，却铿锵有力，仿若雷音。
只刹那功夫，小莲馆更显寂寥，连那看门的小厮也不知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