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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相逢青萍 各自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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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修缓缓走在城外,他已习惯走路,香车宝马只会消磨他的意志。
  他的步伐不快,仿佛随时存着体力准备出手,他的每一步距离都是两尺一寸,绝不差毫厘。
  他在这样机械的运动中保持着最佳状态。
  人始终不是机械,人会有感情,也会有欲望,欲望起始于一无所有的过去,于实现憧憬的未来中终结,周而复始。
  狄修身后不远,一辆马车慢悠悠跟了一路。赶车的是个年轻的车夫。
  再度击退了一波意图掳人的江湖客,狄修无奈地坐进了车厢:“你似乎很喜欢给人找麻烦?”
  邵怜儿又穿上了那身白纱,眼角弯成两轮新月:“你似乎很擅长解决麻烦。如此说来,我们岂非天生一对?”
  “你甚至没有问过我的名字。”狄修皱了皱眉。
  邵怜儿却是更加喜悦:“我不想问,你也不必告诉我。当你想要告诉我的时候,往往意味着分别。”
  “我叫狄修。”
  “莫非你已经要走?”
  “你我本不同路。”
  “你知道我要去哪里?”
  “去哪里又有什么分别?”
  “那么,你又要去哪里?”
  “封城。”
  “去封城做什么?”
  “去找一个朋友。”
  “原来你也有朋友?”
  “是人都会有朋友。”
  “是么。”邵怜儿抿了抿嘴唇:“也许,你能算是我唯一的朋友?”
  狄修下意识瞥了眼车夫的位置,邵怜儿笑出了声,“你在吃醋?他是一个好人,他帮我找来了马车,帮我逃出了丹州城。”
  “他却是个可怜人。”狄修早已看出这个年轻的车夫有着不错的武功根底,但似是中了一种慢性毒药,面色透着青黑。
  “不错,这世上岂非只有好人才可怜?”
  狄修没有答话,一步跳下了马车。邵怜儿说她逃出了丹州城,莫非丹州城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天空飘着散漫的雪花,或落在狄修身上,体温瞬息将它化成温柔的水珠,或落在马车上,眨眼又滑落,成为泥泞的一部分。
  只有落在年轻车夫身上的那些,雪花还是雪花,只消一会,人也变成雪人了。
  “他的左肩重伤,但丝毫看不出行动受了影响,他的左手显然更强壮,恐怕这才是他真正的杀手锏。”雪人居然会说话。
  “我刚才故意说漏了嘴,他才没有对我的出城起疑心,只怕他做梦也想不到,我连这个身份都是假的,咯咯咯咯。”邵怜儿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压抑着自己不发出那么大的笑声。
  狄修却已听见了她的笑声。
  他的世界本就死寂,一点风吹草动都像是爆竹般在他的耳朵旁绽放,何况一个美丽女子的声音,她的声音也是美丽的,让人忍不住想起她的婉转低吟。
  狄修恼怒于他心境的变化,却还是无法停止这样的意念。
  很久以前他的母亲曾经对他说过,女子,尤其是漂亮的女子,将会成为他的另一种执念,因为他和他未曾谋面的父亲根本就是同一类人。
  母亲说话带着怨恨,又有些许自豪,母亲自己,当然也是漂亮的女人。
  狄修很早就接触过很多女人,很多漂亮的女人,这来自于母亲的纵容。每一次的纵容都让他的心更趋向于死寂,这是母亲认为的无敌。
  母亲终究还是去世了,当她在自己的长发中找到了一根银丝,她便在歇斯底里中自尽了。她忍受不了自己年华的逝去,始终还是活在期待中,期待父亲归家,尽管他早已死去。
  世上果然只有好人最可怜,死守着忠贞,死守着底线,然而又有什么人在意。也许好人并不在意别人的在意,更在意是否成全了自己,可怜也只是那些人眼中的可怜。
  狄修欣喜于母亲始于期待终于期待,这岂不比期待破灭要好得多?自己的天南海北,也只为完成母亲的另一个期待,而那样的期待,起码在眼下看来仍是遥不可期。
  他却未曾想到,自己身后那个女子,本就是属于那个庞大组织的一份子。
  有些期待本始于莫须有,破灭自然是唯一结局。
  雪一夜未停。
  邵怜儿已在马车上醒来,她从未如此赶路,马车里铺着厚厚的毛毯子,仍阻挡不了地面的颠簸,望着窗外天光渐亮,以及远处依旧一步一步、两尺一寸的背影,似乎有些惊诧。
  “无论他是什么人,他一定过得很不好。”
  “哦?”车前坐着的雪人马鞭一挥,抖落身上厚厚的积雪。
  “只有从小培养,才能如此坚韧,而从小培养,自然对小人儿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就像你我?”
  “就像你我。而他一直保持着这样的习惯,必定更不好受。”
  “也只有他这样的人出手,才能无往而不利,对自己无情的人,对别人恐怕更是无情。”
  “也许,不一定哦。”邵怜儿眯了眯眼,嘴角扯起一条弧线。
  眼前出现了一座小小的村庄,零星散落的村户里偶有一两只公鸡打鸣,黑幕里群鬼退散,雪渐渐停了。
  村头一对中年夫妻正在吵嘴。
  妇人着着大红的袄子,袄子上绣着黄的白的朵朵杜鹃,男子穿着灰白的底衫,大概是刚从被窝里被撵出来,两人大概是为了昨晚尽不尽力的些许小事,吵到兴头起,妇人抄起一把菜刀就朝男子追来。
  男子见有外人进村,一溜烟躲到狄修身后,探着脑袋道:“老娘们怎么还急眼了呢?我也是听刘老三他们提的赵寡妇,咱啥也没瞅着啊。”
  “滚犊子,还挺遗憾呗。”妇人几大步追上:“今天老娘也要变寡妇。哎哎~小伙子快让开。”
  狄修眼见着妇人手里失控,菜刀斜斜向他劈来,身子一让,冷不防背后被人猛地抱住,那妇人撤刀变掌,双掌翻动,刹那间,在狄修檀中、神庭、晴明、耳门几个穴道上连点,狄修一声闷哼,已是颓然倒在那男子怀里。
  再醒来时,天色将晚。狄修被四仰八叉地扔在地上,手脚捆着牛筋。
  那对贼夫妇正坐在眼前,男子在一旁默默喝酒,妇人手中把玩着他的长笛,她竟似对这长笛颇为熟悉,内力藏着的刀片在机括作用下弹出、收起。
  “铸剑山庄铁无涯的手笔,比之邵家的手艺也是不遑多让了。”她一语道出长笛的来历。
  狄修未言。
  “小伙子,夫妻吵架也是那么好看的吗?如今,丑事被你瞧见,你叫我们夫妻俩以后如何见人?”
  半晌,狄修道:“另外两人呢?”
  “哪还有别人?你是说那个狐狸精和痨病鬼?我可看不得漂亮姑娘,还有那痨病鬼,我丈夫最是看不上病怏怏的男人,何况他的脾气还不好,骂人骂得厉害,这会儿,阎王爷那估计吵得凶。”
  狄修看了一眼那妇人。
  “狄公子放心,有人花钱让我俩陪你在这住上三月,却未花钱要你的命。”那中年男子拎起手里的酒壶,给狄修全都灌了进去,随后解开了牛筋锁。
  “你们难道不怕我逃走?”
  “嘿嘿,中了我们的软筋散,浑身内力全失,你又能走到哪里去?”那妇人呵呵笑着,长笛在她手里滴溜溜的打转。
  “我却必须要走。”
  “狄公子莫非有佳人相会?”
  “我约了一个朋友,而与朋友的约定,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所以即便是爬,我也是要过去的。”
  “哪怕丢了性命?”
  “哪怕丢了性命。”
  那中年男子起身,“我们夫妇也是重信义的人,我娘子陆清青号称鬼手,脚下功夫却也不慢,若是狄公子不嫌弃,便让我娘子跑这一趟,喊来你的朋友岂不一举双得?”
  狄修似乎从未见过如此绑匪,思考了片刻,缓缓点点头。
  “封城,兴泰客栈,燕南飞。”
  “狂刀燕南飞,好,就以这长笛为信物。”话音未落,陆清青脚步轻点,竟是已快速远去。
  狄修再度来到村口,来路上马车的痕迹到这就消失了,四周杂乱的脚印将雪下的湿泥翻将出来,却是没有一个脚印往外走的。他的一颗心又缓缓沉了下去。
  入夜,小山村口来了几个怪人。
  为首的是一童子,扎着一冲天小辫,面色苍白,像一个瓷娃娃,唇色鲜红,又难免有些狰狞,手中拿着似钵非钵的物体。
  身后跟着两人,一个红发的女子,红色的短衣、红色的开叉长裙,视冰天雪地于无物,行走间,蛇腰扭动,露出雪白的腰身,魅惑无比。
  另一人则是胡子拉碴的赤膊大汉,身形极高,远看似一座移动的灯塔,近看他举起的胳膊上还坐着一老汉,抽着旱烟砸吧嘴,嘴里嘟囔着不知哪里的乡语。
  到得村口,几人齐唱:“七月过半,中元佳节,众生普渡,鬼门关开。”
  平静的小山村顿时变得鬼气森森。明明是寒冬腊月,仿佛几人去了哪里,那里就是中元节。
  狄修一翻身坐起,却是摸不清这几人的路数。中年男子绑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边:“来者不善。我不是这几人的对手。”
  “你可以离开,想必这不是什么难事。”
  “收钱办事,事没办完,不能走。”
  狄修点了点头,这男子倒是有些对他的胃口。“这是软筋散的解药,只是现在服下,药效需得至少半个时辰才能花开,狄小哥好自珍重。”中年男子攸忽又不见踪影。
  几个怪人在村口待得片刻,见无人走出,那童子当先飞出,道:“鬼门轻易不开,都祭了吧。”
  几人四散开来,片刻,山村里传来阵阵惨叫,几人竟是在屠杀无辜村民,那九尺巨汉杀得兴起,抓起一村民,一声怒喝,竟将人撕作两半。鲜血淋淋,在火光照耀之下,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
  “叮叮叮”连续三声化作一响,从黑暗中射出三柄飞刀射向巨汉的眼睛。
  巨汉双手挡住,飞刀发出射在铁皮上的声音,那巨汉原来戴着铁皮手套。
  中年人紧接着电射而出,手中一柄长剑刹那间在空中连点十三下,攻向巨汉的腰、腹、腿。巨汉只来得及挡下几个关键位置的攻击,腿上已被划下好几个伤口。
  “嘿嘿嘿,挠痒痒,再来。”中年人返身再进,一柄长剑如蛇般游走,不求致命,只求伤敌。巨汉行动不便,一双好腿眼看就要分家。
  “好胆。”一矮小老头突然钻出,手里的旱烟袋这么一挥,一蓬烟雾散开。中年人急退,小老头身法奇快,他忽左忽右,在中年人身边东一击西一下,似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小老头武功本就高出中年人许多,又以此法对敌,片刻中年人已左支右绌。
  巨汉追上,一双大掌拍下,中年人举剑一挡,谁知铁剑竟被一把夺了去,在巨汉手里揉成一团铁麻花。
  小老头烟杆子一递,一股阴冷的内力瞬息冲入中年人腹下曲骨穴,中年人气机一滞,浑身内力如如泥潭般,不复周转如意。
  巨汉跟上一掌,中年人口吐鲜血,如一颗流星般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一头撞入远处的民居。
  “你这是何必?”狄修出现在他身边,眼见他吐出的不止血块,知道他是活不成了。“受人之托,终人之事。”
  中年人捂着胸口,胸骨陷进去一大块,他似乎想要一口气把所有的话都说完:
  “和你一起来的女孩...没死,跟在她身边的那年轻人武功...奇高,我们夫妇不是对手...他们并没想要救你,怕也不是什么善人...还有,狄小哥见到我的娘子...让她赶紧再找人...嫁了吧,别想着报仇,对头是青龙会的七月堂...杀手,十个八个她加起来也不是对手,还有,我,我叫...”
  中年人终究没说出自己的名字。
  青龙会,又见青龙会。
  狄修缓缓站起,拎起屋内一把菜刀,从人形破洞里一头钻出,体内炽热的内力流转不息。
  山村内叫声渐息,这个不大的古老的小村落就这么消逝于历史的长河,没有激起半点浪花。
  “嘿嘿,正主在这。”那童子将手中钵一般的物体往空中一抛,它的四周伸出一排刀刃,旋转着就朝狄修飞来。
  狄修飞身而起,手中菜刀一磕,钵被打得倒退而回,狄修的菜刀刀刃也变成了乱齿。他身形欺近,人随钵走,后发先至,钵还未到,人已在童子身前。
  他挥刀只有两个手势,横切、竖砍,像是杀猪匠一般,眼前的童子正如猪一般,毫无抵抗之力,两刀便了结了。
  巨汉呜里哇啦张牙舞爪地冲来,狄修一闪身,人已在其身后,一刀劈下,巨汉自脊柱向两侧分开。
  手中的菜刀已卷曲得不能再用了,狄修一把扔出,击中不远处的老头。
  小老头一声怪叫,亡命奔出,狄修却是依葫芦画瓢,以绝顶的轻功身法游斗,身形闪动间。
  小老头脚步越来越缓,最终一头栽倒在尘土里,再没爬起来。
  狄修再转身,那红衣女早已不见,他摇了摇头,缓步迈回村庄。
  村里后山竖起一座座坟墓,狄修坐在最高的那处,背靠着墓碑,墓碑上没有字,一如这无名村庄,“你既已去了,我便替你完成许诺,陪你在这住上三月。”
  远处天青,地上雪白,只是再没了家家烟火。
  东方苍龙,仲春而抬头,仲夏而飞天,仲秋而潜渊。
  二月二,龙抬头。
  狄修再度踏上前往封城的路。他和一个朋友约定在那见面,如今逾期三月,陆清青迟迟未归,也不知出了什么变故。
  三个月的修养,倒是将他的肩伤彻底养好了。
  他腰间挎着把菜刀,身着冰蓝色的长衫,别人看来不伦不类,而他自己,却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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