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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上官堂的画同样不太顺利。
她原本也只是见过几块竹牌而已，就算天赋悟性再高，也不可能短短几天内就想明白素描的奥秘。
最后画出来的人像依旧摆脱不了工笔画的桎梏。
“画的不错，至少有七八分相像了。”燕明空看着画上的自己，不禁有些惊叹上官堂的技艺。
其实在精细这一块上，国画中的工笔画完全不输油画和素描，而且除了形似之外，更是比后两者还多了三分神韵。
“可惜这并不是我想要的。”上官堂叹了口气。
“只是少了一点立体感而已。”燕明空当然知道上官堂想要什么。
“立体感？”
“不知上官兄可曾听过‘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上官堂很快就明白了‘立体感‘的意思：“你是说我的画只有一面，画不出庐山真面目？”
“没错，一个物体，特别是人脸，如果想要画的足够真实，就必须要将它各个面都表现出来。”
“可是画纸只有一面。”
“但是你可以用不同的线条和技法来表现，工笔画中其实就涉及到了相关的应用。”
“虚实阴阳之法？”
虚实阴阳之法就是工笔画对空间的一种尝试，只不过它的空间感只为了美感服务，并不严格考究局部的造型精准，也没有深入研究下去。
所以也就没有像素描一样形成一套系统全面的技法。
“除此之外……”燕明空点了点头，正要继续往下说。
上官堂却突然抢过话头道：“等等！”
“既然是交流，自然是该我先教。”原本就已经占了便宜，这会她怎好意思再让人家先传授画技。
燕明空自无不可。
他的画，怎么说呢……
这华山画的倒也算工整，就是不知道少了点什么，怎么看怎么别扭。
“少了几分韵味。“上官堂一针见血道。
然而实际上，这已经是很委婉的说法了，换个人来估计就是‘画的真丑’四字评价了。
水墨画，尤其是山水画，最重意境，你把整座山一模一样的描了下来，那还有个屁的美感。
燕明空也知道上官堂应该是嘴下留情了，虚心拱手道：“还请上官兄指教。”
“指教不敢当，我们相互学习。”
话虽如此，上官堂真的教起来却格外认真。
从山水画的分类一直说到了用笔和构图的技巧，然后又从寄情于景说到了三韵五气，连说带画一直教了两个时辰。
最后上官堂没教累，燕明空反倒是听累了。
没办法，长时间的集中注意力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能够坚持两个时辰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上官堂也看出了燕明空的异样，便主动开口说道：“给你送饭的人应该快上来了，我带金刚先出去躲躲，一个时辰后我们再回来。”
两人的行踪需要保密，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只是这华山绝顶，荒无人烟，如果没有人送饭上来，想要吃饭就必须走下山去，这一来一回一个时辰可远远不够。
“不如我让他们再去打一份饭菜上来。“燕明空客气道。
“不用，我早有准备。“上官堂拍了拍腰间的小包裹，便带着金刚离开了。
半个时辰后，等她们两人再回来的时候。
人还没走近，一股浓郁的烤鸡香味便先传了过来。
“留给你的。“
上官堂随手一抛，扔过来一个油纸包，里面正是一根还带着温热的烤鸡腿，甚至还撒了一些佐料。
“哪里弄来的？“燕明空咬了一口，顿时食指大动。
“我曾经跟京城万福楼的赵师傅交流过厨艺，这道油松木烤鸡正是他的拿手好菜，当然……”
上官堂纸扇一收，指了指腰间的小包裹：“更珍贵的还是上面的佐料，这才是整道菜的点睛之处，也是赵师父的不传之秘，我身上也只有这么一小包。”
燕明空嘴里塞满了肉，只能拱手以表佩服，他现在倒是有点相信对方真的会那么多技能了。
这种天赋，都差不多能和褚应星媲美了。
再加上这么爱搞事情。
如此人物，在江湖中绝不会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正好趁此机会结交一番，以后搞事的时候说不定还能带上他。
饭后。
师生关系互换，由燕明空来教上官堂素描。
基本功不用教，都是一通百通的东西；
点线面，透视关系之类的基础知识，以上官堂的悟性几乎也都是一点就透；
真正的关键还是在于人脸头骨的构造上。
没有解刨学的支持，一般人真的很难精确的了解到这方面的知识。
“你画过人的头骨？”上官堂好奇道。
“画过。”燕明空只能这么说，不然这课他就教不下去了：“幼年时曾寄生于一间破庙中，为了保护自己，每晚只能枕于尸骨之中，时间长了便熟悉了。”
这段经历，他说的云淡风轻，却同时勾起了在场另外两人的回忆。
幼年时遭遇的悲剧都给两人的心理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大概也只有在同命相怜的人面前，才能揭开其中的一个小角。
只不过燕明空实在有点受不了她们的眼神：“其实也还好，反正自我有记忆起就是一个人，后来很快又被师父带上了华山。”
“这样也好，从未得到过，也就感受不到失去的痛苦。”上官堂心情很是复杂，不知道该是羡慕还是惋惜。
如果她也能忘记……
“我不想忘记。”
一旁的金刚突然说道：“即使需要永远承受这份痛苦，我也不想忘记。”
语气之坚决，让人很难想象竟然会是出自一个刚经历了灭门之祸的孩童口中。
气氛烘托到这儿，学画的事儿自然是进行不下去了。
上官堂难得没有去挥他的纸扇，自顾自的不知在想着什么走下山去了，另一边还在练剑的金刚却又留了下来。
“你怎么不走？”燕明空问道。
“我要练功。”这华山，上下一趟至少两个时辰，金刚实在不愿浪费。
“可是我这儿只有一张床。”
金刚微微一皱眉：“我可以跟你挤一挤。“
“额……“
“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像昨晚一样，绑了我的手脚，再点上我的穴道，甚至你给我下点安神助眠的药也行。“
“诶，你不是昏迷了吗，怎么知道的？”燕明空挠了挠头道。
“手脚上的勒痕你没有处理干净。”金刚淡淡的说道，听不出一丝怒意。
“名字叫金刚，心思却蛮细的嘛。”
既然都这怎么说了，燕明空也没再拒绝，大不了晚上小心一点，不要睡熟就是了。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
这一夜，别说睡熟了，他压根就睡不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