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怀念不如相见

　　她以为经年一别，再无繁花。
　　却不料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Chapter01
　　“如果爱你注定是一场浩劫，那么我宁愿，永坠这深渊，哪怕狂风暴雨，哪怕万劫不复。”
　　天色渐渐暗了，初秋的凉风夹杂着没散尽的余温，月亮升起来了。
　　过了会儿，天已经完全渲染成了黑色。
　　完全被空洞的黑色覆盖。
　　零散而寥落的星。
　　夜空里，他仿佛看见她的笑，宛若星辰。
　　怎么办，一到这个时候，就想念到不行。
　　他站在窗边遥望着夜景。
　　看了眼钟表。
　　灭了手中的烟，离开房间。
　　自从那天起。
　　他没有再遇见她。
　　她没有再遇见他。
　　只是他也没有挽留。
　　只是她也没有回头。
　　而他们都没想过，决裂五个月后的重逢，会来的如此突然。毫无征兆。
　　“砰！”
　　酒过三巡，餐桌上的气氛愈加热烈。
　　又是一圈高声碰杯。
　　薄言琛看了看旁边的乔以航。要不是为了给他当恒宇集团王总的说客，还为了…打探到她的消息，他不会来这种无趣的酒会。
　　薄言琛咽了杯红酒，不着痕迹的抬腕看表，十点多一刻，这顿饭已经吃了快两个小时，他的耐心尽失。
　　太吵闹，太喧哗。
　　而他喜欢清净。
　　这样闷而嘈杂的环境他是待不下去了，薄言琛颔首，出去走走。
　　喝了不少酒，有些轻微的晕眩。
　　环顾了一圈四周，墙上有一幅古典的画，他静静看着，陷入了某种不知觉的沉思，脑海里忽然又浮现她清澈的笑脸，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才把他唤醒。
　　转身之时，一抹匆忙的身影从他身边一闪而过，似乎没注意到他，摇摇晃晃的又匆忙向前跑去，在走廊尽头左转，进了洗手间。
　　薄言琛拿着手机的手缓缓落下，有一种突然被什么击中胸口的感觉，一闪而逝，无从领会，有些恍神。
　　他心头微颤，怔住了。
　　是错觉吗？
　　还是幻觉？
　　是她吗？
　　真的是她吗？
　　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他不会认错的。
　　这么想着，身体的速度便先于大脑的速度，脚步不由控制的往走廊尽头走去，左转。
　　这走廊…怎么这么长。
　　这一步一步，走的他很辛苦。
　　洗手间里传来呕吐的声音，白莞抹了抹嘴角，打开水龙头，冲掉了水池中的污秽，用冷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蛋被酒醺的像滴血的苹果，白莞擦擦脸。
　　冷水一浸，清醒了不少。
　　该死的同学聚会。
　　她真后悔来这儿。
　　不知是否真的喝多了，被酒精醺醉了头脑，她刚刚，有一瞬间，好像看到了他。
　　确实是喝多了，头晕目眩，太阳穴跳痛，甚至出现了幻觉。
　　是幻觉吧。
　　转身，往门外走。
　　走到一半，她发现面前木然屹立着一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她脚步有些浮虚，还没从酒劲中缓回神，一抬头，却发现那人正灼灼的盯着她。
　　似乎要把她穿透，把她烧焦。
　　她的酒意像是被那眼神灼的更醉了几分，身体虚晃了下，下一秒，她的身体被人扶住，她站稳了，他却没有丝毫放开的意思。
　　他就这么死死的注视着她的眼眸，像在望穿一汪瑰蓝的湖泊。
　　真的是她。
　　可是乔以航明明说，她走了，她离开了，她恨他，她不想再看见他，原来都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
　　他喜怒交加。
　　该死的，敢骗他。
　　一种无法言喻的复杂心情在他全身肆虐汹涌，野蛮生长。
　　而她，也再无法平静。
　　白莞的胸口里仿佛跳动着一个巨兽，想要随时撕裂她的胸膛，冲出来。
　　真的是他。
　　她以为经年一别，再无繁花。
　　却不料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这一刻，格外漫长，像一场梦。
　　滴滴答答的钟表声。
　　还有沉重的呼吸声。
　　有他的。
　　也有她的。
　　“谢谢。”
　　白莞像是如梦初醒般，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修炼出的冷静自恃，她引以为傲的理智，碰到他，一下子就崩塌了。
　　散落下的碎片，在光的折射下，如此闪耀。闪耀的刺眼。让她不敢靠近，让她想要逃避。
　　她作势要走。
　　他不接话，也不放开她。
　　“薄先生。”白莞低了低头，深吸了一口气，顾不上如雷般的心跳，缓缓抬眸，如月色般冰冷的眼眸中只剩下波澜不惊，她道：
　　“请你放手。”
　　他置若罔闻。
　　他就这么沉默的望着她。
　　隔着日日夜夜，黄昏白昼，隔着清晨日暮，深夜黎明，似乎千言万语，都在这沉默一望里了。
　　他就这么深深的望着。
　　她也这么缄默的站着。
　　良久。
　　薄言琛倏地拽着她，拐了个弯，走到了稍微明亮的幽静走廊上。
　　“莞莞…”
　　薄言琛低沉开口，像压抑着某种情绪，却在那一声“莞莞”后，浸透了缱绻缠绵的爱恋。
　　白莞心头一颤。
　　心中积攒的那些怨，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已所剩无几。
　　在他开口的那一刻，消失殆尽。
　　她恨自己没出息。
　　一声莞莞，把她原本冰冷的心浸泡在了温泉里。
　　一声莞莞，把她心都融化。
　　好似他们从来没有隔阂那般。
　　当初，他们都有错，可他有他的尊严，她有她的骄傲，即使得知了真相，却谁都倔强的不愿低头，就这么，拖着，耗着，差点错过。
　　他承认，他的错不可饶恕。
　　他认输。
　　他真的不想失去她。
　　他不想再尝试心如刀割的滋味。
　　“莞莞，为什么不说话？”
　　白莞突然不敢抬头。
　　她害怕看到他。
　　他就快要把她心底最后那道防线也崩塌。
　　“莞莞，你应我。”
　　他低沉沙哑的嗓音中带着一点释罪般的哀痛。每一声呼唤，都抽痛着她的心。
　　胸腔里满满地情绪在四处流淌。
　　他无力的像一只困兽。
　　孤岛，真的能与深海融合吗？
　　她快要被淹没了。
　　她要提醒自己。
　　孤岛与深海的距离，咫尺天涯。
　　孤岛与深海的距离，遥不可及。
　　不如就此相忘于尘世间。
　　忘记曾经那些相濡以沫和风花雪月。
　　他是她再不能抵达的岸。
　　“莞莞，你知道吗？你离开的这段日子，我每晚都梦见你，可是我却怎么也触碰不到你，一触碰，你就碎了，我不敢触碰，我怕美梦破碎，可是我又不想远离，我又怕你走远，连头也不回的走远，已经不止一次，在梦里望你的背影了，我好怕失去你，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回来吧，好吗？”
　　“回来吧，好吧？”
　　“回来吧，我什么都依你。”
　　“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只要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你要自由，我给你，你要旅行，我陪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近乎哀求的哽咽着。
　　她的眼里起了雾。
　　我们有好多好多时光没有共享。
　　这世上有好多好多路我们没有一起走。
　　就像烧得深海都亮的水母。
　　除了光芒，除了你，都是黑夜。
　　她快要不认识他了。
　　那个沉稳的、冷淡的，薄言琛呢？
　　她以为迎接她的会是他的暴戾叫嚣，却不料他带给她的，是此生不换的柔情。
　　是酒精作祟，还是心在作祟？
　　怎么爱情面前，我们都变的如此卑微？
　　一切都源于爱情，爱情让我们更脆弱也更执着。
　　他的忏悔，她的隐忍，在空气中编织成了一张怎么也走不出去的网。
　　或许他们不该相识。
　　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痛苦。
　　她看着他，心中轻声道，我把当初不顾一切去爱的自己，弄丢了。
　　弄丢了…
　　再也回不来。
　　黑夜里，白莞幽幽的开口：
　　“你喝醉了。”
　　“不，我很清醒。”
　　不能再清醒了，从见到你的那刻起，他很清楚。他是清醒的。
　　白莞不说话。
　　你放开手，我真的不难过。
　　不长不短十个字，用尽了全身力气，却怎么也诠释不了。
　　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再说不出话来。
　　是谁说过。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如果爱你注定是一场浩劫，那么我宁愿，永坠这深渊，哪怕狂风暴雨，哪怕万劫不复。
　　阿琛。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原谅我。
　　终究无法释然。
　　他双眼通红，走过来，伸出长长的手臂，把白莞抱进他的怀抱里。
　　迎面而来的巨大气息，落日般的悲怆和和煦。
　　我多愿同你一起坦然接受悲伤，就像我们最相爱时那样。
　　她缓缓闭上了眼。
　　如同他们最初相爱时那样。
　　如同没有互相伤害过那样。
　　安静还不到十秒，不远处蓦地响起了掌声。
　　在这幽深的阴郁色调的夜里。
　　突兀又凝重。
　　乔以航从拐角处缓缓走出。
　　“好深情的戏码，把我都感动了一番哦。”
　　他放肆的大笑。
　　“这接下来，是不是还得加个重磅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