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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的我还在礼部尚书府外的一处茶水摊子坐着等华夭，完全不知道暗中有一张大网正冲着我铺来。
我只看到人群中那抹鲜艳欲滴的红色，便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少将军怎么来了？”华夭也看到了我，快步走过来，我目光落在她面上，道：“明日大军开拔，来看看你。”
“是出了什么变故么。”虽然是问，但却没有疑惑的意思。
我眉眼尽量笑开，同往日无异，“倒没有，我只是在想，华小姐毕竟是女儿身，行军途中多有不便。可扮作我身旁侍女，还是有几分委屈，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华夭眨眼一笑，扶了扶身子，“婢子见过少将军。”
“当不得当不得。”
寒风乍起，今日小雪，我上前一步，试图挡住风中刮来的飘絮，“我送小姐回府？”
却见她伸手轻轻接住一片雪花，映在眼底，衬得那眸色清冷如雪凝，“我小时候生活在柯州，柯州是不会下雪的，那里只有漫天的黄沙大漠。”
我愣了愣，乾京的闺秀大多金贵，冬日里暖阁生烟，听到她这话，我忽然想起那天初雪，她和侍卫阿熊打着伞，出现在珍象居附近的时候。
“那我陪小姐看雪。”
华夭抬起头看向我，眼底是难掩的欣喜。开口问道：“此话当真？”
我拿起搁在一旁的纸伞答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雪飘人间，道上伞面渐浓，小雪时节的腊梅花，远远看去一片灿烂，比白梅开得早，金黄璀璨，更有一番早冬气象，却不及她丝毫明艳。
并肩而行，华夭问道：“明日便要启程，少将军诸事已了？”
“还真有一事不明。”
我侧头看她，忽然不忍开口，“小姐可有心仪的男子？”
“我朝女子出嫁，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心仪无关。”
“那若没有父母之命呢。”
华夭一愣，竟是全未想过的样子，“嫁为娶，奔为妾。若没有父母之命，便算作是妾了。”
她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我只吸了口气道：“那若是孤女，没有族亲呢。”
只见她睫毛颤了颤，答道：“这我不知。”
一时无言，行过长街，回望来路，华夭道：“到了边境，我会自行离开，去我父亲的兵营。”
我点点头，说好。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走回去的，总之，很是失魂落魄。若真如四皇子所说，那么华夭接近我就是为了叛逃。
想来也是，当年在柯州遇见她的时候，她年纪不大，尚且随军。如今华府上下却留在了乾京，只怕是作人质的。
但有过先前慕容家一事，我对四皇子的话还是半信半疑。
更何况我本就不是君子，是个偏颇的人，真到了国家大义那一步，再说吧，再缓缓。
切不可操之过急。
承未关外，堇国营帐。
才刚入夜，营帐外火把连绵，主账内商议的将领们虽然压低了声音，却谁也不服谁。
“依我看，绕过承未关，直取临碧河，青州在手！”
“承未关是乾壬第一大关，你说得轻巧，绕过了此处，人疲马乏不说，只剩区区几万边军，拦得住乾壬的百万大军吗，如此一来，我大堇边境岂不失陷！”
“避开乾壬主力，拿下青州后可火速行军，剑指乾京！”
“吐不出象牙的狗嘴，纸上谈兵，照你这打法，怎么如今还只是个小将，早该升了大司马了。”
“小将怎么了，乾壬就是个小将军领兵呢。”
“那小将军神勇无双，年纪轻轻就几乎灭了北牧，和你如何同日而语啊？”
……
主账最深处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铃声，那声音很轻，可在帐子内却显得格外突兀。
如惊雷平地起，众人警惕的相互对视，正要打起来的两位将领也像是被施了诅咒一样静止不动。
然而，那声音好像消失了。四周静然，众人提到嗓子眼的心又塞了回去。
“许是你们声音太大了。”其中一个长舒了一口气，一滴冷汗滴在沙盘上，裹了厚厚一层。
另一个不怎么说话的将领也点点头，“小声些，还不知道么。”
“叮铃铃铃……”声音再度响起，众人慌忙回头，看到象征着堇国的巨大图腾后，一个赤色的身影缓缓走来，叮当作响的是他腕间带着的铃铛手串。
繁复吊坠和花纹，几乎遮住了手腕自手肘的整片肌肤，两边各一个铃铛，走起路来清脆碰撞。
帐子内的火光映在他脸上，让那张本就苍白邪气的脸更加华丽妖魅。
“嘘。”
这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正要开口行礼的人们吓得立即低头，浑身僵硬，一语不发的愣在原处，再不敢看他半眼。
他低低一笑，然后转了个身回去，图腾的后方，位置倒是比前面更为空旷，没有燃灯。
黑暗中，依稀可见一个人被吊在上面，倒不是别的，只是那人肌肤如雪，泛着莹白光泽，透夜可见。
这男子正拿着一柄小刀，将人胸膛皮肤剥离，很是小心的样子，静的连呼吸声都没有。
不多时，刀丢在水盆里，却是不见血色侵染的澄澈。
剥皮不见血！
铃铛声清脆作响，他满意的捧起那片人皮，细细打量着，而后，如墨的瞳升起一丝怒火，又哑然失笑。
“还是，不如你呢。”
图腾无风而动，疾驰而来跪在地上的影卫将书信高举过头顶。
他接过书信，只粗粗看了，像是有些呆呆的神色，然后呼吸一顿，五指骤然收紧。
“唔！”一口猩热涌上喉咙，血丝沿着他嘴角溢出。
影卫见此，忍不住开口：“殿下，您今日还没服药呢。”
“奉金缕……”手指张开，那书信变成粉末散在空中，“真以为改了名字，孤就找不到你了吗？”
说完，他手指放在心口，双眼阴毒的看着影卫，“你去！孤要他的心来做药引。”
“得令。”
影卫走后，他又登时后退一步，然后扑到桌边，将漆黑浓重的汤药一饮而尽。
那图腾仿佛是特制的，外面听不见里边的声音，众人还心有余悸的小声道：“太子殿下这脾气，还真是不好捉摸啊……”
“可不是，前几个月在闰地降了的战俘，也不够用啊。”
“议论太子殿下，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国师说了，殿下的病很快就能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