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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牧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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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瞳其实对邓雨的这些说辞不太在意,她没有刻意的迎合,只是觉得有些道理,但是就像网上的鸡汤一样,似乎意义不大。
  苏灵被邓雨吓到了,在邓雨最得意的收尾后,她偷偷的吐了下舌头。
  邓雨喝了茶,没有夸张的表情,只是平淡,他没有在意这两个人的表情。只是接着在藤箱里翻找。
  随后他拿出一个相册,这个时代相册已经很少见了,可是邓雨拿出的相册更加少见,一道巨大伤疤的牛皮包裹,一种像纸做的但明显不是纸做的,新华字典一样厚的复古相册。
  邓雨打开相册在一群泛黄的照片里挑了一张明显比较新的照片,放在桌子上。
  “看看”邓雨淡淡道。
  苏灵会意,拿起了照片,她迷糊了,这分明就是一张南方河边茂密树林的照片,很普通,似乎不值得看。但看看邓雨的认真表情,她还是又看了看,最后太苦恼邓雨让自己看是想干什么,她随手翻过照片发现了几个字“千里行程随风,随心牧海谈情。”
  “你别告诉我这是海边啊?”苏灵随口嘟囔着,但是她只是说说而已,海边不能有那照片里的场景,不会有一直生长进水里的植物,也不会有红薯的藤条。是的,苏灵认识红薯藤,照片里红薯藤出现了。
  “你猜对了,就是在海上”邓雨笑了起来,随后漏出回忆的姿态。
  “什么,不可能…”苏灵瞪向邓雨。
  邓雨开口讲了一个故事。
  他还没有大学毕业的时候,曾经随着自己师傅留下的线索,去海边找一个叫唐海的老人,那次旅行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独自旅行的邓雨突然想起了师傅的一个故事,关于海的故事,于是顺路去看了看。
  唐海一直想在海里种东西,这想法并不是什么独有的,就在今天依然有很多人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在唐海还年轻的时候这是疯子一样的行为。
  他用最笨的方法,把植物种在水里,然后一点一点的增加盐度,并一代一代的让这些植物适应。
  这花了唐海几十年的时间。为了节省成本,他在河的入海口尝试,方法是嫁接植物,这样可以让原本无法长在水里的植物生长在水里,还能同时,对几种植物进行培育,并且加入一些耐盐植物增加适应性,然后慢慢移动种植的位置直到进了海。
  计划正确,一切满满,这也花唐海很多年的时间。
  在邓雨出现在唐海所在的渔村时,唐海已经去世了,并且听说他的一个孙子失踪了好几年了。
  邓雨带着遗憾在渔村住了几天,这几天里他听到了一个传言。“悬浮岛”
  曾经有位渔民海上因为发动机故障,乱飘了好几天,于是他看到了类似电影少年派里的一些情景。
  那是海上的一座岛,只是这座岛很特别,像直接长在海里的森林。他登上了岸,发现这座岛的边缘是软的,竟然是一大片的水葫芦,我们都知道水葫芦是淡水植物,不可能长在海里。渔民没有多少淡水了,又特别好奇,于是他决定上岛看看。
  他有些艰难的穿过这些水葫芦,却发现里面的水葫芦上竟然长出了藤蔓,这些彼此交织在一起,像针线一样把水葫芦们缝在了一起,渔民用力试了试,发现自己可以爬上去,虽然他踩着有点软的藤,一步一步不舒服的走向岛的中央。
  越往里藤蔓越粗大密集,也越走的稳,后来他就感觉自己是踩着交织的木头上,而此时地上交织的藤成了巨大的树根,一棵一棵大树组成的树林出现在他眼前。
  再往后他看到了空地,空地里有个水潭,他冲了过去可惜,潭里的水是海水这水潭下尽然是一块在交织的树根里的巨大珊瑚礁。
  渔民太渴了,他感觉这里太诡异了,找不到水,他放弃了继续探寻的打算,随后离开了。
  后来渔民就再没有遇到过这个岛。
  邓雨因为这个故事想到一个可能,唐海的杰作。这个老人的尝试成功了。
  邓雨很想去寻找这个岛,但是奈何他根本就没有船,而且连熟悉这里的渔民都找不到,何况是他自己,还有更重要的,自己不会游泳。
  于是邓雨就灭了自己的念想,只是时不时幻想着。
  邓雨住了两天,就走了,走的那天他在海上捡到,一枝树叉,因为那个故事,他鬼使神差的带走了树叉。
  人生总是会有意外的,邓雨就遇见了,有点冥冥之中的感觉,他离开的第二天就遇到了台风,整个人只能躲在小旅馆里干熬时间。
  有一天他实在是呆烦了,他离开了没有窗户的小旅馆,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还营业的饭店刚吃了两口热的,就遇到抢劫了。
  现在回忆起来,邓雨都觉得自己当时特傻,竟然撒丫子就跑。
  那个时候的风真的很大,自己又跑的欢,结果一个飞来的黑影架着风飞速而来,直接就把他给砸晕过去了。
  后来邓雨感觉自己掉近了海里。
  隐约听到了人的声音,自己好像被过分害怕的强盗给扔海里了,那会儿邓雨还嘟囔,这强盗一定是新手。
  等邓雨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挂在一棵被风吹进海里的树上,飘在海里呢。
  世界和时间都漫长了。
  那天他紧紧抓着相依为命的树,感受着海风的冷,看着世界的光,慢慢消失殆尽,只剩下海尽头那一线微薄的光。
  衣服是湿的,贴着皮肤,让人冷且不舒服,周围是无边无际的海浪声,一边一边冲刷着邓雨的耳朵,开始困了,困顿了一下,就是一声大一些的水花声,然后就感受到了窒息,人瞬间惊醒,挣扎着抓住树叉,爬出水面,大口的喘气,接着他解下腰带把自己捆在树干上,才感觉到了一些安全感。随后因为干渴,海水和紧张让邓雨倍加口渴,再然后就是邓雨晕睡了过去。
  等邓雨醒了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救了,他躺在一间木头屋子里,一间做工很旧的小屋。
  屋子里没有人,邓雨艰难的爬了起来,打量着周围,阳光透过破烂倒是明显修补过的窗子落在脸上,邓雨眯着眼睛望了出去,是一片绿色,自己仿佛进去了树林,满面都是树,地上交织着树根,树根上长着嫩黄的苔藓。然后他愣了一下,因为他看到的是南方特有的榕树,那种可以一木成林的榕树。只是这种树虽然在南方,但是这种树也是靠淡水活的。自己明明是落进海里的怎么又进去内陆了?
  邓雨踟蹰的走出门,在交织的的树根上艰难的走着,他有种不舒服的感觉,总觉得哪里不对。
  接着他发现前面的小树上长满了白色的果子。
  咕咕…那是肚子饿的声音,他有些急切的走了过去,然后呆住了。
  那哪里是果子,是无数的塑料袋,每只塑料都罩着几片树叶,似乎罩的久,袋子里积攒了一小口的水。
  似乎是失望了,一不留神,邓雨踩空了,一脚落树根的缝隙里,然后他听到了落水声,此刻他终于明白自己总感觉不对的地方了,这里有海的声音,只是因为和风吹树的声音太像,邓雨一时没有想到。
  邓雨此刻意识到自己到了唐海的树岛上。树岛是邓雨取的名字,他觉得这很贴切。
  邓雨又找了一会儿,除了更加确定这里是树岛外,他没有找到任何像样的食物。准确的说都是古怪的食物。比如从树上长出来的洋葱,比如在水里生长的山药,比如几颗明显是椰子却长在榕树腰上的东西。邓雨不敢乱吃,他怕自己吃了会死的更快。
  万般无奈下,他回到了小屋,等那个救了他的人。
  风灌进破屋,带来吱吱呀呀的声音。
  大约过去了半个小时,一个娇小身影出现,她推开门,带了一条焦黑的鱼和黑乎乎可疑物品。
  房子里传来淡淡的焦味,邓雨还闻到了烤土豆的味道,再看看黑乎乎的东西,邓雨心里感叹这手艺真欠揍。
  “吃…的!”那个人说话很慢,似乎再做一件很生疏的事。
  “谢谢”没管好不好吃,饿半死的邓雨饿不可挡的吃了起来,样子像难民。期间噎住三回,被骨头卡住两回,一口气喝光了那个人的水。
  酒足饭饱后邓雨感谢道“谢谢啊,饿的太厉害了”
  “你叫什么?怎么会在这里!”邓雨看着对方。
  对方不说话。
  “我先说,我叫邓雨,因为倒霉被台风吹海里了,命大遇见一棵树才活下来。”
  “你…你似乎…似乎不好奇?”那人看向邓雨。
  邓雨愣了一下,笑了“你没告诉我你的名字,那我叫你闷子吧。我不好奇很正常,因为我听说过这里,我管它叫做树岛。”
  “你…你听说过?”那个人漏出了怀疑和戒备的样子,警惕的看着邓雨。
  邓雨看到了对方的表情,突然漏出了玩味的笑“你是唐老爷子那个失踪的孙子。”
  那个瞬间退后了几步,警觉的看向邓雨,手颤抖的摸向背后。
  “把刀子收好,我不是打架来的,说真的,我比你了解这个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个样子,我也不感兴趣,你救了我的命,我劝你一句,这座岛只是看上去很美好。”
  “你是…是什么人?”闷子看向邓雨。
  “我?是设计这个岛的人的弟子。”邓雨漏出得意的笑。
  “你骗人,这座岛是我爷爷花一生创造的。”
  “你爷爷教你嫁接了没有?”邓雨垂下了眼皮。
  闷子没有说话,似乎默认了什么?
  “这座岛的神奇就是嫁接”邓雨睁开眼睛,看向闷子“你以为这个岛会像其树一样的能活百年千年吗?它比单一的植物脆弱。你不会嫁接,它病了,你救不了它。”
  “那些喝的水,是你通过塑料袋罩住树叶,让树叶蒸腾作用的水汽变成水收集的吧。这个方法是当年,那个人教给唐老爷子的,比煮海水好的多…对了你知道那些嫁接在榕树枝干上的绿椰子是干什么用的吗?”
  “干…干什么用的…”闷子看向邓雨。
  “你没有喝过椰汁吗?”邓雨笑了起来,“特殊的嫁接方法,永远长不大的椰子,椰子里的汁水是可以喝的水,处理得当能一直使用。”
  闷子不知所错起来,显然他不知道,因为特别他一直小心翼翼,不敢动那些奇怪的椰子。
  “去试试你就知道了。”邓雨自信道。
  然后闷子离开了小屋,片刻他失魂落魄的回来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
  邓雨没有回答只是继续问“你为什么不回家,躲在这里好吗?岛再飘就会像幽灵船一样,你可能有生之年再见不到人了,如果树岛飘错了方向,去了有冬天的地方,它会在十几天内死的干净。就算你知道了嫁接,也救不了它。你会不得不离开它逃命。”
  “这…这是我爷爷的心血。”
  “但是你爷爷把它放逐进海了,他不能照顾这岛了,所以他嫁接了很多古怪的东西,求它能那天能停留在一个安宁的地方扎下根活下去,但是他知道这样的几率很小。”
  “可是…可是…”
  “你舍不得,你喜欢这岛,我想这几年这岛一定在某处搁浅了吧,这样你平安无事的呆了两年,你以为它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可是这次台风,它松动,它要飘走了。”
  “我不能放弃”闷子突然怒吼起来。
  邓雨沉默,过了一会儿他反问道“哪怕孤苦无依?”
  闷子点头。
  “你会后悔的”邓雨苦笑。
  ……
  一晃过去了两天,邓雨坐在边缘的海化的榕树上,看着远处的海,海上的阳光刺眼,树阴下也会迷离。
  闷子在给海化的水葫芦上嫁接藤蔓,方法是邓雨从爷爷的记录里找的,能不能行,邓雨也不知道,远处最高的一棵树冠上立着一只杆子,上面挂着旗子,能让人看到风向,这是海员要懂,是邓雨随意提了一句,闷子弄的,但是他们两个都不懂航海,每每看到这个邓雨都觉得闷子是真不要命了,自己也是真疯狂了。
  邓雨的师傅曾经告诉过唐海说,庄稼不光可以种在地里,通过嫁接也可以种在植物上,这是树岛要求有人懂嫁接的关键之一。
  岛让有一片交织的藤蔓,上面是一片长成后枯死的小麦。种子已经遗失不少,这是当年唐老爷子尝试的痕迹。
  邓雨当着这些痕迹给闷子说明过,当时闷子眼睛都在发光。
  这岛的构成是小水葫芦打底,然后嫁接藤蔓,藤蔓会像针线一样把水葫芦缝起来,然后再在藤蔓上嫁接榕树,然后榕树长大落下气生根不断的蔓延,就形成了岛的骨架。
  岛每次遇到海浪就会有破损,这时候就要人为的固定,然后嫁接修补。
  若是岛足够大了,就要考虑在岛上开空地,给一部分藤蔓加重让它沉下水里。再在上面种珊瑚,这样可以让岛慢慢的脱离木质变成石头的。
  当然还有特别重要的,就是除虫,这里的虫其实是小鱼,树岛,最怕的是岛下的鱼吃掉了根,所以,如果可以要养着吃肉的鱼做家禽,就是要会做鱼窝,就像养鸡一样,如果可以还要养海豚,就像养狗一样。
  想着挺美的,都快成为一个小世界了,但是哪有那么容易。
  一个雷暴天气,可能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邓雨还在劝闷子。甚至诱惑闷子上岸打工,理由是弄点材料做几个安全仓,如果遇到雷暴了,岛散了还可以逃命。
  结果都失败了。
  闷子走火入魔了,闷子不爱说话,邓雨可以看出他的孤僻,他似乎讨厌人群。
  那天闷子说“我…我不敢想失败,我不怕失败,我怕我动摇,然后后悔,所以我不去想”
  “你喜欢过人吗?你这样做,会没有机会遇到喜欢的人的。”邓雨看出闷子很年轻,他还是在诱惑着她。
  闷子笑了笑。
  “我肯定是会走的”邓雨继续道。
  “千里行程随风,随心牧海谈情,我不阻止你,但你别忘了我。”
  老天似乎很给面子,没几天就又遇见了台风。邓雨到底没有学会游泳,所以他用绳子把自己和闷子都捆在最粗壮的榕树上。
  等天晴以后,岛已经残破的不成了样子,邓雨再次劝说闷子和自己离开。
  闷子默认了。
  被人救了以后。
  在到达海岸时,闷子更加沉默了,邓雨突然发现闷子不知道何去何从。
  “闷子上学去吧,学造船,让岛长成船”看到闷子失落,邓雨开口劝。
  之后两个人就分开了。
  很多年后闷子又失踪了。
  ……
  故事讲完了,邓雨看向苏灵,“我讲我的往事是告诉你们,不是为了鼓吹我的观点,而是问你们,我和闷子谁接受了命运的巧合。”
  苏灵道“你吧,闷子那么倔肯定又去建树岛了,不能算接受”
  董瞳突然笑了起来,她饶有兴趣的看向邓雨“一事多面,从你的语气上显然是推崇闷子做法的,显然他下场很好。”
  邓雨道“咱不马后炮好不,就事论事…”
  “你们都接受了命运的巧合,只是接受的东西有点不一样,他接受的是岛不结实,你接受的事是闷子真喜欢树岛,另外闷子是个姑娘吧。”
  “啊?你怎么看出来的”
  “谁让你满脸可惜,一起那么久都没认出男女,你当时被驴踢了吧。”
  “那丫头为了那个岛自己折磨自己,那么瘦,真看不出来男女。”
  “你不接受这命运的巧合?”
  “我叫认命”
  “不去找她?”董瞳饶有兴趣的看向苏灵。
  “不是孩子了,我不傻,我找不到她。”
  “其实她在你们分开的海港等过你。”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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