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

　　自从来到陈家栋家里，他们两个一直都没有说话。一路上，赵顺英的心里翻江倒海，怀疑、焦虑、紧张，但是她把这些都推到了一边，现在，他们互相看着对方，都觉得有些不自在。
　　“想来杯喝的吗？”陈家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些犹豫地问，“我好像还有一瓶洋酒。”
　　赵顺英摇了摇头，四处打量着，房子里的家具都是很古老的，空气中还有一股淡淡的发霉的味道，陈家栋看着赵顺英，心里猜测着她在想什么。
　　“我不怎么用这个房间，”陈家栋把取暖的火炉打开，主要是为了给自己找个事情做，赵顺英坐在沙发上，膝盖并拢，上身略微前倾，双手十指交叉、握在一起放在膝盖上，这样，可以让自己感觉暖和一些。
　　当陈家栋在大街上碰到赵顺英的时候，他当时非常确定他想要什么，他想抱住赵顺英，去感觉她的温柔和存在，他也想让赵顺英抱着他，让赵顺英的嘴唇贴着他的耳朵，他自己则把头埋进赵顺英的头发里，吮吸着她特有的女性的甜美味道。可是现在，他们却尴尬地坐在这里，赵顺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好像，她在让自己慢慢地退出，对她和陈家栋之间的关系有些不确定了。
　　陈家栋心想，赵顺英是不是在想他要离开虞山镇的事情，是不是不明白她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赵顺英碰上陈家栋的目光，淡淡地笑了一下，很明显，他们两个之间有一层隔膜，双方都不知道怎样捅破，他们似乎都感觉到了对方的需求，但又不确定，或许，这就是他们的绊脚石，他们都想要和对方在一起，但是，又都不确定对方也想要他（她）在一起。
　　他们两个都没有动，也没有说话，这样足足持续了一分多钟，他们却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最终，赵顺英站了起来，她一直在想罗志强，罗志强的音容笑貌在她的脑海里已经不再那么清晰了，她抓起陈家栋的双手，看着陈家栋的眼睛、那双深沉又有些忧郁的眼睛，她看到了陈家栋的需求，她自己的心跳也加快了起来，赵顺英想亲吻陈家栋的脸、亲吻他的眼睛，她想抚摸陈家栋的身体。
　　“我已经好久没有这样了。”赵顺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我也是。”陈家栋似笑非笑地说，听起来有些讽刺的味道。
　　“我想告诉你，”赵顺英盯着陈家栋的眼睛又说，“我对这件事情是认真的，我不是随随便便的人。”
　　陈家栋点点头，一阵寂静，最后他说，“我不知道我该怎么跟你说，我爱你。”陈家栋看着赵顺英的反应，在这寂静的房间里，他感觉到他肩头的重量终于卸了下来，“我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几个字了。”
　　赵顺英微微地笑了，她抬起头，轻轻地吻了吻陈家栋，“你的卧室在哪里？”
　　陈家栋带着赵顺英来到他的卧室，他们站在陈家栋的床边，房门关着，房间里非常黑，他们只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他们二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好久好久都没有动。现在赵顺英才意识到，她曾经是多么的孤独寂寞啊，她知道，陈家栋是最能理解她的人，他们就好像是可以永远站在那里一样，什么都不用做，只是让每个人内心的空虚和寂寞慢慢地释放出来，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感觉到另外一个人的呼吸，感觉到另外一个人的心跳，只有这样，他们才可以闻到对方皮肤和头发的味道，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让自己内心深处的感情释放出来，让心重新再充满爱。
　　眼泪从赵顺英的脸颊流淌了下来，但是，她没有感觉到一丝的伤心。
　　赵顺英用她的手指抚摸着陈家栋结实的背，把头抬了起来寻找着陈家栋的吻，他们的唇一开始轻轻地触碰着，有些犹豫，然后，嘴巴就紧紧地吻在了一起。
　　陈家栋被什么声音惊醒，天已经亮了。他躺在那里没有动，让自己慢慢地适应这一切。从窗口望出去，他可以看到外面的天空，冬天典型的灰白的蓝色。他侧躺着，能够感觉到赵顺英蜷躺着，靠着他的背，他翻过身来，他听到赵顺英睡意朦胧地咕哝了一句，把手臂搭在了他的胸口。
　　一直到现在，陈家栋都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和赵顺英在一起，他感觉到，身体和心灵都得到了滋养，他明白了大自然为什么创造了女性生物。他吻着赵顺英，尽情享受着她头发和皮肤的独特味道，赵顺英的手随意地划过他的腹部，让他浑身一抖，又感觉到了欲望。
　　窗外，又是一声响，和刚才惊醒陈家栋的声音一样，好像是什么东西被扔上了房顶，然后滑落到地上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声。
　　“什么声音？”赵顺英睁开眼睛，用一个胳膊肘撑起身子往窗外看。
　　陈家栋走到窗口，“是阿军。”
　　阿军站在窗外，向房顶扔着石头，当他看到陈家栋站在窗口，他盯着陈家栋的眼睛，眼光忧郁，然后转身，用脚蹭着雪。
　　“天呢，我把他给忘了，”赵顺英迅速起床，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我应该去和他谈谈。”
　　陈家栋也穿好衣服，去厨房准备咖啡，他可以从窗口看到他们，赵顺英蹲下来，和阿军面对面地谈话，她双手抱住阿军的双肩，阿军躲避着她的眼睛，没有任何回应。赵顺英把阿军脸上的一缕头发拢开，停止了说话，呆呆地看着阿军不知所措，她站起身，把一只手放在阿军的肩上，转回头看向房子，在窗户里，她看到陈家栋，她给了陈家栋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
　　阿军拒绝进屋，一直站在外面院子里。陈家栋只能劝慰着赵顺英说，“别担心，他会好起来的。”
　　赵顺英挤出一个微笑作为回应，但是，眼睛里却有掩饰不住的怀疑，或者说是不确定。她和陈家栋还没有谈到他们应该怎么办，她只知道，陈家栋就要走了，永远离开虞山镇了，陈家栋抓着赵顺英的双手，轻轻地捏了捏。
　　“我爱你，”陈家栋说，他盯着赵顺英的眼睛，想让赵顺英知道他是认真的，赵顺英什么都没有说，陷入了深深地沉思，过了一会儿，她慢慢地点点头，微微笑了笑。
　　“我也爱你。”赵顺英回应着陈家栋说。
　　陈家栋把咖啡喝完，放下杯子，说，“今天我要放白雪回大自然了，我会带上阿军一起，等我们回来，我们就讨论下一步怎么办。”
　　“好吧。”赵顺英回答。
　　厨房里，白雪把长长的脖子向前探探，表示了对陈家栋的问候，陈家栋给了她一条小鱼，她虽然吃了下去，但是，却没有像之前饥饿时候的那种热情。从昨天开始，陈家栋已经给白雪加食量了，希望她一两天内即便是没有东西吃也不会饿着，这样给她一两天的时间，让她适应自己寻找食物。
　　外面，阿军坐在车里等候，赵顺英站在门口，陈家栋把白雪放在车子的后面，说，“我们一两个小时就回来了。”
　　“好的，祝你们一切顺利。”赵顺英回答。
　　当陈家栋开车带着阿军离开的时候，赵顺英向他们挥手告别，陈家栋回头对赵顺英摆了摆手，但是阿军却把赵顺英完全忽视了，眼睛一直盯着车窗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