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赵顺英走上台阶，敲了敲门，没有人回答。门是虚掩着的，她轻轻推开一点，又敲了敲，还是没有人回答。赵顺英回头看了看阿军，心中疑惑，又往屋里看了看，昏暗的走廊里还是没有人出来，空气中弥漫着长期没有人住过的淡淡的发霉的味道。
　　“有人吗？”赵顺英向屋里喊道，没有人回答，她又喊了一声，“屋里有人吗？”，还是没有人回答。她退了出来，来到窗口，又往里看了看，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自己居然来到了这里。
　　自从赵顺英搬来隔壁住，这个房子就一直空着，她从来也没有多想过这家的主人等等。但是现在，当她看到屋子里那些深红色的老家具，心里想着陈家栋曾经在这里长大，她有些好奇，陈家栋的父母亲会是什么样的人。
　　当赵顺英还没有看到有人在家的迹象时，就转向阿军，想说，‘家里没有人，我们先回去，明天早上再过来吧，’但是，阿军却不见了。
　　赵顺英环顾四周，心想，阿军是不是进到屋子里去了。好吗，她现在必须要进屋去找阿军了，如果陈家栋回来，发现他们在他家里，他会怎么想啊，她该做如何解释呢？
　　赵顺英心里这么想着，又看了看院子里，心想阿军到底是进屋了呢，还是去了别的地方。她看到雪地里有一串大人的脚印，向着房子的后面走去，旁边还有阿军的小脚印，赵顺英就叫着阿军的名字，也向房子后面走去。
　　“阿军，你在哪里，阿军？”
　　当赵顺英走到后院，看到阿军站在一个小木屋的外面，盯着木屋里面。赵顺英走近，顺着阿军的视线往里看，她首先看到了陈家栋弓着的背，背对着外面，在昏暗的灯光下，她又看到了陈家栋旁边有个什么东西，像是一只鹤，白色的、长脖子，陈家栋也听到了他们，就转过身来看是谁，他们两个的眼光相遇，赵顺英看到了陈家栋眼里深深的担忧，她把阿军拉开，把路让开，陈家栋走了出来，关上了小木屋的门。
　　“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我在前面敲过门，没有人回答。”赵顺英解释说。
　　陈家栋轻轻地点了一下头说，“没事。”他看了看阿军，又看了看赵顺英。
　　“那是什么？是鹤吗？”赵顺英问。
　　“是白鹤，我在树林里发现的，她受伤了。”陈家栋说。
　　赵顺英又看到了陈家栋眼睛里深深的担心，“她应该没事吧？”
　　“我不知道，她一直不吃东西。”陈家栋停顿了一下，又说，“我知道她需要新鲜的食物，像水生植物、小鱼、小虾之类的，但是，现在是冬天，不太好找。”
　　“哦，我今天新买了小虾，是新鲜的，我一会儿拿过来给你试试，还有，我知道一个地方，冬天也会有鱼虾，阿军的爸爸在世的时候有去捉过，明天我带你去。”赵顺英热情地说着，她看到陈家栋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手不自然地落在了阿军的肩上，赵顺英突然意识到自己今天来是干什么的，气氛一下子变得非常尴尬，好像陈家栋也想起了他们上次见面的情景。
　　“我，我过来是向你道歉的，”赵顺英有些结巴地说，陈家栋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她，赵顺英的声音开始发抖，“我是说，那天，我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我非常感激你，对不起，我当时只是太担心了，我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对不起，……”赵顺英的声音越来越小，话语前后颠倒，她突然意识到，她不能再这样语无伦次地乱说下去了，赵顺英赶紧停下来，只是说，“我就是想过来谢谢你。”
　　还是一阵沉默，赵顺英开始准备离开，看起来陈家栋不想接受她的道歉，这也不能怪陈家栋，赵顺英看到陈家栋的表情好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陈家栋的思维好像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希望你的白鹤会很快好起来。”赵顺英一边说着，一边拉着阿军离开了小木屋。
　　当他们走到房屋拐角的时候，赵顺英听到陈家栋说，“谢谢你能过来。”赵顺英回过头，看到陈家栋又进了小木屋。
　　回到家，阿军去看电视了，赵顺英去厨房，把水盆和盆里泡着的小虾一起端起来，又向着陈家栋家走去。陈家栋家的前门还是微微开着，跟赵顺英之前过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她就径直走到了后院，小木屋的门关着，赵顺英敲了敲，陈家栋看到她似乎有些吃惊，她把手中的盆递给陈家栋，说，“试试看吧，看她吃不吃。”
　　陈家栋伸手接过来，赵顺英没有等陈家栋说什么，就转身离开了。陈家栋看着赵顺英离开，脚步匆匆，手深深地插在棉衣外套的口袋里，肩膀向前微微倾着，没有听到他的感谢。陈家栋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盆子，小虾还在里面跳呢，他又抬头看向赵顺英家房子的方向。
　　白鹤站在那里，看着陈家栋，一动不动，陈家栋抓起一把小虾放在手心里，伸到白鹤的面前，希望她能看到，但是，白鹤还是一动不动，没有一丝欲望。陈家栋就把这盆虾倒进了他今天下午给白鹤做的一个模拟的湿地里，里面放了几个莲藕和一些水草，他又看了看白鹤，心里祈祷着白鹤能吃些东西。陈家栋关上小木屋的门，蹲在门口，从门缝里看着白鹤，希望她能吃些东西，什么都行、多少都行。可是半个小时过去了，白鹤还是一动不动。
　　随着陈家栋的眼睛越来越适应昏暗的灯光，他就越来越发现白鹤浑身发抖，陈家栋发现他自己在对着白鹤说话，陈家栋告诉白鹤她需要吃东西，需要增强体力，只有这样她的伤才会尽快好起来，陈家栋不知道自己一直在说些什么，但是他感觉到了他的话对他们两个都是安慰。
　　陈家栋对白鹤说，“我救了你，我也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好起来的，我会好好保护你，希望你能相信我。”
　　尽管他知道白鹤听不懂他的话，但是，陈家栋能感觉到，他的心和愿望会通过他的语言传递给白鹤，陈家栋和白鹤达成了一个协议，他说，如果白鹤能吃些东西，让伤口赶快好起来，让身体强壮起来，他就会给白鹤自由，让白鹤回归大自然去寻找她的亲人和朋友。陈家栋不停地说着，白鹤好像移动了一下，眼睛看向陈家栋的方向。
　　陈家栋终于停下了说话，一个小时以后，他离开了小木屋，心里想着，不知道白鹤能不能活过今天晚上，他决定晚一会儿再过来看看，如果白鹤还是不吃东西，他就把白鹤放到屋子里去，至少屋里暖和一些，可能会让白鹤再多活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