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成濑小姐是学生

　　矢野空拒绝后藤一里的请求之后，第二天上学时，第一眼就见到小粉毛哭丧着脸的表情。
　　总有一种想欺负她的冲动。
　　“早上好，矢野同学。”
　　“嗯。”
　　矢野空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奇怪的爱好。
　　嘛，是后藤的反应太有趣了。
　　但矢野没法否认，自己的内心似乎在一点点发生变化，明明曾经打算不再和其他人有过多联系。
　　总有一些不速之客打乱自己的生活。
　　后藤同学是，成濑小姐也是。
　　然后，出现在教室门口的，身穿学校高三深蓝色百褶裙制服的成濑爱衣小姐再一次打扰了矢野空的生活。
　　不对，是搅乱。
　　“那个~矢野空同学在这里吗？”
　　她探出头来，朝教室里面张望。
　　那张知性又漂亮的脸蛋今天化了恰到好处的淡妆，比之前未施粉黛的模样要更精致一点，出现即立马吸引住了教室所有学生的目光。
　　熟悉的银色小耳环在闪闪发亮。
　　在水星高中，化妆当然是被允许的，只要学习不差，在允许的范围内，稍微打扮得漂亮点完全ok。
　　“学姐？我们高中有这么好看的女生？”
　　“呜哇，好成熟，好有气质，像演员一样。”
　　有人在窃窃私语。
　　成濑爱衣带着不属于这里的风韵，像龙卷风一样席卷整个教室。
　　在绝大部分普通人的面前，她绝对也是最出众，最受瞩目的那一个，就如矢野空那样。
　　窃窃私语的声音大起来之后，就变成了议论声，但成濑爱衣看起来一点也不慌张，笑容依旧，一边在教室里寻找着矢野空的身影，一边客气地和找她搭话的人打招呼。
　　没有人去帮她叫矢野，因为矢野不好惹，大家也同样在议论成濑与矢野空之间的关系。
　　“学姐你和......矢野同学关系很好吗？”
　　“好呢？还是不好呢？矢野同学她觉得好那就是好啦~”
　　故意用了女性称呼。
　　她在完美扮演女高中生的同时还说着此般暧昧的话语。
　　“啊----找到了。”
　　坐在角落里的矢野空一脸冷漠地抬起头来，迫不得已和她对视。
　　完了。
　　他这样想道。
　　成濑爱衣向他招了招手，很明显是来找矢野空的。
　　矢野空看着她浅色干净的双眸，想扭过头去，但又察觉到成濑小姐那种‘不过来我是不会走的’眼神，只能不情愿地站起来，在这个成年女性的目光下过去。
　　身后的后藤一里眼神不断在接近的二人之间往返，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高三看起来成熟的女生不是没有，因此目前为止也没有人怀疑成濑爱衣的身份。
　　“总觉得，她们俩看起来就像艺人一样。”
　　不过，除了本班，成濑爱衣带给学校学生的震撼也没有想象中的大，因为她足够年轻到其他人相信她是学生。
　　并肩走在学校通往食堂的长廊里，时不时会有学生侧目看向她们，成濑在矢野的身边东张西望，露出一副怀念又稀奇的表情。
　　窗外的操场跑道上有温暖的阳光。
　　“欸~学校还是一点也没变呢。”
　　时不时会从身边传来像柑橘一样香甜的气息。
　　“所以？”
　　矢野空带着她拐入中庭花园，靠在长凳的扶手上，双手抱胸。
　　“有何贵干？”
　　这句话不是他说的，成濑爱衣捋了捋短裙，坐在矢野身边的长凳上，她模仿着矢野空冷冰冰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那双黑洞洞的眼睛只是盯着她，仿佛在质问，为什么要打扰美妙的学校生活。
　　“认识这么久了，还是这么无情呢，呐呐，不应该尊敬自己的学姐前辈嘛？”
　　“酒鬼前辈不值得尊敬。”
　　“你......都说了不是那样的啦！之前不是解释过很多次了吗？”
　　矢野空不回答。
　　“矢野君......同学，哎呀，差点就暴露了。”
　　可爱又迷人的伪JK不好意思地眨了眨双眼。
　　“暴露了，就把你骚扰我的事情曝光。”
　　“......我错了，请原谅我，无论做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矢野明白，成濑小姐只是在开玩笑。
　　于是他又搬出来那件事。
　　“使用身体那件？”
　　他的脸上勾起讥笑。
　　“......如果你做好觉悟了，也不是不可以，我这边，可，可是随时都准备好了。”
　　“算了。”
　　矢野突然感觉到无趣。
　　“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他才不关心成濑爱衣来这里的理由，也不想扯上关系。
　　“欸？等一下！”
　　成濑抓住了矢野的手腕。
　　那个晚上，被成熟而动人的女性骑在身上，手腕被牢牢捏住的场景又浮现在脑海里。
　　矢野空讨厌没有边界感的人，更让他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是，自己居然在习惯成濑爱衣的直接接触。
　　因为长得像女生，所以容易拉近和女生之间的距离？
　　他姑且还是没有立马挣脱，对方倒是识趣地收回柔软的手。
　　“矢野，不好奇我回到高中的原因吗？虽然来见你只是一部分计划。”
　　“不。”
　　毫不犹豫地说出真心话的男人是不会受到女生喜欢的呢。
　　“我其实是今天受邀回母校进行毕业后分享会演讲呢，虽然已经辞职，但高中时姑且还是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学校哦，怎么样，是不是对我刮目相看了？”
　　明明是成年人，有些时候却这样小孩子气，矢野空不清楚，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她。
　　学校有说今天会邀请一些出色的毕业生回母校做演讲，目的在于提高学生的积极性和对未来的期望值。
　　对以后的进路选择也有帮助。
　　没想到成濑爱衣居然有幸被选上。
　　“辞职后的成年人真悠闲呢。”
　　矢野不咸不淡地说。
　　“不要瞧不起人啦，我现在姑且也还是有在工作的......”
　　黑发美少年不置可否。
　　“今天也要拜托矢野一件事。”
　　“我不同意。”
　　“学校老师说会有拓展学分哦。”
　　“......”
　　一下子戳中了矢野空的软肋。
　　这是他很需要的东西，因为不参加社团活动，也没有担任班干部的他，如果不努力赚取毕业所需的拓展分，之后也许会发展成一个大问题。
　　矢野空看向食堂方向。
　　“当然是先吃午饭再说啦，也没什么，就是陪我在学校转转，直到下午座谈会开始为止。”
　　“走吧。”
　　交易成立。
　　“食堂没有酒，成濑小姐会不会感到全身瘙痒。”
　　唯独嘴巴是一定不会服软的。
　　......
　　参观学校，但实际上，就算过了四年多，水星高中除了跑道和体育馆有翻新，其他的地方并没有很明显的变化。
　　矢野觉得，就算没有自己，对水星高中看起来轻车熟路的成濑小姐也能想去哪就去哪吧。
　　他只是个陪同人员而已，很少说话。
　　有时候会听见成濑爱衣感慨她走后的这几年，学校里的变化，
　　‘大家都好年轻’，‘青春真好啊’这样的话会从她嘴里蹦出来。
　　只有在这个时候，矢野空才能感受到成濑小姐身为二十二岁成年女性，和他们在根本性上的不同。
　　午休之后的时间被用来听毕业生座谈会了，所以下午不用上课。
　　整个水星高中接近一千名学生，现在都坐在礼堂里，听着刚毕业一两年，又或者是像成濑小姐那样已经步入社会的学姐学长们说着自己的故事。
　　矢野空坐在中央靠后的位置，最前面的一片区域给了高三学生，他们需要提问，需要了解，比起高二，更需要这场会议。
　　很巧的是，他身边是那只小粉毛，后藤一里同学。
　　的确，以她在班上的人际关系，似乎坐在自己身边才最合理，矢野倒不是很介意，同桌已经坐习惯了。
　　另外一边是个梳着双马尾的小萝莉，不过好像也是个不太合群的女生，似乎说话很直白太尖锐。
　　矢野空不知道成濑小姐是第几个讲，他现在脑子里全是后藤一里在一旁念经一样的话语。
　　是曲子和歌词，大概是轻音社的，原创歌曲？
　　旁边的小萝莉在偷偷玩手机。
　　“哈啊......”
　　不知道轻音社在准备什么，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据矢野所知，水星高中在圣诞节并没有特殊的祭典之类的节目，虽然也不绝对。
　　但校方应该清楚，圣诞节大部分人应该只想在自己的规划下度过，因此意义不大。
　　不知道学校邀请的人有多少个，他们在台上来来去去，矢野只能感受到在自己的背后，有一道隐晦又扎人的视线在逡巡着。
　　后背，脖颈，发旋，耳根。
　　像冰冷又粘腻的舌头一样四处舔舐。
　　后藤在嘀咕的声音，和山根劈里啪啦指尖碰到手机屏幕的声音在耳边不断放大，那道视线就变得像针刺一样。
　　矢野终于忍不住，他冷着脸，转过头去，和那个对自己投来不明意义视线的人对视。
　　跨越很多人的身影，那是一个坐在角落里的女生。
　　黑长发，淡漠又禁欲般的精巧容颜。
　　她不遮不掩地看着矢野，纯黑色的眼眸像是在进行无声的控诉。
　　过去的记忆像海浪一样把矢野空高高冲起，快乐的，悲伤的，全都因为这个女生开始翻涌起来。
　　一阵恶心。
　　“喂喂，矢野。”
　　肩膀被谁拍了一下。
　　矢野空在惊讶中回过神来，是旁边的双马尾山根同学突然叫自己。
　　“？”
　　他向山根抛出困惑的表情。
　　“有事问你。”
　　真是毫不客气，真有你的。
　　像这种没有边界感，有啥说啥的同学，矢野并不讨厌，因为和这样的人说话很直白。
　　能够直接了解对方的欲求。
　　“不过分的，可以。”
　　就当是你刚刚叫醒我的感谢吧。
　　“唔......其实我是个好奇心相当强烈的女人，正如你从别人口中听到的，我说话从不忌讳任何事情，谁的想法，谁对我的想法，统统与我无关。”
　　矢野空微微点头，他敬佩这种能够从始至终贯彻自己意志的人，更何况还是一名女生，矢野很了解女生小团体之间的各种事情。
　　微妙的人际关系。
　　这是他在初中时得到的教训。
　　“虽然我对矢野的私生活不是很好奇，但前一段日子，我似乎有见到你带着一个女人回自己公寓的场景。”
　　从礼堂喇叭里传出的发言声很大，但也阻挡不了山根的话语清清晰晰，一字不漏地进入到矢野空的耳朵里。
　　她的声音压得比较低，大概也是为了只让矢野一个人听见。
　　他不禁侧目，看向山根--这个深红色双马尾的奇怪女生。
　　“那天的女生就是今天上午来找你的学姐吧？”
　　明明说不关心别人的私生活，但喜欢听八卦？
　　“你家在我附近？”
　　矢野用很平淡的语气问话，他很习惯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尤其在目前这样的情况之下。
　　至于他和成濑小姐的事情，压根没打算隐瞒。
　　山根摇头，红色的双马尾微微摇晃。
　　“碰巧路过罢了。”
　　“所以，矢野你和那位无论怎样看都不像普通人的学姐是什么关系呢？”
　　她一边在智能手机上打字，一边用漫不经心的语调问着。
　　矢野空没有回答。
　　短暂的沉默过后，身边这个身材娇小的萝莉忽然笔直地站起来，把手机藏进衣兜里，她准备转身，旁边就是过道。
　　“走？”
　　矢野空问。
　　山根冬季校服外面还套着针织外套，她戴上连衣帽，环顾四周，说：“礼堂太吵，信号不好。”
　　还真是光明正大，虽然这边的角落几乎没有老师巡查，但提前离席什么的，也就她能干得出来。
　　矢野空感受到了山根同学强烈的个性。
　　不顾其他同学的目光，山根准备先走了，但她又回过头来，在矢野旁边说：“放心，这些事，我不会说出去的，这对我也是个麻烦，我只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已，仅限今天。”
　　“谢谢。”
　　她没有回复，直接转过身，数秒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矢野觉得这件事也许没这么简单。
　　他现在有点担心自己旁边空着的座位会不会被其他人填上。
　　比如说，她？
　　担心是多余的，但矢野在刚才的对视以及和山根同学之间的对话里也失去了大部分的耐心，他也打起了提前离开的念头，说不定还可以早点回家。
　　刚蹦出这样的想法，礼堂里回想起熟悉的清嗓子的声音。
　　“咳咳......”
　　完美的笑容，亲切的氛围，她还是穿着高三年级的校服，就仿佛是将要毕业的学姐那样。
　　但她是成濑爱衣，八面玲珑，天赋异禀。
　　不管面临什么场合，或万众瞩目，或在一个个镜头之下，都无懈可击的女孩。
　　是那个曾经火遍全国的。
　　演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