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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义镖局发镖了。
一个月前就该起行的镖，拖到烟雨茫茫的这一天，最终还是发镖了。
三辆遮得连光都透不进马车，二十六匹良马，二十六位好手，随着司空仁离开了仁义镖局。
“怎么看？”
往桃花渡而去的大道上，三位牵起笑语楼满座三天的男子，站在半山腰俯瞰而下，身后是三匹灰白双间的马。
“不急，再等等看。”
最中央的男子轻抚手上斑指，微笑着摇了摇头。
与他一样想法的人，从城内直到桃花渡。
所有人都在等，等第一只鸟飞起，等那条龙抬头。
不急。
不能急。
往北而去的路太长，长得需要很好的耐心才能夺得最后果实。
无声无息的战争开始了，但最先比斗的不是武功，而是耐心。
沒有耐心，就会成为飞蛾，一去不回头。
司马仁带镖远行的第三天，笑语楼別院，两位男子，两位女子，一位小女孩。
男子是白玉京，陆玄机。
女子是花笑语，玄真。
小女孩则是仁义镖局这一次真正要送的暗镖，楚庭最后的血脉，楚玲珑。
正是她引来全江湖的眼睛。
因为楚庭是青龙会七十二分堂的堂主，传闻他负责看管青龙秘地，秘地内有武库财库，开门的锁匙就在楚玲珑身上。
传闻从那里来，真不真实，沒有人知道。
但和青龙会扯上关系，江湖中人那怕不太相信，都不会介意试一试。
花笑语满眼怜惜地抱着楚玲珑，望向忽然到来的两人，轻嘆了口气道：”出发了？”
白玉京点头道：“若你沒有惹上林家，还可以再等半月，可惜...”
花笑语点头道：“可惜和如果的差別都不大。”
世人总爱说可惜什么，如果什么。但这两个词在花笑语眼中沒有差別，都是弱者为自己找理由，她不屑也不会。
“玄...烟雨，你跟着去吧，你在笑语楼待太久了。”
笑语楼共有十六女子，但说到花笑语最信任的人，却非玄真莫属。
因为是她和她共同建立起笑语楼。
“苏烟雨见过陆公子，见过白公子。”
玄真思考了一会，站起身拈起翠绿长裙，对陆玄机和白玉京施了一礼，缓缓道出自己本来的名字。
离开笑语楼，她便不再是玄真，而是苏烟雨。
陆玄机和白玉京对望一眼，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充满了不解。
花笑语微笑道：“你们带着一个小女孩终究有所不便，有些事也照顾不来，而且烟雨对医道也有所涉猎，定能帮上不少忙。”
白玉京点头道：“麻烦苏姑娘了。”
苏烟雨摇头道：“沒什么，我也想出去走走。”
眼看白玉京答应下来，陆玄机便沒有再开口，他说到底只是一个帮手。
苏烟雨笑道：“陆公子不必担心，烟雨有自保能力。”
陆玄机摸了摸头，笑回道：“有美同行，我有什么可担心。”
苏烟雨闻言笑道：“陆公子谬赞，只要公子不嫌弃烟雨就好。”
花笑语对白玉京眨了眨眼晴，脸上充满莫名笑意，她可不是为了他才让苏烟雨离开笑语楼，楚玲珑只是一个借口。
陆玄机和白玉京在笑语別院躲了那么久，花笑语只来过两次，但她却知道玄真每一天都送饭菜前来。
一些其他人可以做的事，作为玄字房的主人，玄真为什么非要亲力亲为？
难道身边侍女不可信？
当然不是。
一个妙龄女子对一个男人感兴趣的时候，自然会想办法接近。
花笑语看出来了，看出苏烟雨的心思。
她当然知道她还不至于爱上陆玄机，甚至连喜欢也不一定有多少，但只要她对他感兴趣就足够了。
站在溪水旁，白玉京洗了洗脸，望向后方远处正在烤鱼的苏烟雨，回头笑道：“苏姑娘手真巧，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是万万不敢相信此刻的陆兄是陆兄。”
陆玄机撇了眼肤色黝黑粗糙的人，又看了看水中倒影的自己，笑道：“易容之术入门易，大成难，花楼主为了白兄可算是下了血本。”
白玉京笑道：“你装煳涂的本事还得多练练。”
陆玄机摇头道：“你相信花楼主？”
白玉京反问道：“你不相信？”
陆玄机点了点头，道：“不相信。”
白玉京摸了摸多出来的小短鬚，笑道：“你相信我？”
“不相信。”
白玉京闻言，疑惑道：“难道你谁都不相信？”
陆玄机捡起一块小石头，放在眼前仔细观察了一会，思考良久才道：“我只相信死人。”
“为什么？”
“你看看这块石子。”
白玉京接过一手可握的碎石，眨了眨眼晴，问道：“有什么好看？”
“的确沒什么好看，但石永远都是石，不管过了多少年都一样，死人同样如此。”
“活人却不一样，因为人心善变。”
“你既然知道，那就不该相信任何人。”
白玉京嘆了一口气，一个人要经歷过多少事，才能变成这样。
“你以前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一个王九儿专门找来的人，一个谁都不相信的人，白玉京觉得这样的人一定有很多故事，他最喜欢听別人说故事。
陆玄机笑道：“一个商人，只认钱不认人的商人。”
白玉京好奇道：“王九儿花了多少钱让你出手？”
陆玄机问道：“你欠她多少钱？你欠她一万两黄金，所以她用一万两黄金请我出手。”
白玉京的笑变苦了，苦得真像一个为家计发愁，为了下一顿愁眉不展的穷苦百姓，他忽然觉得陆玄机的笑脸很可恶，可恶得想拔剑。
“你的命值一万两黄金？”
“你的命不值一万两黄金？”
“好像值。”
白玉京好奇道：“王九儿真有一万两黄金？”
陆玄机笑道：“不知道，但五千两的黄金是有的。”
一个认钱不认人的商人，当然只会在收取定金后才办事，至于定金是多少则因人因事而不同。
陆玄机能这样说，自然是他已经在王九儿手上取走了一半的定金。
白玉京的笑容更苦了，王九儿用他的债请他出手，他欠了她一万两黄金，所以他的命自然是一万两黄金。
只是他那一万两黄金却是一个花瓶的价钱，陆玄机那一万两黄金再少也是五千两。
因为他已经拿到了钱。
“倘若那天我拒绝让你的帮助？”
“拒绝？”
“拒绝。”
“那我怀中的银票会马上交到你手中，然后你的命又更贵了一点。”
陆玄机同情地看着白玉京。
一个把自己的命折价了一半的人，的确值得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