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为了没有眼泪的明天

　　接近深夜。
　　一栋三层石质宅邸不远，周流和扎克静静伫立在路灯找不到的角落里，注视着建筑内明亮的钨丝灯泡溢出的光亮，隐约还能听见二楼传来的女人笑声和唱片机发出的优美声响。
　　葛朗台还没睡。
　　扎克站在黑暗里，望向屋子，眼里满是钨丝灯泡透过窗户洒出来的光辉。
　　这是扎克从没奢望过的生活。甚至他成为超凡者最激动的那一刻，都没有奢望过让一家人过上这样的生活，他想的只是能让爸爸妈妈治好病，一家人不用每天为了食物发愁。
　　葛朗台老爷从来不让他进屋子，只是骂他是赔钱的狗杂种，叫他滚远点，免得弄脏了他屋里的地毯——那是内城区的大人物赏赐给他的。
　　外面的国度？
　　外面的国度是什么样子呢？扎克不知道。
　　扎克只知道林恩城这里是什么样的地方，或者说外城区是什么样的地方，他没去过内城区，去中城区“打猎”的活也轮不到他。
　　他只知道自己像葛朗台老爷口中的“野狗”一样活着，葛朗台老爷不高兴的时候就用拳脚打他或者鞭子抽他，丢给他一些馊掉的食物让他不会饿死，以免2000里特打了水漂。
　　即使是父母还在的时候，没有人打他，生活似乎也没有多好过。外城区从来都是混乱的地方，父母白天去内城区的工厂做着艰苦的活计，但一年到头还是吃不上多少顿饱饭，偶尔像格雷这样的恶棍还会前来光顾。
　　妈妈总说更早的时候情况还没有这么遭，哪怕那时候幽能危机还不是什么久远到记不清的概念。
　　那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扎克问。
　　是从觉醒异能的人越来越多之后开始的，所以他们要让他也成为超凡者，扎克还清晰地记得妈妈当时揉着他的脑袋说道。当时他觉得妈妈的眼睛里好像有光，但后来的情况变得越来越糟。
　　扎克没有死在觉醒的过程中，没有畸变成浑身流脓或是长满触手的怪物，他成了异能者，却还是只能看着爸爸妈妈没钱治病，痛苦地死在床上。
　　再后来的生活一度糟糕到让他觉得死了也好，也许这样就可以见到爸爸妈妈，但他总会想起妈妈离开这个世界前摸着他的头说的话。
　　“要活下去，扎克，活下去。虽然妈妈看不到了，但一切总会好起来的。”
　　于是在很多觉得快要熬不下去的时刻，扎克总对自己说，活下去扎克，活下去，哪怕像野狗一样。
　　看到杜宾犬的那一瞬间，以及之后的很多瞬间，扎克都觉得自己也许终于要结束这一切了。
　　然而他没有像格雷一样被地狱犬吃掉心脏，斯派克先生也没有杀他，还给他治了伤。
　　来这间屋子的路上，有那么几个时刻，他忍不住开始生出期望，也许妈妈说的是对的，跟着斯派克先生在外城区，至少，至少不会比之前更苦。
　　但就在不久之前，斯派克告诉他，外面有不同的国度。
　　···
　　“想好了吗，扎克？你现在仍然可以选择放弃，我不会杀你。”
　　周流语气平淡，没有多余的情绪，仿佛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扎克眼里的光辉变成挣扎，对高等级职业者的惧怕和长期的被虐待生活，让他的决心下得异常艰难，甚至想要掉头逃开。
　　周流只是看着。
　　葛朗台今晚死不死对周流来说，重要，但没到非杀不可的地步。
　　偌大的林恩城里，没有过多线索想找一个人还是很难的，周流并不太担心葛朗台的报复。
　　等到再见面的时候，干掉葛朗台对他来说不会比杀死格雷三人难多少，只会更简单。
　　有玩家模板在身，周流的成长速度是远超NPC预料的，他对自己有自信，这本就是他最开始的计划。
　　今晚带扎克来这里，一是他性格使然，有仇从不喜欢隔夜，扎克给了他足够的信息，葛朗台现在手下的力量空虚，是现阶段最好的机会；
　　二是他触发了任务，他也愿意给扎克一个选择。
　　【任务：为了没有眼泪的明天】
　　【期限：1.0版本结束前】
　　【任务难度：B-S】
　　【简介】
　　外城区的人们习惯了像野狗一样活着，中城区的人们以为自己活得更有尊严。但在内城区里大部分人的眼里，他们都只不过是圈养的畜牧，除了产出资源还有被宰杀的义务。
　　从扎克的口中你得知了葛朗台和老格林正在进行的恶行。这恶行之下，还有更深层的黑暗在滋生。
　　你可以选择加入他们，成为“上层人”的一员对你没有多少难度。下层人的苦难你并没有切身体会，蔚蓝星并不是你的终点，你会走得更高更远，高远到听不见哭泣声。
　　你也可以选择站在正在凋零的少女和更多扎克的身侧，在这颗超凡泛滥的星球上，为了没有眼泪的明天。
　　【任务目标】
　　1、葛朗台和老格林死亡
　　2、背后的“大人物”死亡
　　3、为银星带来真正的改变，为了更美好的明天
　　【任务奖励】
　　视任务完成度决定。
　　————
　　最低B级，最高S级的任务。
　　周流内心没有多少波动，前世《纪元》里各种各样的任务见过太多，更残酷的场景也见过。S级人物的奖励他当然想要，但不至于对自己的实力没点数就硬莽。他现在可没有复活功能，要莽也是找最佳炮灰——玩家来莽。
　　扎克仍在挣扎。
　　周流没有出声催促，只是静静等待扎克的回复，袖子中的手提前做好了施法的动作。如果扎克放弃，周流会第一时间用眩晕术控制住他，再将他丢到足够远的地方。
　　他对扎克有限的怜悯，或者说同情，已经在给扎克的那个选择里了。
　　···
　　“我答应您，斯派克先生，也请您记得给我的承诺。”
　　扎克转过头，眼中的挣扎经过许久，变成坚定。乱蓬蓬的卷发下，神情有着某种说不出的决然。
　　“以曾经的7阶术士斯派克的名义。”
　　周流颔首，神色郑重。
　　扎克不太明白周流口中曾经7阶术士的含义，但他能够感受到周流话语中的认真。
　　他愿意相信周流，至少在他过往灰暗的人生里，没有人告诉过他，外面的世界是不同的，也没有人愿意给他一个选择和承诺。
　　没有人再说话，两人就在无人注意到的黑暗里伫立着，如同沉默的墓碑一般纹丝不动，只有不远处屋子里的灯光和笑声仍在持续。
　　直到大约一刻钟之后，周流右手的克瑞纳西斯的信徒之戒上深沉的光芒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