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吴江村祖地，天地苍茫，时间长河中，多少英雄豪杰随波逐流。成为皇族禁军统领之前，两位先祖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凭的是二人在实战中演练而出，又相互印证，淬炼其精华，适合自己意志的憾地刀法。二人战阵杀敌，用的乃是关刀，一些细微的差别，在初学者身上便会放大成致命的失误！
　　“憾地刀法：两断！”水做舍身的一击，刀气贴着段不明身前擦身而过，凌厉的刀风略过，段不明感到一丝寒意。
　　水做难以置信这等失误，施展两断时，只顾着提升刀的气势，与印象中的无匹之势重合，却不知功亏一寸。
　　毕竟方才第一次握刀，又没有基础，水做一刀挥空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段不明接连被阻挡，还被抢攻，险些受伤，加上先前偷袭失败，心中感到不快，眼见对手空招，于是拳掌并用，攻向水做。
　　“死吧小子，黄泉路上，不要乱用他人兵器！”
　　拳风掌劲铺面而来，水做已经大口喘气，实难招架，可是一颗救人之心仍然跳动。
　　“憾地刀法：三思！”
　　战场上瞬息万变，纷乱复杂，若要一击致胜，唯有，三思！
　　三思而后行，战局胶着时，先可固守观察，方能觑破敌阵七寸。而防守有时候就是一种胜利，其目的便是令敌人无功而返，更是一种经过思考之后，与家国故土，与想要守护的人事物，与自己坚持的信念，共存亡的意志。
　　以命守护，所想所致。
　　刀身宽厚，可承受千钧巨力，以此抵挡住了段不明最先的三拳两掌，此时敌手气势正盛，欲毕其功于一役，因此出手短平快，追求杀伤效率。此时情况最为致命，应对之法，正是三思之思危。
　　刀背无锋，以手掌握，可迅捷有力抵挡快拳乱掌，以及出其不意的隐藏杀招。段不明第一轮攻势未见成效，转而变招，时而快拳绵掌，时而重拳如锤、掌刀阴冷。水做一手执柄一手握脊，快速抵挡着眼花缭乱的进攻，正是三思之思变。
　　眼看十几招过去了，都没有能拿下水做，段不明马上停招聚气，大量天地之力包裹着双手，接下来这一击重逾泰山。而水做则应对自如，刀接拳劲刹那，脚步早就向后退至叶梦身前，正是三思之思退。
　　三思之招滴水不漏，稳稳挡下段不明强攻。可是水做毕竟没有修行基础，顿时感到逆乱的气流冲击全身，意识已经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突然间僵直地倒了下去。
　　“水做！”夜梦轻呼，没有达到后天境界，身体无法容纳天地之力，短暂使出蕴含天地之力的招式之后，残余的天地之力无处可去，更何况水做气海不开，经脉不通，连一个入门的武者都不是，暴乱的天地之力在体内乱窜，其结果就像方才那根树枝一样。
　　段不明看到水做的样子，知道水做当真没有任何修行功底，一点天地之力都无法控制。遇到这种情况，一般有后天境界的修行者相助，将暴乱的天地之力及时导出即可。
　　只不过现在的状况，段不明已经抓住了这机会，夺刀，杀人的好机会！然而就在右手触碰狐刀时，一道血色光芒激射而来，正是一道血红符号，画出诡异线路，直奔段不明面门。狐刀狭影祭出自己轻功本事，移形换位，闪转腾挪，一时间留下许多虚影，但是血色符号技高一筹，短暂相持后，还是击中了段不明的后背。顿时一种脱力感从后背开始延伸至全身，段不明大声惊呼：“封灵咒！”
　　叶梦满脸血色全无，方恢复一丝的力气也随着刚刚的咒法被抽取一空，不过在调用天地之力形成符文时，她刻意抽取了水做体内大部分暴乱的天地之力，算是一举两得。此时水做已经逐渐恢复知觉，剩余的天地之力在闭塞的经脉内窜动，使他感到四肢疼痛，身体上哪儿动哪儿疼。
　　“叶姑娘，你没事吧？”强忍着剧痛，水做努力地控制着自己做起来，叶梦有心搀扶，但自己更是无力的那个人，只能摇摇头，表示自己暂无大碍。
　　中了封灵咒，便是断了调用天地之力的能力，现在的段不明一身后天境界被封，只余武者本事。但是此刻水做与叶梦亦是重伤，缓缓站起来的段不明查看了一下自己无法调动天地之力的身体，看着眼前二人重伤的样子，眼神更显得小心谨慎，生怕这二人再出什么绝招。
　　段不明身上除了昨日被不画仙留下的一些内伤，并没有什么可以影响发挥的伤势，于是谨慎地靠近水做，想先把自己的刀拿回来。水做见他的目光瞟向手里的刀，便猜中了他的想法，立即努力让自己站起来，可疼痛一直刺激着他全身，也在摧残他的意志。可是守护的心和求生的意识，更在抵抗着疼痛，支撑着自己站起来，握起刀，战斗到底。
　　踏入修行之路，或学道理或练体魄，但是都离不开开脉这一过程。天地之力收纳在体内气海，而随经脉施展成各种招式，都需要完全展开的经脉，如若不然，气滞血瘀，有爆体之危。
　　开脉的方式各种各样，而像水做这般引入天地之力强行开脉的方法，起码也是需要一个师傅在一旁兜底的，并且一般也不会有人去尝试，毕竟除了效率高速度快一些，与其他开脉方式相比都是劣势。就如同现在的水做，体内并无气海，并且也只打开了半条经脉，浑身剧痛，若不是叶梦及时出手，免不了爆体而亡。
　　但是正这半条打开的经脉随着水做强大的意识运作起来，将残留的天地之力引导出去，自己恢复了一丝对身体的控制。就在段不明握刀瞬间，水做暴起，用力一推，把段不明推开好几步，狐刀掉落在原地。
　　段不明此刻已然麻木，自己堂堂后天境界的修行者，居然被一个凡人小子屡次破坏自己的好事，看着身体都有些颤颤巍巍的水做剑起狐刀，用力扔了出去，身体因为惯性再次摔倒，正努力爬起来。顿时心中怒火中烧，快步上去，一脚踢向起身到一半的水做。
　　水做只感觉腹部内脏一阵搅动，随即一阵恶心的感觉伴随着剧痛袭来，被踢飞的自己重重地落在地上。
　　一脚又是一脚。叶梦眼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却无力阻止。
　　大约踢了五六脚，每一下都伤及脏腑，水做脸上满是黑泥，眼耳口鼻流出了丝丝鲜血，段不明刻意为之，水做一步步被踢到狐刀旁边。
　　段不明拿起狐刀，复杂地看了一眼水做，此时他呼吸都带着血沫，张嘴开合，不知所言。这只是一个刚开始憧憬修行的凡人，远不及那些强者的武体，恢复能力和抗打击能力因为无法调用天地之力滋养，在修行者眼中近乎为零。
　　“来世莫管闲事。”段不明用力一脚蹬在水做脸上，一刀穿腹而过！
　　不远处叶梦神色悲伤，却已经无力回天，只能脸色惨白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看着段不明抬头望向自己，她也明白自己就是下一个。
　　段不明正打算拔刀，却感觉被什么卡住了，定睛一看，竟是水做双手用力抱住狐刀，双目紧闭，不知生死。水做流出的鲜血染红了泥土，朦胧的意识逐渐远去，似乎有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要记住，要去做，可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段不明被封灵，两三下竟是没有拔出来，气愤之下，再抬起一脚望水做脑门踢去，势要将其踢烂。这一脚带着破风声，呼啸而过，竟然踢在了空处，再细细一观，生死不知的水做居然消失在了自己脚边！顿时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回过神来，自己的手脚四肢竟然已经长出一层厚厚的冰层！并且这冰还在不断向身体和头颅生长。
　　段不明当机立断，手脚互相敲击，应是把身上的冰层敲碎剥离，然而有些皮肉已经跟冰层黏附到了一起，破冰脱困同时，手脚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却也不敢在原地多待，翻滚着远离。
　　“什么人？”强忍疼痛，段不明大声质问，环顾四周，也不见有人，心中抱怨着肖兄和琵琶女怎的还不来？
　　突然四周异香突现，从天而降一位紫衣少女。
　　【舒云不卷，问天香处寻青连。
　　抱玉如烟，画山川时暖人间。】
　　“天麓山院第六峰弟子，「天香伴林」玉清台，救良善，惩恶徒而来！”
　　水做感到自己的思想逐渐散去，意识中的世界黑暗起来，忽然有一道光照射进来，驱走世界的黑暗，带来了晨曦般的温暖。
　　“你伤得很重，好好休息休息吧。”
　　上品丹药内服，顶级创药外敷，甘霖圣术滋养，水做暂无性命之忧，眼镜迷离恍惚间，看到一张天真烂漫的笑脸，随后看到了叶梦的样子，便完全昏迷过去了。
　　玉清台救下水做，把他交给了叶梦，自己一边不断为水做以天地之力封堵内在伤口，一边画下聚灵的符文，为叶梦治疗内伤。
　　段不明在外围见这少女如此托大，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但是想到自己中了封灵咒，只能骂骂咧咧地投掷一些石块，妄图使对方分心。结果却是被气罩弹出，对疗伤的三人毫无影响。
　　………………
　　不久之前，不醒时背负玉封书，天麓山院三人急匆匆地追赶肖正光和焦七七二人。行至半途，因为有护体玉佩逸散的天地之力，玉封书伤势很快好转。
　　“六师弟，我的气海已解，可以自己行动了。”
　　“没事吧哥？其它内伤呢？”玉清台闻言马上问道。
　　“丹药压制，八成功力不在话下。时间紧迫，不劳你医治了。”玉封书知晓自己多少有些伤势，已经不是可以迅速治好的。不醒时适时放下玉封书，三人再次赶路，速度更快了。
　　“哥，酒鬼师兄，我有一个想法，能让我赶在他们前面回到村子。”玉清台突然说道。
　　“你在村里做了标记？”不醒时头脑飞转，一下子就想到了小师妹的办法。
　　“会不会太过危险，方才那两人实力都很强，更何况村中还有第三人。”不醒时担心地问到。
　　“不会，我的玉佩还在，还能跑。况且大师兄信里说了，用刀的那个最菜。”玉清台一脸认真，神情严肃，不醒时和玉封书知道应该是劝不住了。
　　“也好，拖延到我们来，或者早点跑。”玉封书说道。
　　“注意安全，小心为上。”不醒时说：“全靠你了小师妹！”
　　“嗯。哥，酒鬼师兄，我先行一路，你们要快点过来哦。”说着玉清台的身影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村口的路牌。
　　“四师兄，我们也加速吧。”不醒时内心深处的焦急，难以对外人说道。
　　玉清台挪移至村口，调息回气了一下，对着烟火的方向疾驰而去。
　　“有人交手！”感应到水做与段不明战斗的波动，玉清台找准了方向，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水做。
　　“烟雪云霜寒！”正是冰封段不明的招数，更是一个防护结界，贸然进入者将会受到寒气攻击。以天地之力托起水做，命悬一线的他此时已经被喂下了三颗丹药，吊命续命补命三管齐下。
　　破腹的狐刀更是令人感到触目惊心，玉清台眼中有一丝不忍，却十分自信地按动穴位，拔刀瞬间上药止血，灌输天地之力，施展甘霖术，一气呵成，宛如紫衣圣女，妙手回春。
　　保住水做性命之后，玉清台也发现了重伤的叶梦，后者明显是极重的内伤，有一股强大的气劲如跗骨之蛆，不断摧残着女子的生机。来到叶梦身边，水做有些悠悠转醒，玉清台心想此人执念颇深，于是柔声说道：“你伤得很重，好好休息休息吧”，并施展了安眠的术法，令水做沉睡过去，避免治疗时候最大的痛苦。
　　“你伤得也很重啊。”玉清台对着叶梦说道：“先天强者极招留下的痕迹，我也只能让你好受一点点。”
　　“已经很好了。”叶梦见水做暂时无恙，心内少许宽慰，“我的伤，已然动了根基。”
　　这时，远空传来两道强大攻击，直向玉清台和叶梦而来。破风声响，轰然而爆，玉清台头顶现出一个气罩，流光溢彩，将三人护在其中。
　　【着相不成曲，无品难为玉。
　　翻弦弄声柔，信手拨云雨。】
　　【一山一树，岁月静处。
　　衣衫一束，凭剑自顾。
　　依山易数，红颜白骨。】
　　两声高亢判词，伴随两道身影从天而降，正是「玉手捥弦」焦七七与「平山清风剑」肖正光。方才到攻击也是出自他们二人之手，段不明见到同门，心情激动极了。
　　生休门三人齐聚，一对「天香伴林」玉清台，后者全然无惧，继续救治着水做和叶梦二人，周围寒气缭绕，近处又有气罩保护，光彩逼人。
　　这一边，焦七七率先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