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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柄通体碧绿的剑从鞘中飞出,看台上几乎所有人都目光死死地盯着这柄剑,这是它第二次出鞘。它第一次完全出鞘还是李昱暃对上燕堡的燕天一,可惜刚一出鞘那燕天一就倒飞出了场外,看台上几乎没人看清那一剑的风采。于是,当竹枝第二次出鞘时,所有人都不愿再错过。
这一次,每一个人都清清楚楚地看清了竹枝的模样。不是因为每个人修为提升,眼力有所长进,单单只是因为竹枝的速度很慢。在出鞘飞出的那一瞬后,这剑就像是罢了工,悬在空中,缓缓朝前飞去。场边的人个个蒙圈,他们这时的心情一言难尽。好不容易看到了想看的剑,然而预想中的剑光闪烁连点火星儿都看不见。这最终战,竟是不如两个地痞的乱拳掐架有意思。他们等了几日的剑山神剑,让他们有些失望。
剑山人修剑道,这个理,不用说也知道。剑山剑世无匹,这件事,也是毋庸置疑的。这两个道理刘飞卿是清楚的。只是作为元初山的人,他向来对此略有鄙夷。然而当他切身感受到那一剑的威势时,他便已然明白前人所言不虚。那柄剑的剑气,在出鞘的那一刻就已袭向他,磅礴而锋锐。他只得用自身的炁将住竹枝的剑气从身旁拨开,然而他始终被剑气笼罩着,让他不得不待在原地。更要命的是,那柄剑还在向前推进。这般雷厉高效的出手,让刘飞卿也不禁赞叹。
现在想来,自己昨天还在思索该如何摸清李昱暃的上限,还真是有些愚蠢。对面一出手,即是全力啊。刘飞卿明白,这时候,拖不得。然而让人无奈的是,这剑气源源不断,丰沛浑厚,他的炁破不开。当然,办法还是有的。刘飞卿的眼神刹那间便狠厉了几分。
场外的人只看见道道白芒从刘飞卿身侧飞出,蓄势一动,身形一闪,便是从石台跃起,一掌轰向李昱暃。竹枝快速倒飞,横亘在人掌之间,挡下了那一掌。
众人瞧见这画风陡转,刚想叫好,却见刘飞卿白衣泛红,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谁能料,不过短短十数息,刘飞卿这元初山后辈领头人就已负伤。这几年剑山势颓,元初山在人们心中的地位也由此被抬高,以至于人们甚至渐渐忘了,十几年前,天下第一还是剑山的那位剑仙。这一剑没有声势,然而那几道血痕,可谓是触目惊心,昔日剑山之威忽然间又从众人心中浮现。
“剑山重剑剑式--气吞,我没记错的话这招的门槛可是漓旸,能在胐魄境用一柄轻剑使出,你真的很强”刘飞卿平静的看着他眼前的那名剑士,体内的炁涌出,翻得衣袍上扬,发丝飞动。刘飞卿动了,他携卷空中浮动的炁,化风为刃,腾空而起,手臂一挥,将那道风刀劈出,斩向李昱暃。
风刀太快,以至空中响起阵阵切割声。这一刀,已然摸到了胐魄的边。李昱暃还是那般面无表情,他在风刀劈至之前,手握竹枝,向前凌空贴地飞出,将竹枝从腰后挥出,横向一斩,硬生生将那道风刀劈开。顺势扭转手腕,直刺刘飞卿。就在剑尖将要刺中刘飞卿时,刘飞卿竟是忍不住勾起了唇角,身形瞬间向右一动,躲过李昱暃这一剑。在李昱暃恰从他身侧飞过时,刘飞卿唇角一勾,双手结印。
“艮字,土龙钻”
话毕,李昱暃脚下突然腾起一座土丘,毫无防备的李昱暃只能瞬间用炁护住身体,避免了被土丘直接击中。然而不同于刚才的风刀,刘飞卿的这记土龙钻完全是胐魄的威能,被这土丘打中,李昱暃险些被震出石台。土丘轰在他腹部的一刻,他一口血已经涌至嘴边,李昱暃硬生生的又将那口血咽了回去。
在这一刻,李昱暃才算明白自己也被阴了一把。在这一战之前,刘飞卿只是单纯的使用元初山的身法,没有展现出其他能力,他一直在猜测对方的后手,却没有想到对方是一名术士。他这才模糊的记起,这几年江湖上好像有一个名声很大的术士,隐有冠绝一代的势头。被无数倾慕的女子叫做仙卿公子。修剑人向来少问世事,李昱暃这种冷淡人又怎会在意某位公子姓什么。但在挨了一下土龙钻后,他这会儿却生出了一丝懊恼--果然还是得向师哥学习一下。
只是这种事情实在也怨不得李昱暃,术士这玩意儿,实在是过于稀缺。风噤大陆上的修行者各有各的道,每人所修也不相同。而术士,则是一类很少的修行者。修行者修行,简单点说就是修炁。炁蕴于世间万物,万物不同而炁各异。术士作术,需借天时地利人和,自然也需要能利用各种炁。然而大部分人都只对一种炁更为敏锐,这也就使得术士稀少,然而几乎每一个术士都具有卓绝的武道天赋。术士为谋取天地造化,创造出了一门武道“借相”。各方有各相,大致分为乾兑二金相,震巽二木相,坎一水相,离一火相,艮坤二土相。
刘飞卿就是这样一位术士。术士施术,需先用体内炁与世间炁共鸣,然后可施术。这一过程会出现炁的波动,为掩盖这一波动,刘飞卿用风刀遮住了他身后炁的波动,将李昱暃打了个措手不及。
吃了闷亏的李昱暃依然是那般生人勿近的冷淡神色,依然是那般简短的说道:“还有两剑。”
刘飞卿听到李昱暃说还有两剑,竟是觉得有些好笑,他眼前的这个剑客居然只打算用四剑就解决自己,剑山那些只管修剑的,果然都是一个德行。他也不再废话,直接手捏字诀,对着石台各处就施起了术。
“离字,阳炎”
“巽字,风凌”
“坤字,地裂”
瞬间,石台上大火借着风势熊熊燃烧,将李昱暃层层围住,而李昱暃所站之处,石台寸寸崩裂,下陷数尺。李昱暃用炁将火焰隔绝,持竹枝剑而起。李昱暃的竹枝剑,极是修长锋利,正应其名。对于剑客而言,术士是和自己不相干的人。术士作术,要考虑的太多,何处施术,何时施术,何以施术。剑客修剑则不一样,剑客往往只求剑心纯粹,只行想行事,无关之事一概不问。所以,当刘飞卿三术齐作时,李昱暃只有一个念头,破了它。
竹枝之锐,用以破阵最是合适。一柄竹枝挥动,青芒流转处卷起漫天火。
一道剑芒刺,空中却如闪烁飞落着青红琉璃雨,尽数打向远处的刘飞卿。
剑携风火乱人心。
八卦八相中,乾字对天,震字对雷,此二相皆需借取天之力,纵以刘飞卿胐魄的修为也难以施展。此时他也无力对攻,手捏字诀,对着那道剑火就轰了出去。
“兑、坎,云泽”,指尖所指,一面平滑如镜的水泽挂于空中,激射出一道水柱,与空中的剑火对撞,升腾起薄薄白雾。只是,水能挡火,却不能挡剑。李昱暃的剑刺穿水柱,点在了那水镜上。
这一点,旁人看来真是轻灵至极,剑尖所触,涟漪也未曾翻动,水镜还在缓缓流淌,而李昱暃就那样携剑停在了空中,他的身后是还泛红的余火。
这一刻,许多人都想到了同一件事“这是一幅绝美的画”。
然而,一声“哗”,以剑尖为中心,整个水面突然散成颗颗珠子,断线般的纷扬而下。
“幸好,这一剑的势头已经被挡去大半,刘师兄完全能接住”,这是许多元初山弟子的想法。
刘飞卿平静的看着那飞来的一剑,他没有躲闪,散开了护体的炁,横移一步,任竹枝穿过左肩。
血,从刘飞卿肩上的小口迸出,滚落于地。这抹红,格外的扎眼。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所以几乎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糊涂了。刘飞卿的同门已经大吼出声,师兄师弟的叫着。
刘飞卿也是趋利避害的,所以,当他感受到那涌出的温热时,他笑了。
“李兄,你真的很强”,随后,他抬起尚能动的右手,紧握住竹枝的剑锋,让手掌的血淌过竹枝的剑体。道道纹路攀上竹枝剑,汲取着剑上散发出来的炁。
“乾字,天封;震字,落雷”。霎时,黑云翻滚于石台上的天空,声声闷响从高远处传来,天雷,正蓄势而落。
以刘飞卿一人之力想要施展乾、震二法谈何容易,但如果还能有一个剑道天才的炁帮忙,这两个术也就能施展开。恰好,李昱暃就是一个剑道天才。然而对手又怎会将炁让出,李昱暃的炁只能“夺”。于是才有了他血染竹枝的一幕。光有炁还不够,天封这样的封印术需要时间,所以,刘飞卿选择用肩去接这一剑,让自己体内的炁锁住竹枝剑。他要把李昱暃给牢牢定死。唯一的变数只在于李昱暃可能弃剑而去。刘飞卿赌了一次,他赌一个孤傲的剑客不会放下他的剑。
李昱暃没有让他失望。直到被天封镇压,直到滚滚天雷落下,他都死死握着竹枝。
石台上,一片狭小的区域不断耀闪着白光,李昱暃败局已定。石台外的执事已经做好打算,等这雷再落几个就去救人。人们已经开始议论着刘飞卿得胜后该是怎样的风采无限了。
议论声李昱暃听不到,他这会儿正被天雷轰得遍体鳞伤,细细思考着另一件事:“第四剑该如何出剑才好。”
李昱暃的竹枝,的确锋利,看它那剑形都大致能知道这点。然而,这一柄三尺二寸的利剑确重达二十八斤。李昱暃依然记得当年从剑岭上取出这把剑时没少废气力。最初他一直把这剑当轻剑使,直到某天师哥实在看不过他那挥剑的笨拙身影,顺手将剑拿过,使了使,他才走上了如今的剑道。
他还记得,那天师兄同往常一样,对自己说了很多废话,和那一句他一生都忘不了的话:“阿暃,不是师哥说你,你这剑也太重了点。”师兄顿了一顿,又说道:“小暃子,你记住了,你这剑是像个树丫子不假,可它叫竹枝。竹枝,那可是顶坚韧的东西啊。”
这是师兄教给他最后的道理,十二年前的道理了。在江湖中人看来,剑山昱字辈是剑山这几百年来最为优秀的一辈。这一辈纵跨二十余年,英才背出。而又以三人被誉为剑道之冠。然而李昱暃自始至终都认为只有你一个人配得上这剑冠之名。李昱暃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自己师兄的名字了--剑仙李昱白。
“竹枝剑式第一式,流叶华。”
青衣携青剑,踏叶破九天。
石台上,那被囚的一小方天地,忽然爆开无数青芒,将那天雷都轰散。所有人都是脸色一变,石台外的执事有些拿不准该不该出手,低声商讨着。然而他们还未来得及做出决定,天封便直接被一阵强光淹没,隐隐的,有一人舞剑,挥斩而出。所有的执事都动了,因为这一剑,已触漓旸。
烟尘渐渐散开,刚才还此起彼伏的咳嗽声,这会突然就没了声。每个人都看清了,石台上还站着的,是一个青衣剑客。
一个还胡乱的留着两茬胡子的中年男子,带着一个十七八岁的瘦高青年,坐在看台上喝着小酒,嚼着花生米。中年男子将见底的碗向着旁边的徒弟递去,说道:“喝点,不碍事。”那瘦高的青年赶忙摆手,连连摇头。
“师娘说了,喝酒的男人没有姑娘要”
中年男子没趣的哼了一声,又自顾自的伸手去抓碟子中的花生米。很快花生米也没了几颗,中年男子正想打发旁边的徒弟去再拿点回来,就见青光从石台上射出,一道剑光斩出。中年男子停下了手上拋花生米的动作,往石台上瞅了一眼,便将碗碟丢给身后的徒弟,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背着手就往外走去。
“小刘白,李昱暃就不用收拾了,面子为师不要了”
“为啥呀,师父”
“那小子的剑不太硬,折了没啥意思,留着吧”
刘白挠了挠头,就像不知道为什么师父这么个不要脸的想找面子,他也不理解这会儿为啥师父又放弃了。那小子的剑挺硬的啊?实在想不明白,刘白就拿了颗花生米放在嘴里吃了起来,跟着自家师父往屋走。
刘白哪知道,在他吃花生这会儿,他那师父正难得的在走路时出神。中年男子又想起了最后的那一剑,不禁暗暗感叹:“还真有些你的影子啊。”那带着胡茬的嘴角,忽然上勾了一分。
“昱白,你这师弟我就暂时不收拾了。这事我就交给我儿子了。”…
--十日后
刘飞卿全身缠满了白布,几乎就留了两个眼珠子露在外面,他面前的李昱暃也没好多少,无非是头上少了几块白布。这些白布也算是那场战斗的一个见证。元初会已经结束了几日,只是由于伤重,李昱暃这才在元初山上又待了几天。直到感觉行动已无大碍后,李昱暃也就准备辞别。刘飞卿知道后,也是来送一送这个冠绝同辈的剑客。
元初会后的元初山显得有些过分冷清,十数里山道依稀也就只有他们俩。剑山的人早已往回赶,同李昱暃一起来的那位风解秋大人在丢下块刻着风的紫楠雕花木牌给李昱暃后也一人回都城庆安去了。现在偌大一个元初山,倒还真没有几个外人了。
已是早春,树桠上的雪几乎已经融化,点点绿意从雪下透出。刘飞卿将李昱暃送至山门,停下了脚步。两人对视一眼,相互一笑。没有过多的言语,刘飞卿拱手说了一句“保重”,两人便算道别。看着那个背剑远去的背影,刘飞卿又是笑了一笑,随后转身上山。
“李兄,我很期待下次见面。”
山风,还在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