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地狱笑话

　　祝今宵翻身上马，微微调转马头。
　　按照在关山草原马场学到的手艺，仔细控了下战马。
　　他便发现果然大明官员骑的战马比较温顺。
　　祝今宵在战马上放了一把打刀，这才持弓策马向着前面倒地的倭寇跑去。
　　他先是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倭寇，没了气息。
　　下马抽出两支箭矢，带出立柱喷涌的鲜血。
　　祝今宵持弓骑马过门洞。
　　胡宗宪捏着胡须看着跪在地上的贾茹：
　　“此子的情况，你与本官详细说说。”
　　三江所内乱成一片。
　　百姓遭到了倭寇的袭扰，又迎来了官军的救援，结果倭寇打败了大明官军。
　　可谓是从十死无生到九死一生，眼瞅着又十死无生了。
　　村路上的尸体横七竖八，还有受伤未曾死去的百姓。
　　远处茅草屋着着火。
　　人血夹杂着狗血，气味浓烈的很。
　　倭寇可不是什么善心茬子。
　　祝今宵看见了一个被剖开肚子的孕妇，旁边还摆着酒碗酒坛子。
　　“我日你娘！”
　　吴成器倒在地上，对着举刀要砍杀他的倭寇大吼。
　　他本是会稽县的典史。
　　遇到倭寇突然来袭，匆忙之间聚集百姓千余人，喊声大震，引得倭寇认为会稽县有所准备，转道山阴县。
　　两县同在绍兴府大城内（参考长安县和万年县）。
　　胡宗宪便亲自率队追击，倭寇就跑了。
　　结果匆忙集结的百姓根本就没有战斗力，以及本地官兵实在是更烂，追着追着反被倭寇所败。
　　吴成器随父征战立下战功，也是弓马娴熟之辈。
　　去年才当了会稽县典史，他护卫着胡宗宪突围，摔断了腿。
　　这就眼看着要命丧在此。
　　倭寇倒是喜欢看着明人被杀前无能狂怒以及疯狂哀求的面目，让他很是享受，可以掌握人的生死。
　　噗呲。
　　就在吴成器瞪眼怒视倭寇准备慷慨赴死的时候，他猛然瞧见倭寇脖子突然露出一只箭头。
　　血顺着箭头流出来，温热的滴在了吴成器的脸上。
　　倭寇的尸体重重的摔倒在地。
　　吴成器撑着身子坐起来，眼瞧着骑马少年持弓而立，嘴里咬着一支箭。
　　眼瞧着那少年又立即拿住咬在嘴里的箭矢，对着远处逃跑的倭寇射去。
　　紧接着祝今宵催动马匹，往前继续跑。
　　他要小心倭寇带着火器这玩意，绝不能当活靶子。
　　方才那箭射的力度也不够狠，终究是没有枪械的停止作用好。
　　吴成器一瞧就知道那是胡巡按的马。
　　他大声喊了一句：
　　“好汉，胡巡按安好？”
　　祝今宵发现方才射的那箭没射死倭寇，只得拉近距离，不能让他回去报信。
　　可听着倭寇几里哇啦的大叫，第三箭射出去，倭寇才扑到在地。
　　待到声音消散后，祝今宵才低头看了一眼坐着的人。
　　骑马射移动的靶子，祝今宵还是不够熟练。
　　“他比你的情况，好太多了。”
　　“那便好，否则我白死，还得连累我爹。”
　　吴成器松了口气，随即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方才一口气吊着，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
　　如今放松下来，才感受到大腿以及脑袋传来钻心的疼痛。
　　“村子里还剩四个倭寇？”
　　吴成器反问道：“海边的倭寇被你一人，全都杀了？”
　　“嗯。”
　　祝今宵回答的语气异常平静，让吴成器是有些惊诧，随即释然。
　　他箭术如此之好，杀了倭寇也正常。
　　“那还剩下两个，我宰了一个，伤了一个。
　　其中有一个倭寇有甲，你这箭怕是不好射穿。”
　　吴成器面色苍白，两鬓皆是露出热汗，断腿以及脑袋受到重击，实在是太疼了。
　　他现在还晕晕乎乎的，脸上血色呼啦。
　　“你是？”
　　“会稽县典史，吴成器。”
　　“动不了了？”
　　“腿断了。”
　　祝今宵下马找了两根木棍，对他的伤腿进行了固定包扎。
　　吴成器没见过这种绑法，忍着痛道：
　　“还不知好汉姓名？”
　　“山阴，祝今宵。”
　　吴成器想要翻身给贺今朝跪下，最终无力躺在地上：
　　“救命之恩，某没齿难忘。”
　　“你头部受到重击，能不能挺过去还是个问题呢，我没法子急救，自己先挺着吧。”
　　祝今宵对于这个人能活下去不抱希望，大明哪有什么急救手段啊？
　　吴成器也知道自己伤的重，脸色越发苍白。
　　“不过别太担心。”
　　贺今朝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额头，查看伤势：
　　“挺过去你明年就能杀倭寇，挺不过去。
　　你十八年后还能继续杀倭寇呢。”
　　对于祝今宵说的这个地狱笑话，吴成器没有理解，但他明白总归算是打气的话。
　　就在他们二人说话间，装死的倭寇带箭爬到拐角处，大吼向同伙报信。
　　祝今宵对于弓箭的杀伤未曾测试过，但现在看战果当真是有些难看。
　　没有射中要害，人是很难立死的。
　　祝今宵以前总觉得电视剧带箭逃亡真他妈的假。
　　现在瞧着倭寇，还是有点真实的意思。
　　他想要把吴成器身上的铠甲扒下来穿在自己身上，但时间紧急，根本就来不及，他只能拔出血箭翻身上马：
　　“你自己撑着跑到门洞外去，胡宗宪等人在那，现在我没时间照顾你。”
　　说话间，已经有倭寇奔呼喊着往这边来了。
　　祝今宵手里还剩下七箭，对上两个倭寇，完全够用。
　　吴成器也明白，如今的战场上谁还能来救他呢？
　　能跑的早就跑了，没跑了的也都死了。
　　敢只身返回救人的，也就眼前这个少年郎了。
　　吴成器好不容易捡回一条性命，纵然想走，但真的没力气跑。
　　祝今宵眼瞅着从两个倭寇身后又冒出来七个人。
　　嗯？
　　情报不对？
　　他已经很认真的搜集情报了，可战场出现意外是没法子的事。
　　比如他坐车去演习，半路上就被判定炸死，谁能料到？
　　你想表现，都没机会。
　　祝今宵自此之后遇到任何意外都波澜不惊了，还能比这更离谱的事？
　　“兄弟，为大明效命有什么用？”
　　其中一个倭寇突然开口：
　　“看你箭术不错，不如跟我们一起逍遥快活。”
　　“假倭？”
　　祝今宵手里持弓眉头微皱。
　　他倒是知道沿岸打劫的，并不全是倭人。
　　有些是被迫剃头，打扮成倭寇的样子打头阵。
　　为了活命，也就假戏真做了。
　　这种二鬼子汉奸为了表明忠心以及自己的利用价值，干的事不比真倭恶劣。
　　但大多数时候，他们还是被倭寇推出去消耗大明官军打头阵的炮灰。
　　官军只要杀得一颗首级就能领赏，哪会辨认真假？
　　他们平日里不去砍掉秃头的男子当倭寇首级请功，就已经算是大明官军有业界良心了。
　　祝今宵大笑一声：
　　“你们这帮狗东西，真以为，小爷我是一个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