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三个问题

　　又过了三天。
　　食人魔之岭的山脚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不久之后又重归平静。
　　又过了大约半小时，五名人类沿着山路走到了山坡上。
　　正是以李正直为首的菜鸟五人组。
　　此时正值白天，但这一种走来，却没有发现食人魔的踪迹。
　　甚至于，连小动物的叫声都听不到。从山脚到山顶，沉寂得让人窒息。
　　于这种窒息中，李正直率先看到了乱坟岗所在。
　　只见密密麻麻的墓碑布满山坡，将这总面积约有一千平的坡顶填满。
　　“这里就是兰顿九世率领人类大军与巨龙哈达萨斯决战的战场所在？为什么会选在这么一个山头，连逃都没地方逃。”唐军提出了众人心中的疑问。
　　李正直转头看向东方。
　　在他看不见的万米远的平地上，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尖顶城堡。
　　它的外墙由黄金浇铸而成。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刺眼夺目的金色光芒，将整座城堡笼罩在内。
　　远远看去，那就是一座令人惊叹的金山！
　　整座城堡由一座主楼和一左一右两座副楼组成。脚下，纵横交错地布满了数万座正常的人类建筑。
　　它们呈一个圆形散布，将黄金城堡众星拱月般地簇拥了起来。
　　再外围则是一圈圆形城墙，以及环绕着城墙的护墙河。
　　从山顶看去，那边的景象就仿佛是一个巨型三色环状圆盘镶嵌在了荒漠之上。
　　它是兰顿大陆的心脏，是人类文明的瑰宝，是古兰顿王国的象征。
　　它就是……黄金之都！
　　可惜这一壮观与李正直无缘。就算是以鹰眼般的视力著称全大陆的精灵来到此地，也无法看到万米远的景象，顶多看到个若隐若现的影子。
　　李正直深吸一口气：“之所以要将决战地点选在这里，是因为军队的背后就是黄金之都。兰顿九世明知巨龙不可对抗，但还是主动率军出击，在离国都万米之远的战场迎战巨龙。每一名士兵在战斗时都能看到他们心中的信仰，并深知落败的下场，这是背水一战。但很可惜，他们最终还是失败了。兰顿九世的大军化为枯骨埋在了这里，巨龙占据了黄金之都。幸运的是，身处此地的亡魂们，时时刻刻都面向着心中牵挂着的国都，这或许也是逃过一劫的兰顿王子没有下令迁坟的原因吧。”
　　“还有一个原因呢！”柳然然补充道，“众所周知，巨龙最为强大的武器不是坚不可摧的鳞甲或可摧万物的利爪，而是扑天盖地的龙息。如果是在平原上作战，只需数个来回，巨龙就可以将人类大军烧成灰烬。但是在这里，由于有坡面的存在，士兵们可以提前设好屏障或地沟，在龙息来临前钻进屏障以躲过致命灾难。对了对了，这个世界应该是有魔法师之类的存在吧？他们施法也需要屏障，而四周那些龙息无法全面波及的坡面，就是最好的天然屏障。我说的对吗，正直哥哥？”
　　李正直饶有深意地看了眼天真可爱的小萝莉，点头道：“分析得很好。你的表现足以扯平我原本担心的两个累赘。”
　　高中生魏晨希原本还在津津有味地听着童话故事，没想到突然间就遭受了无妄之灾。
　　他越想越不是滋味，抗议道：“喂喂，你说谁是累赘呢？就这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她能顶得上我跟她两个人？她那袋黄金还是我帮她拿的呢！”
　　“你的毛长齐了？”李正直笑了笑，随后向前走去。
　　魏晨希的脸憋得通红，在身后指着他破口大骂：“你特么的有什么了不起？不就凭着比我多几年的社会经验抢到了队长吗？要是我有你这年龄，我能做得比你更好！”
　　唐军叹了口气，路过魏晨希的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你该庆幸他把然然的包裹扔给你背，而不是仗着你的学生身份对我们的队长指手划脚。”
　　魏晨希仍在竖着脖子吼道：“连你也来教训我？一个个的，怎么都跟我妈一样！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们能做的事，我也能！”
　　唐军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怒骂道：“他做的事情，你真的能做到？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换成你是队长，我们现在可能还困在小人村连方向都找不到！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我不想因为你跟他闹翻！”
　　这一路过来，唐军是队伍中唯一愿意照顾他的人。
　　对魏晨希而言，眼前这名退伍军人在这段时间里承担起了父亲和兄长的双重职责。虽然该骂还是会骂，但骂的同时也会跟他讲道理。
　　于是被对方这么一骂之下，魏晨希缩了缩脖子，终于消停下来。
　　唐军会照顾魏晨希，全是因为在军队中培养出来的责任感。因为对军人而言，保护国家和人民是最崇高的使命。
　　但如果魏晨希真的蠢到无可救药，唐军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保他到最后。
　　毕竟在唐军看来，魏晨希在李正直心中的价值一旦归零，前者就会被无情的抛弃。
　　正如初入世界时，李正直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农妇和银行女职员。
　　虽然看上去他什么都没做，但实际上他做出了最正确但也最无情的选择。
　　并且这一路走来，每每到了最为关键的抉择阶段，李正直都能通过跟当地居民的交流，从中剥丝抽茧，找到最为重要的信息，进而确定前进方向。
　　这份能耐，是身为退伍军人的唐军自叹不如的。
　　再加上，队伍中的柳然然已经非常明确地表达了支持李正直的领导地位，透明人罗斌虽然没有提过反对意见，但有时候不反对就是支持。
　　总总原因加起来，令唐军深刻地意识到，这支队伍已经离不开李正直了。
　　除此之外，任何人都可以被抛弃，包括唐军他自己。
　　柳然然或许是第一个意识到这一点的人，所以她才会在天真可爱的行为举止中不经意地透露出自己超越年龄的机智和才干。
　　相比之下，魏晨希直到现在还看不清队伍由谁在主导，时不时地说些气话硬怼队长。
　　如果真到了要抛弃某个人的时候，谁会被抛弃，答案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这也是唐军既想帮助魏晨希，却又不敢帮得太明显的原因。
　　他想活着回去见到家人，不想被一个蠢货连累在这里失去性命。
　　众人互有心思之下，终于走到了墓碑群的边缘。
　　只是看了一眼，李正直就瞳孔猛缩。
　　在杂乱无章的墓碑群中，零乱散落着十具干尸。
　　它们形似人类，但黄绿色的皮肤和依稀残留在此的明显属于野兽的恶心气息，以及掉落在一旁的还沾着血肉丝条的巨型狼牙棒，无一不在昭示着它们的身份。
　　“食人魔！并且一共有十头！”唐军来到李正直身侧，沉身说出了自己的观察结论。
　　李正直点点头：“看来我们又来晚了，王哥已经得手。”
　　“但我们不知道他得到了什么，又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或许，我们可以问问这里的原住民。”
　　“你是指？”
　　“还记得老管家说过的话吗。王哥从大领主手中抢走了一本能与亡灵沟通的法书，而眼前的墓碑群已经很清楚地告诉了我们王哥来此的目的。所以我们不妨散开找找，说不定能找出一些线索。”
　　“有道理。”
　　唐军冲罗斌使了个眼色，又冲着魏晨希甩了甩手。
　　前者会意，后者茫然。
　　唐军无奈之下只好开口说道：“晨希，你去找找哪些坟墓被挖开了，以及里面有什么异象。”
　　“坟，坟墓里的异象？什么异，异象？？”魏晨希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相比于他的失态，柳然然却是主动说道：“正直哥哥，我也去找吧，虽然我有可能会被突然暴起的亡灵给杀害……”
　　李正直非常干脆地应道：“好。”
　　柳然然瞬间就懵了：“哥哥好狠的心！”
　　李正直无奈地说道：“你看看，这里的墓碑少说也有上万个，而我们就五个人，如果其中一个还要去保护另一个人，那得找到猴年马月去了。”
　　“但王哥他们只有三个人，照你这么说的话，他们在三天的时间内肯定找不到想要的答案。”
　　三天，是李正直估计出来的时间。
　　此时距离他们进入兰顿大陆已经过去了一周。王哥三人是走路来的，但不排除中途会换乘马车。而他们五人是骑马来的。
　　再结合地图上给出的距离，王哥先他们三天来到这里是个比较合理的推测。
　　“除非他们能快速定位到关键人物的墓碑。”李正直喃喃自语道。
　　“墓碑……对了，哪怕同样是野墓，哪怕同样被烧成焦炭，但死者的身份很容易通过他们遗落在旁的装备或饰品等被分辨出来。我不相信巨龙的龙息强大到可以把上万名士兵同时烧成灰烬，那不符合新手副本的难度。”
　　李正直双眼发光地喊道：“注意墓碑上的特殊标记，看看是否有王冠或其他能够代表王室身份的标志！”
　　其余四人一听，顿时就懂了。
　　月光杯作为能够克制巨龙的宝物，肯定是掌握在王室族人的手中，再不济也是其他高层手中。比如亲征至此的兰顿九世，比如随军而来的各位王子，又比如掌控军权的大将军等。
　　而随着月光杯的不知所踪，世界上可能知道它下落的人，也都集中在了这里。或者说，线索就埋藏在刻有王室标志的墓碑之下。
　　随着五人分散寻找，答案很快就被挖掘了出来。
　　“队长，这边有个墓地被打开了。墓碑上面有一个……钻石的标志？”
　　“这边也有一个被打开的墓地，上面同样有钻石的标志！”
　　显然，李正直猜测的方向是对的。那些刻有钻石标志的墓碑，极有可能就是王室族人的墓碑。
　　有了具体的目标后，众人翻找的效率有了明显的提升。
　　但就在某一刻，一声尖叫打断了此地的忙碌。
　　“然然？”
　　李正直念头一闪，毫不犹豫地朝声音来源方向跑去。
　　其余三人同样从各个方向跑来。
　　跑近后，发现柳然然站在原地安然无恙，只不过眼中充满了惊恐。
　　顺着她的目光所向看去，众人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尖叫。
　　只见在一座被挖开的坟墓里，此时正坐着一具骷髅。
　　它双腿伸直，双手交叠在胸前。不难看出，它原本是平躺着的，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此时上半身坐了起来。
　　最为恐怖的是，它的嘴巴正在不停地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
　　这极为诡异的一幕顿时让众人心生警戒。
　　唐军抽出长剑，罗斌拿出一把小刀，对准着那具诡异的骷髅。
　　这两把武器都是圣光城所赠，品质自然是上佳。
　　但此时握着它们的唐军二人，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安全感。
　　实在是眼前这一幕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所带来的冲击力丝毫不亚于初入世界时感受到的惊慌无措。
　　就在唐军纠结着是否上前砍上一剑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剑柄上。
　　“不用紧张。它只是一具被唤醒的亡者，不会主动攻击我们。”
　　“你怎么知道？”唐军的警戒心完全没有因此降低。
　　“因为那本书只具备与亡灵沟通的能力，而非操控。”
　　唐军沉思片刻，想起老管家确实是这么说的。但手中的剑仍然没有放下去。
　　而此时，罗斌已经无声无息地绕到了骷髅的身后，只待李正直一声令下，就终结这具诡异的骷髅。
　　李正直对二人的警戒很满意，但仍然坚信自己的判断。
　　“是或不是，一试便知。晨希，你去试试。”
　　魏晨希傻眼：“为什么是我？”
　　“锻炼一下你的胆量与应变能力。”李正直淡淡地说道。
　　唐军拼命地冲魏晨希使眼色，鼓励他上前。
　　最终，魏晨希认命。
　　一边上前，一边嘴里还嘀咕着：“试试就逝世……巫妖王我都杀了上千次，还怕一具不会动的骷髅？”
　　耳尖的李正直听到了，冷不丁地问了句：“刷到了吗？”
　　魏晨希哀嚎道：“大哥，能不能别提这茬？要是没刷到我还不会这么心痛！”
　　经对方这么一打岔，魏晨希的恐惧感被冲淡了不少。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艰难地走到骷髅跟前，发现对方并没有起身攻击的意图，于是壮着胆子将头低了下去，试图听清它在说些什么。
　　听着听着，他的脸上逐渐浮现出讶意。
　　“它在说什么？”李正直好奇地问道。
　　魏晨希回过头，神色古怪地答道：“它在说……”
　　“有人在吗？谁来问我第三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