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 算命

　　“若说这桑城的变化，还要从近两年开始的......”主人慢慢道来。
　　“什么变化？”
　　“两年前，这里刚刚划归南安王管。第一天，南安王便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他换了原来的城主。”
　　“新上任的城主是他的亲信，专门替他做事。”
　　“那城主着实也还算友好，先给我们每家商铺、店面、饭馆、客栈，还有各种小商小贩都送了一面旗子，让我们挂在门前。”
　　“乍一看是做好事，嘴上也说什么统一这旗子让城里环境更齐整，可是——我总感觉，这是什么命令与要挟......”
　　“后来，果然出现了什么奇怪的事。”
　　主人家此时顿了顿，林鉴只好追问：“什么怪事？”
　　“要说怪事的话......其实从前也常有发生，但自从那时起，便愈演愈烈，这才到了引起众人注意的地步。”
　　“城里的孩子经常丢失，而且是毫无音讯，再也找不见。曾经我们以为是有劫匪，便要求城主带人去剿匪。那城主也确实好说话，没过多久便带了人将城外的匪帮剿的精光。”
　　这便是城外如此静谧的原因吧。
　　“我们也很是感激，但不消几日，这丢孩子的怪事便又上了起来。而且不止孩子，什么如花的少女，健壮的儿郎，还有家里少妇，劳力顶梁柱......都有遭劫的。”
　　“只在夜间，白日依旧照常。”
　　“后来，那守卫们主动请求提前宵禁时间，且加强戒严，禁止夜间出入。”
　　所以，这宵禁也是出于好意喽。
　　“原来如此。”段亦喃喃道。
　　“没错，但好像事情不只是如此，听前几天来这儿的算命先生说，这桑城里邪性得很。”
　　林鉴腹诽道：“这么多招魂幡，不邪性才怪——没闹鬼就是运气很好了。”
　　主人家又发话了：“我这里正是客栈，先在这里住下吧，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好，谢谢主人家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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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
　　一阵风吹来，震得窗户纸咚咚作响。不，不只是咚咚响，而且声音里还夹杂着丝丝的杂音。
　　“这里的确邪性。”林鉴敲了敲窗户纸，侧耳分辨出了杂音。
　　到底哪里出问题了呢？
　　招魂幡？这东西招魂又怎么会大变活人呢？
　　“林鉴。”段亦敲了敲门，打断了林鉴的思绪，“我能进来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免得打扰了其他房客。
　　林鉴踩着鞋，去给段亦开门。
　　段亦压着声音道：“刚刚，我看主人家出去了。”
　　“听他那会儿的意思，这里的夜间应是不方便出门才对.......”林鉴抿了抿唇，“他真的出去了？”
　　“千真万确。”
　　林鉴打开窗子看了看，外面却一个人也没有，总之，看不到刚出去的主人家身影。
　　“你不用压低声音了，这整个房子里此时只有你我二人。”林鉴道。
　　“你怎么知道？”
　　“我听得出来，诺大的客栈，真的寂静无声。”
　　段亦便相信了，只是此时，他有点怀疑——林鉴究竟是不是人啊。
　　林鉴将窗子完全打开，先将几案上的一张纸送到窗口，纸片迎风飞扬。林鉴将窗子又腾的关上。
　　“外面怪得很。”林鉴道，“刚刚的那张纸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它随风飞走了。”段亦没意识到林鉴是什么意思。
　　林鉴只好自己解释。
　　“从不远处的树来看，这风向是朝东的。但是刚刚的那张纸却朝南飘。”
　　段亦恍然大悟：“你是说这树与窗子也相距并不太远，且环境相似，理应是一个风向，但这里却是——那张纸是受了什么的牵引。”
　　段亦问道：“你说，主人家还有望回来吗？”段亦这句话并非向林鉴发问，而是自言自语。他的眼睛盯着窗户，好像会穿过那薄薄的窗纸看到外面似的。
　　大概......看命吧.......但愿主人家命好。
　　“明天，我们去会会那个新来的算命的。”林鉴打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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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林鉴大清早便出门去了，完全没管还锁着门蒙头大睡的段亦。
　　他走在街上，买了一堆包子，准备带回去用饭香把那家伙弄起来。
　　林鉴将包子挂在门把手上，轻轻敲了敲门，先拿了一个先干为敬。林鉴刚咬了一口，便听到段亦的声音：
　　“林鉴，不，大哥，你弄了什么东西？！”
　　“想要？现在出来还有份，待会可——”林鉴那句“就说不定了”还没说出口，便听见段亦大声喊：“等一下，很快，马上就来！”
　　段亦飞快更衣，打开门，顺势从门把手上取下包子袋——“就是它了......”
　　“都是我的？那我就不客气了...”段亦摩拳擦掌，似乎迫不及待。
　　“不给大哥留个份？”林鉴劈手夺过，“过分了。”
　　段亦只好和林鉴分了分，好不犹豫，搞得林鉴开始怀疑那买早饭的究竟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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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侠，请留步。”路过街上的一个角落，一个声音从侧后方响起，叫住了林鉴和段亦。
　　他们一齐回头，那人却合上扇子指了指林鉴，道：“你，留下。”
　　又指了指段亦，道：“不是叫你，你，随意。”
　　林鉴一抬头，看见那人身旁立了根杆子，上面写道“神机妙算，勘破天机”。林鉴想，这大概就是主人家提到的那位“算命先生”吧。
　　没想到，刚才寻他寻不得，转眼一看在后头（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林鉴走到摊前，段亦虽表面似乎受了冒犯的样子，但仍抱着胳膊站在林鉴一边。
　　“小兄弟，我看你似有奇人之相。”那算命的刷的张开扇子，在身前扇上一扇，“不如来这里算上一卦？”
　　“你都能算些什么？还是净是些面相，摸骨，瞎编？”段亦在一边没好气道。
　　“什么瞎编，我这可是些真本事。”
　　“我看未必，看上去你可没有靠谱的样。”段亦又顶上一句。
　　“我，神算子，怎么可能是招摇撞骗之辈？瞎扯！”
　　“我看你就像！”
　　“你......”
　　林鉴赶忙塞在二人中间，不让他们接着吵了。事实上，二人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再这样下去，林鉴真怕把耳朵震聋了。
　　“不跟你一般见识。”那算命先生将扇子一收，“我来给你算算。”他打量着林鉴。
　　“需不需要生辰八字什么的？”
　　“不需要。”
　　段亦撇撇嘴：“想必这位真是不靠谱了。”
　　那算命的神色突然一变，抬起头，望着天。
　　良久，突出三个词来：“辰北，弑尊，弼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