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篝火和方向

　　篝火里的木柴烧的噼啪作响，和着屋外的雨声，慕云扬不禁发起了呆。
　　这些天浑浑噩噩的放逐着自己，他一直在想，自己明明应该死去了，为何还会存在在这个世上？为何就是不让自己就此解脱，反而将自己拉了回来？连地狱都不愿收自己吗？
　　慕云扬一时竟有了一丝前所未有的迷茫。天地之大，却不知应该将自己放置何处。我到底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将往哪里去？
　　“你似乎很迷茫？”突如其来的话打断了慕云扬的思考。
　　“有时候总会多愁善感的。”慕云扬淡淡的回答道。
　　老乞丐收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起身扭了扭身子：“年轻人最好不要在轻狂的年纪里失去了热血。”
　　“看到了人世的冷暖，再滚烫的血都会失去沸腾的能力。”慕云扬盯着篝火，努力让自己的身体里火近一点儿，“我也不想这样，却总有人将你刚刚燃起来的火星浇灭，龙困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人们总是迫不及待的在你落难的时候踩上你一脚。人不患贫患不均，傲慢、嫉妒、愤怒、懒惰、贪婪、**、暴食，原罪永远埋藏在心里，一旦你有了欲望，这些种子就会生根发芽，让你做出令别人也产生欲望的行为，欲望因此壮大，致使人有了劣根性，永远也摆脱不了。人心大抵如此，丑陋不堪！”
　　老乞丐认真地打量了一下慕云扬：“你说的这些，我在你身上全到能看到。”
　　“如此明显吗？”慕云扬自嘲道。
　　“但人不就应该有这些吗？因为有了欲望，人才会有所行动，不管好坏，才会去追赶别人的脚步，也就有了所谓的进步。”老乞丐停了一下，“不管怎么说，若是没了欲望，那你还会有什么想要得到的吗？没有了黑，白还有什么用？暗的极致是明，明又何尝不需要暗的衬托？正是欲望让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才会让人更加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你觉得呢？”
　　“也正是欲望，才让世间的冷暖变得格外刺骨！”
　　老乞丐笑了：“所以你现在是遭遇后的愤懑和不甘。”
　　“是人，就避免不了的。而我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就像一个人置身于无边的黑暗之中，不知是该前进还是后退，看不到出口，看不到光明。如同一个溺水的人，苦苦奢求一根救命稻草。”
　　老乞丐拿起身边发黄的馒头，递给慕云扬一个：“填填肚子？”
　　也不管慕云扬有没有接过去，自顾自的边吃边说：“想不想听个故事？”
　　“不想！”
　　“。。。。。。”老乞丐一阵无语，“反正也没什么事，打发时间吧！以前有一个城主，爱民如子，娶了远近闻名的美人为妻，二人举案齐眉，相濡以沫，不久生下一个儿子，取名云扬，希望他能如同天空中的云一样随风而动，肆意飞扬。”
　　老乞丐看了看慕云扬凝重的眼神，不以为意地说道：“小云扬也很争气，乃是一个天才，修为更是不凡，年纪轻轻就闯出一身名气，访古洞，诛恶徒，修灵渠，建大阵。携美同游，与三两好友推杯换盏，人生好不惬意！但是别人不知道他背后的苦楚，即便是小时候母亲含着泪为他擦药时也没喊过疼，即便是险些丧命九泉时也是报喜不报忧，因为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老乞丐看了看表情渐渐凝重的慕云扬，“他一直都知道他活不过十八岁！”
　　老乞丐的话如同黄钟大吕一般在慕云扬的耳旁炸响，这个秘密他对谁都没说过，即便是他的父母。
　　慕云扬一下子就红了眼，挣扎着冲向老乞丐，狰狞地扯着老乞丐的衣领，片刻过后如同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瘫坐在地上，嘶哑着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
　　老乞丐仿佛没听到慕云扬的提问，继续说：“为什么呢？因为他身体里的封印。封印里有一股他根本就无法驾驭的力量，每次都需要透支生命来使用。本来他不用就能安稳的过一生，错就错在他太重感情了，不能如同一个过客般看待世间的种种。如此耀眼的天才再很多人眼里就显得格外刺眼，各种各样的阴谋诡计接踵而至，一次又一次的过度使用让他的身体开始崩溃，每次都需要大量的时间来恢复，但敌人是不会就给他喘息的机会的。于是，他选择了一种最危险的方法，生于彼而毁于彼，所幸的是那些人还顾忌着他的父母，没有派引星以上的人来，借助这股力量，他强撑着击退了所有来犯者，而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老乞丐停下来喝了口水，看了看慕云扬：“他本想用最后的时间来陪家人的，却不曾想传来仙人洞府的消息，更是传闻其中有一味药有活死人而肉白骨，延年益寿的功效。谁又不想多活几年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决定赌一赌。。。”
　　“既然是仙人洞府，又怎会是他这种没入引星的蝼蚁所能图谋的。”慕云扬接过话题，咬牙切齿道，“他没想到的是，在他认为的万全准备之下仍旧没能坚持多久，与其他人分散之后历尽千辛万苦，没想到确实青梅竹马和至交好友的背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虽一身修为尽散，却还留着一口气，他想回去揭露这对狗男女的嘴脸，想出一口恶气。于是他变得无所不用其极，隐世两年想方设法了解体内的封印，想要破解它。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无功，最后恼羞成怒，扬剑骂天，引来雷劫，最终死于九天之下！”
　　“唉，痴儿！”老乞丐叹了口气。
　　“哼！”慕云扬气呼呼的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这些？你到底是谁？”
　　“你有不甘。你觉得为何会不公平？你可以忍受痛苦，孤独，却唯独忍受不了偏颇！你认为你付出了很多，可为什么还是要你和亲人遭受迫害！你觉得你想安稳的过着快乐逍遥的日子，有人却不这么想！你不得不拿起手中的剑去捍卫一切，但你的反抗使你更加出色以至于他们动用更多的手段！你觉得你的消失会让他们退步，没想到却是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你不甘，却又无能为力！”老乞丐盯着慕云扬，声音一点点加大，一步步逼近。
　　慕云扬双眼通红，丝毫不在意因紧握拳头而陷入肉里的指甲，吼叫道：“你到底是谁！”
　　“声音大并不能改变什么，它只会让你更软弱。你要学会控制你的情绪！”老乞丐来到慕云扬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着他。
　　“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一个乞丐而已。”
　　“不是表面身份！”
　　“那就当我是个乞求帮助的可怜人吧！”
　　“我不会给你任何帮助的！”
　　“。。。。。。”老乞丐张了张嘴，“那你在意别人的生死吗？”
　　“芸芸众生，与我何干！”
　　“那你的家人呢？”
　　慕云扬看着紧握的拳头回答：“以前在意，现在无能为力。”
　　“如果说给你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呢？”
　　“我。。。”慕云扬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老乞丐在一旁看着，慢慢地说：“你的心乱了！”
　　“灵药子都束手无策，你却给了我一个念想，我还不确定。”
　　“反正你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亏本的。”老乞丐搓了搓手。
　　“你这个筹码并不吸引我！”
　　“。。。”老乞丐扯了扯嘴角，“那个封印不可乱动！”
　　“那就没得谈了”慕云扬耸了耸肩。
　　“那个封印不是你可以用的，至少现在不行！”
　　慕云扬沉默了一会儿，扬声说：“为什么是我？”
　　“我也想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你！”老乞丐无奈的说，“本来你已经死了，失去资格了，没想到他还是选择了你。不过你小子也不赖，引发的天劫还像点儿样子！”
　　又是一阵沉默，好在屋内柴火的噼啪声不时响起，提醒着两人。老乞丐起身加了些木头，用木棍挑了挑木柴，让火燃烧的更加旺盛。
　　“我是怎么活过来的？”慕云扬打破了宁静。
　　“说来话长，不说了。你只需要知道现在的身体比起以前的身体更加强韧，潜力更大。以前的身体早已灯枯油尽，千疮百孔。虽说也能用那股力量，但影响要小很多，其他的功法不能修炼了，只能修剑道，其他的你慢慢摸索吧！”
　　“和没说有什么区别！”慕云扬一听，眉头一皱。
　　“呵呵！”
　　“哼，我要的答案呢！”
　　“直接告诉你，岂不是便宜了你！自己去问那些人就好了。”
　　慕云扬想到一些人，又是一阵沉默。
　　“这么说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是也不是，不是也是。正如之前说的，一切都是因为欲望！”
　　“那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慕云扬问到。
　　老乞丐嘿嘿一笑：“简单，五年之后，群雄并起，俊采星驰，大争在即，你只需要在这之后成为一个最有话语权的人就行了！怎么样，简单吧？”
　　“没兴趣！”慕云扬还是忍住了掀桌子的冲动。
　　“那天下第一呢？”
　　“。。。”慕云扬青筋暴起，你是在为难我胖虎？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想想是不是还有点儿小激动？”老乞丐唾沫星子乱飞，“天下美女尽收囊中，什么仙女，魔女等等。。。”
　　“老鸨子！哥屋恩！”慕云扬打断了老乞丐的话，话从牙齿中一个一个蹦出来。
　　老乞丐尴尬的打了个哈哈：“呃。。。跑远了，无论如何，你都要尽你可能拿到最大的话语权！”
　　“为什么？”
　　“十万个为什么呢！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好了，就这样，再见！”也不等慕云扬说什么，就一头扎进雨里，“对了，切记少使用那股力量，功法放在你怀里，没事儿多练练！”
　　慕云扬低头一看，果然找到一本破烂的书籍。深蓝色书衣，歪歪斜斜的写着《剑道基础从入门到放弃》。
　　不理会嘴角的抽搐，盯着这本怎么看怎么像大路货色的功法，慕云扬感觉自己可能掉到一个坑里，还是有可能爬不出来的那种。
　　再向外望去，早已不见老乞丐的身影了。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慕云扬叹了口气，默默地坐在篝火旁，盯着跳动的火焰，一时间竟走了神，发起了呆。
　　九天之外，一处山崖上，有一颗参天的古树，枝叶繁茂，每一片叶子都有自己独特的韵律。
　　树下有三人，一身素衣的老者，白发苍苍，但皮肤却如婴儿般嫩滑，不显老态。老者对面坐着一身墨色的年轻人，丰俊神朗，眼神却深邃的让人不自觉地陷入进去。老者执黑子，年轻人执白子，二人望着面前已有数子的棋盘相互打趣。二人不远处是一梳着两个羊角辫的红衣小童，小童打着哈欠，扇着蒲扇，无聊地看着眼前的茶炉。
　　不多时，老者眉头一皱，也不抬头，对着年轻人说：“你这步棋走得可真臭。”
　　年轻人也不在意，笑呵呵的说：“谁说不是呢，如果可以，我也是不愿啊！”
　　“这么说，你是选他了？”
　　“嗯，我不想再等了。太久了。久到我都快忘了原来的目的了。”
　　“忘了岂不是更好？”老者毫不在意的说着。
　　年轻人一愣，随后自嘲到：“可能我终究不能想你一样无欲无求吧。若是那样，我还是我吗？”
　　“哎，这样不是很好吗？”老者终于抬起头，看着年轻人，“算了，人各有志，只要不出大问题，你随意吧。”
　　年轻人把玩着手里的棋子：“我有预感，这可能是我和你最后一把了。”
　　“哎，那就可惜了。”老者摸了摸下巴的胡须，“你走后，漫长的岁月终究还是孤冷。”
　　“你不是还有鹤儿吗？”
　　老者一撇红衣小童：“他？哼，除了吃，就是睡，何曾将我放在心上！”
　　“师父！”红衣小童一听，立马撅着嘴反抗。
　　老者也不看他：“你以前可都没有出手，这次告诉他，不是有违你初衷？”
　　“按部就班有按部就班的好处，若是他真的如此，那他终究是走不远的。”年轻人虽然一脸毫不在意，说出的话却让人有些心寒，“我又何曾将鸡蛋只放在一个篮子里？”
　　“既然如此，我就不让你了。”说着，老者就落了一子。。
　　年轻人一脸不屑，紧跟着落了一子：“说的好像你能赢是的！”
　　老者也不在意，继续盯着棋盘，默默思量着。